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只是睡眠不足。」席涼秋才不相信她有這麼好心!剛才就瞥見她一直死盯著紀允恆。居心不良的神情,任誰都看得出來。
朱必如往她一旁的椅子坐下,盯著她。
「席主任與經理很熟嗎?看你們談得很熱絡呢!」
「你不妨把疑問寫在備忘錄上,下午開會時可以一一提出。」她才沒空提供朱必如任何情報,更何況她還有一大堆報告要整理。
朱必如討了個沒趣,有些尷尬的起身。席涼秋這才發現向來只穿西裝長褲、一身中性打扮的朱必如,今天竟然可怕的穿了一身性感的皮質貼身洋裝,裙子短得不能再短了,一雙略嫌短粗的腿裹在黑色絲襪裡。說真的,她那向來平坦得可以比美嘉南平原的上圍,今天竟然這麼的突出,著實令人可疑。
「今天你看起來很美。」席涼秋心中感到好笑,言不由衷的說著。
「謝謝!我才二十五歲半,當然要有年輕人的朝氣,不能老是打扮得老氣呀!那很土的。」未必如沾沾自喜的說著,強調「土」時,眼光更是別有用心的瞄到席涼秋身上。話落,轉身款款生姿的扭回她的地盤。真是辛苦她那略嫌下垂的屁股了,做這麼高難度的運動。
二十五歲半!真虧她好意思說,一個小她席涼秋三個月出生的女人,竟然有臉自稱二十五歲半。沒有把虛歲加進去算二十八她就該偷笑了。好吧,要去招惹紀允恆,儘管放馬過去!最好纏得他沒空來煩她,她可是會謝天謝地。
四點鐘從會議室出來後,她頭痛得更劇烈了。紀允恆根本是有意無意的召告天下,她是他要追的人。
機會議桌呈橢圓形,可以容納二十四個席次。今天出席的只有六個主任,以及一個經理。向來大家都是零散落座,而主管則一定是坐在首位。於是席涼秋撿了個距首位最遠的內邊的位置,要是不小心的跌倒了,搞不好就會有滾到外面去的危險。
夠遠了,是不是?而朱必如自然是挑了個首座旁第一順位的位置坐定,粘住了似的,誰也不能拉開她,其他中南部四個主任一如以往各自分開散坐。
可惜天不從人願!紀允恆一走入會議室,馬上拉過一張椅子,貼住席涼秋的椅子相連而坐。不管眾人詫異的眼光,一逕的閒適自得,手肘還有意無意的貼住她的手臂。
當別的主管一一起身報告一個月來的績效,與下個月的努力方針時,紀允恆都顯得意興闌珊。表面上看來好像他並沒有注意在聽,可是當他人報告完後,他卻又能馬上準確的抓出弊病與漏洞,補充需要改進的地方。每一個志得意滿的主任都自信十足的起身,也全都一臉惶恐的坐下,不敢再輕視這個會議室中最年輕的小伙子了。
要是他也這麼駁斥席涼秋也就罷了,可是,他在她報告時,不僅全神貫注,一雙眼還特別晶亮的瞅著她看,拚命的點頭,直到她坐下時,還握住她的手直叫好。
幸好她躲得快,不然接下來他可能就要摟她的肩了。
這麼一來,要說他們之間沒一點曖昧,就算打死人人家也不相信了。尤其朱必如那一雙怨毒的眼,真叫她心裡直歎氣,這往後的日子,還能過嗎?
死紀允恆!一切都是他害的!
「席主任,經理找你。」王秘書在她身邊輕輕說著。
三十七歲的王秘書是這個辦公室內唯一不被紀允恆迷惑的女人。在公司十數年了,自然知道兩年前席涼秋被紀允恆追求的慘狀。不過,王秘書是相當看好這一對「怨」偶的。
席涼秋除了心煩外,真的是偏頭痛又起來作祟了,她臉色蒼白的往經理室走去。這小子要敢再對她不正經,她發誓絕對會給他好看!
