今天來參加的名流夫人全穿日本和服,男人一律穿燕尾服。
可是何憐幽並沒有;她打扮得彷若阿拉伯女子。長及地的頭紗,以一條鑽石項練別住,滴水晶鑽垂在雪白的額頭。薄紗罩杉內,若隱若現可見緊身背心與緊身群所勾勒出的美麗曲線,露出一截雪白肚皮,既清純又妖艷。包裹在重重白紗中讓人看到一些,又什麼也看不清。尤其在一群和服中,更凸顯其震撼性。她無異令眾日本國美女名緩大大失色。而何憐幽更是唯一不施脂粉的女子。
日本女人是很習慣化妝的,尤其喜好將自己妝點得粉白嬌嫩;雖不若古代日本藝妓的誇張,但撲白粉塗口紅是她們的習慣,一眼看過去會覺得粉妝玉琢。可是清一色的蒼白朱紅中,唯一的青春面貌就更顯奇異可人了!十七歲的面孔,無需任何妝點。
王競堯讓他的女人成了最出色的女子,傲視群芳,這是他慣常做的事;只不過今年的日本聚會換了人。以往只有宮本瑞子是唯一殊榮,如今王大少改了口味,卻只有更上層樓之感。
何憐幽今晚的工作就是吊在他手臂上。不懂日本正好省事,她不必笑、不必禮貌過人,她只要冷然以對。王競堯不會允許她對其他男人產生任何表情,尤其是笑容;他說那只有他能看。
今夜小林東旭也來了,但王競堯沒招呼他,他們兩人全以陌生方式點頭。雖奇怪,但不關她的事。
幽怨的眼光不只一雙。掛在小林東旭臂彎中的超級大美人水汪汪的大眼幾乎快垂下淚;也是渴望的看著王競堯。
有一天她也會如此嗎?何憐幽自問著,眼光移轉到他身上。他正沉靜且專注的與一個日本企業大老談些什麼,此時看來高貴又斯文。沒有放縱野氣狂妄,像個企業家了。但那只是他多種表情之一。這種男人值得女人傾心痛心來愛嗎?他跟本不屑任何女人的。
如果他肯放開她,她會立刻收拾她的東西躲到一旦他反悔了,卻絕對找不到的地方。伺候這男人太累,要取悅他太困難;而美麗這東西禁不起幾度春秋的摧殘。不能老、不能惹怒他、不能癡心、不能纏他、不能愛……什麼都不能的事,即使仙女來也做不好,何況皮相易老的凡人如她?
「喝一點酒。」
不知何時,他結束了與他人的對話,將她拉到角落布簾暗處,將他手中的酒推到她唇邊。
她回過神,小啜了一口,苦苦又辣辣的使她皺眉。
「我不喜歡。」
他低笑,將剩餘的酒傾倒入口中,然後壓住她後腦,嘴唇強硬啟開她的,慢慢哺啜入她口中,漸漸轉為唇口糾纏;何憐幽面孔更加酡紅如醉。
強迫她,也是他養她這情婦的樂趣之一。
「你想做戲給誰看?」她頭埋入他胸膛,低喘著。酒精灼燒到胃中,感覺並不好。頭有些昏,不知是他的唇還是酒的關係。
「誰值得我去做戲?」他咬著她耳朵。
他吻她,是因為他想吻她;他哺啜她酒,是因為他想看她臉紅的模樣,她早該明白。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他真是不知羞,非得四處宣告情婦的好用不可嗎?他等於也在傷害她。可是,他才不在乎。他買女人不負責修補自尊,他只要開心,種種的強迫能令他開心,買來的東西才有價值。那是他的想法;她不能或忘,否則放任自己有尊嚴的結果必是更多的難堪。
「我不舒服。」她是真的頭昏了,抓住他衣裳低語。
「我們到外頭透口氣。」他笑看她被酒精催紅的面孔,瞭解酒精已在她身上發生效用。
庭院的夜色由七綵燈光點綴而成,佔地廣闊得足以使人明瞭主人的財大氣粗。
日本的人口有台灣的六倍多,土地有台灣的七倍大。由三千多個島嶼組成的日本,空間理所當然比台灣更寬敞。稍稍富有的人弄塊大土地或買私人島並不困難。這座宅邸便是建築在一座離本島只有二公里的小島上。主人買下了它,稍事整頓後,建成一座歐日混和風格的城堡,也自辟了一條私人公路,銜接與本島的聯繫。
在這裡,只要關起門,即可充份享受古代城主呼風喚雨的風光。也許,王競堯會欣賞這種唯我獨尊法。
何憐幽讓涼風吹舒服了些,體內不再灼燙難受。坐在他懷中,抬眼看他,他深沉的眼眸不知在思考些什麼,微斂著眉睫,雙手輕卻牢牢的摟住她,置在她背後的手掌輕輕拍撫著他不經意的溫柔。
偶爾,他會珍視她,並且不吝讓她感覺到。但那情況似乎都是在欺負她過後才有些微的湧現。
稍稍調整了下他有些歪的領結;他會依他打扮的衣著與所處的場所展現他該有的面貌。如今一切的狂猛野性全隱在領結束縛之下。看來無害,但更近觀之,卻又嚇人的蓄勢待發。
他握住她要收回的手,放在唇與扎人的下巴中反覆玩耍。直到他開始細啃她手指,她才輕笑出聲,忙要收回手,卻只讓另一手也陷入相同情況中。
「你連我的手也要啃,上輩子沒吃過人是嗎?」他說只是啃得她敏感神經又麻又痛又癢,力道恰好的讓她想發笑。心中在想:有沒有女人讓她咬下一塊肉?
細微而小心得腳步聲打斷了他對她的調情。銳利眼光準確無誤的掃視向草叢陰暗處,讓企圖躲藏的人無所遁形。所以,那位身著美麗和服的絕美佳人慢慢的移出了身形。昏暗的燈光下,仍能發現那美人一腔柔情愛戀全無保留的在雙眸中表露無遺。
「王先生──」宮本瑞子躬了身,所有愛意無須宣傳。淒楚的垂低頭,不敢直視王競堯凌厲迫人的眼。
「走開。」王競堯面無表情,聲音不帶任何溫度的下命令。
「求您……王先生,只要您……」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王競堯的聲音輕得沒有絲毫重量,言下之意卻比鉛更沉重。
何憐幽離開他的膝蓋,想避開這情況,但他不讓她走。直到宮本瑞子含淚踉蹌的奔離後,他才看向她
「為什麼想逃?」
「我不攪和不關我的事件。」她面無表情,心中卻真正受到震撼!不要愛上他!愛上他的女人比死更不值得。她見識到了真正情況,他果真是女人的災難!連絕美的那日本女子都如此了,她又算什麼?可以想像他與那美人必有一段共處時光,但她愛上了他,所以遭受此下場。她們的種種,皆是何憐幽未來必然會經歷到的景象。他對她的厭倦,將是從她愛上他開始。
幸好,他沒有足夠的熱情去愛一個人。不是嗎?所以一旦王競堯膩了她,她也不會有乞求多看一眼的卑微情況。那將是她唯一可以保有的尊嚴。
王競堯勾起一邊唇角,笑得陰沉,分辨不出他是喜是怒,反正全在他的索吻中傾吐出所有滋味。他擁緊的力道似有幾分怒氣的發洩;再度吻痛了她。
為什麼他會生氣?難道她表現得無動於衷不好嗎?要是她露出粗鄙的爭風吃醋面孔,會滿足他的自大之心嗎?不會的,他不允許任何人對他傾心或有任何佔有之欲;那麼她的冷淡是合宜的,應不會引發他的情緒──可是──這男人原本就是難懂又難惹的。古代的伴君如伴虎與她的情況差不到那兒去。這種男人,憑什麼讓眾色佳麗心碎神傷?要是她……肯定不會癡傻的愛上。不會的。
回到會場,龐非領著黃順伶接近他們,當然是為了公事。參加商業宴會是做生意的好機會,否則王競堯不會參加。她無意參與他們的討論,但他的手指與她的交相纏繞,盡抓不放。她只好將身子依著他的背,開始明確感受到一身奇異的打扮所招惹來的各方注目。當然,龐非與黃順伶的出色更加強了這一方天地的亮度。加上王競堯那種卓絕出眾的儀表與威猛的氣勢,不招人注目也難了。
遠遠的,她看到先前那日本美人似乎哭過的依在小林東旭身側,而小林東旭對她這邊舉杯了下。小林東旭身邊的另一位男子則滿眼敵的盯視她。
何憐幽沒有多做注意與猜想。垂下雙眼,啜飲甜淡的水果酒。
樂隊奏出慢狐步的舞曲後,所有談話全告終結,一雙雙人影步下中間的舞池。也難為那票穿和服木屐的日本婦女了。王競堯下完指令,摟她出去,沒有多做停留。
依稀可看出龐非的欲言又止,與黃順伶渴望注目的殷切。何憐幽在心中微微歎息。這個負盡天下人、唯我獨尊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麼?也許沒有心的人才會過得恣意些;他應該是沒有心的。
第四章
關西機場建成於一九九四年,建築在一座小島上,預計使用一白年。日本人做事的殷實心態是值得傚法的,連同技術也是,不愧舉世聞名。機場的重量會使小島地層每年下陷一公分,日本人精確的測量出來後,便在島的地層內部設計了一座堆高機,每年堆高一公分,解決了地層下陷的問題,也充份利用了土地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