「我就知道你又在頭痛了。」立在門口的紀允恆關上門,搭住她的肩扶她往沙發上坐。他總是很習慣性的搭她的肩,握她的手,久了,在私底下她也不會那麼在意。算來兩人相識也近八年了,他出國那兩年也不時打電話回來騷擾她。她從沒有與一個人認識那麼久的。那麼,兩人可算是老朋友了,不是嗎?紀允恆太瞭解她的一切了,甚至她一些小毛病他都清楚。當一個人那麼瞭解你的時候,你又有什麼籌碼足以反攻回去呢?很多事,也只能任他去了。
「叫我來有什麼事?」她問,一面喝著他倒來的水。
紀允恆拿出一小包紙袋,在小桌上傾倒出一堆成藥。
「我從美國帶回來的,治偏頭痛很有效。來,吃一顆。」
她吃了一顆下去,一時之間也沒有感覺到什麼效果,不過,吃了藥,心理上總會有些安慰,自然感到不會抽痛得那般厲害了。
「謝謝。」她說著。
兩年不見,今天初相見,他又有些不同了,席涼秋說不上來他是那裡變了。陽光似的笑容依舊,淘氣敏銳的眼神仍是慧黠發光,一八○的身高好像也沒縮水或膨脹;但卻是真的不一樣了。氣質上從小男孩漸漸磨成男子氣概。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一步一步的逼人成長,八年前那個猶帶稚氣的小男孩習氣被流逝的時光一併埋葬了。
「晚上到我家吃飯如何?我媽很想念你呢!」紀允恆很有興致的提議著。
也不知紀娥媚特別喜歡她還是什麼緣故,紀允恆出國後,她也仍不定時的約席涼秋一同晚餐。其實她們並不算很熟,尤其席涼秋並不擅於交際,全靠紀娥媚的熱情好客,每一頓飯才算吃得盡興。問題是,紀娥媚何需如此費心?席涼秋不懂,可是她能感覺得到紀娥媚真的喜歡她。
「不了,連續好幾天的出差,我需要好好睡一場;代我向你媽道歉。」
紀允恆坐在她身前的茶几上,雙手按住她太陽穴,很輕很輕的按摩著。據說他學過按摩,也不知是真是假,三年前他總會在她頭疼時這麼替她揉壓,也的確令她感到比較舒服。如果他不要那麼頑皮,他其實會是一個很溫柔、很體貼的男人。
「你哪,真不適合與人爭強鬥勝。」他語氣有些心疼。
「我可沒有無法勝任的地方,紀經理。」她立即張開眼。什麼都可以任別人去說,她的努力可是貨真價實,容不得別人去批評否認的。
紀允恆搖頭,這時候的他,是完全溫柔的。
「對,就是你對待事情太認真,才不適合。記得你的胃嗎?第一次疼是什麼時候?學校派你去參加校際演講比賽,你為了掌握充實內容與勝利,那半個月借回了五十多本相關資料與口才訓練方面的書,啃得日夜不分,連飲食也不正常,而後,胃就出毛病了;還有你的偏頭痛……」他還有一肚子話要說,卻被席涼秋揮手阻止。
「別在我頭痛快消失時,又來細數我其他毛病。」她半瞇著眼看他。「說出你的重點。」
想不到他竟然換上了一副嘻皮笑臉,雙手不正經的抓她一隻手貼住他心臟。
「重點是,涼秋啊,咱們老夫老妻七年多了,何時給我一個名份呀?再這樣有實無名下去,人家好委屈耶!」
這樣的嬉笑,這般似真似假的求婚話,年年都有新的說詞。以這麼不正經的態度說出口,她常當他只是玩笑,不置一詞,也不加以認真。可是,有時候他的眼中又含了三分認真,真教她嚇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這種事事認真,做事努力的一個踏實女人,總因紀允恆這小子給攪和的什麼章法都沒有了。一個做事一板一眼的人,與一個活躍不按牌理出牌的小鬼,兩種生命能有什麼交集嗎?不,不會的!八年前她惴惴不安時,也曾經仔細思考,結論是堅決的否定。現在,他又真實的出現了,一貫的戲謔,自然她也是持否定看法的。
她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別瞎扯了,我還有幾個客戶要聯絡。」起身就要走出去。待太久,外頭又不知會有什麼流言了。
「涼秋,你逃不了的。」紀允恆沒有再鬧她,只在她身後用一種少見的篤定聲音說著。
不過,她沒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她不想去探討這話的虛實,也不想去探討他所指為何。反正,她什麼也不要知道。她怕自己認真的下場,結局卻是一場老掉牙的玩笑;真的,這種遊戲她玩不起。
那個閒著沒事做的朱必如又靠過來了。搞不好連她進去幾分鐘朱必如都計時了呢!
「經理要你進去做什麼?」她的神情又妒又恨。
如果這叫好運,席涼秋非常願意拱手讓她。
「他向我求婚!」她隨口說說。
「亂講!」朱必如高分貝的尖叫一聲。
「答對了。」席涼秋瞄了她一眼。
意思很明顯了,識相的就快滾!要打聽情報找別的地方閒磕牙去!
於是,朱必如碰了個釘子,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