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綾衣雖然有心逃開,卻苦無借口離去。
待所有的員警相繼離去之後,病房裡除了病床上鐵著張臉的翟煜外,就只剩下角落裡孤零零罰站似的綾衣。
房裡頭的空氣沉寂得嚇人,綾衣只能在心裡頭不斷自我安慰,至少今晚落腳的地點有了著落,免去露宿街頭的命運,更重要的是,暫時躲過法國在台協會之行。
就在綾衣以為過了將近一世紀之久,病床上的翟煜終於冷冷的開口,「你說你考過駕照?」
綾衣心虛的避開翟煜凌厲的視線沒敢看他。
「說話!」天生的威嚴讓翟煜說話時,自然流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綾衣心頭一震,怯生生的囁嚅,「我是啊……」
翟煜眉心一擰,「駕照呢?」語調裡有著壓抑。
「我……沒有駕照。」說話的同時,綾衣邊以眼角偷覬翟煜的反應。
「沒有?!」這下倒好,想到自己竟將車子交由一個沒有駕照的人駕駛,蓄著一臉落腮鬍的翟煜臉色頓時深沉得嚇人。
比起對綾衣的憤怒,翟煜更氣的是自己的判斷能力,竟險些害得自己喪命。
面對盛怒中的翟煜,綾衣儘管膽戰不已,還是勉強自己提出說明。「我是考過駕照,可是沒考上……」
聽到這樣無厘頭的回答,翟煜一時還真不知道是該錯愕還是該憤怒,如果不是看綾衣一臉的畏縮,說不準還會誤以為她存心戲弄他。
面對這種語言上的認知誤差,翟煜除了暗自苦惱外,還真是宣洩無門。
「那我說踩剎車,你總該聽得懂吧?」偏偏她不,一記大迴旋硬是將自己給甩飛出去。
「我當時太緊張……沒有聽清楚……」對於自己所犯下的錯誤,綾衣深感抱歉。
從綾衣臉上的神情翟煜知道她說的全是事實,心裡頭儘管有氣卻也無從發作,況且把氣胡亂出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從來就不是他的作風。
綾衣原本以為,他就算沒把自己打成像警局裡那個鼻青臉腫的大豬頭,至少也要下床踹個兩腳洩憤。
可,他只是將凌厲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抿著唇一語不發的生著悶氣。
看在綾衣眼裡,原本志下心的心反而逐漸平復下來,至少眼前的男人並不若她原先所以為的那麼蠻不講理,雖說他的某些作風仍有待商榷。
一會,病房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綾衣隨即自動自發的趕去應門。
是護士,遞給綾衣兩個醫院自製的營養餐盒後,旋即再度離去。
綾衣拿著便當走回房內,將它們擱到病床旁邊的台几上,跟著重新站回原先的角落。
很顯然的,綾衣對翟煜仍存有一絲戒心,致使她選擇繼續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對女人,翟煜向來懶得浪費時間去理會,反正只要不來煩他,就算綾衣選擇繼續待在角落罰站,那也是她家的事。
連看也不看綾衣一眼,翟煜逕自拿起台几上的一個便當,將它打開擱在大腿上準備開始用餐。
然而,問題來了。
右手懸著吊帶的他這會被迫成了左撇子,別說是吃飯了,就連想拿穩筷子都成了問題。
將他屢試屢敗的挫折與懊惱看在眼裡,綾衣自覺得負一半的責任,遂小心翼翼的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
下一秒,原本埋頭苦戰的翟煜重新將視線調到綾衣身上。
兩人隔空對峙了約莫半分鐘,就在綾衣幾乎要懊悔自己不經大腦的提議時,翟煜總算點頭同意。
綾衣在心裡頭呼了口氣後,走到病床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接過他腿上的餐盒準備幫他餵食。
在所有的飯菜中,綾衣一眼便相中體積最大的鹵蛋,認定輕而易舉的她先是用拇指和食指將兩隻筷子板開,跟著便著手去夾餐盒裡的鹵蛋。
直到這時綾衣才發現,原本看似簡單的動作竟隱含著不為人知的難度,任是她如何的努力,就是無法順利將鹵蛋夾起。
看在霍煜眼裡只覺得狐疑,眼前的女人究竟在耍什麼寶?
在繞鬥了幾回之後,綾衣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跟它耗下去,索性直接握住兩根筷子,跟著往鹵蛋中間一戳--終於,綾衣欣慰的舉起筷子,將上頭插著的鹵蛋遞到翟煜面前。
翟煜並沒有張口去吃面前的鹵蛋,只是冷冷的打量著綾衣,揣測她是存心戲弄,抑或是想耍寶逗他。
最後,翟煜一語不發的伸出左手,將手掌攤平在綾衣面前。
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決定取回主導權。
綾衣因而尷尬的縮回手臂,將筷子擱到他手上,並且重新歸還餐盒。
眼見翟煜又重新埋頭苦戰,當她是隱形人般無視她的存在,綾衣在尷尬之餘,只得取過台几上的另一個餐盒,展開另一場屬於自己的奮戰。
當翟煜再一次讓到口的飯菜從嘴邊溜掉時,他苦惱的想甩掉手中的筷子,不經意一個抬頭,竟發現一旁的綾衣情況並不比自己好到哪去。
在綾衣臉上,翟煜看到屬於自己的情緒,苦惱跟挫敗。
從她握筷的生疏來研判,翟煜多少可以確定她外國人的身份。
突然之間,翟煜只覺得眼前的情況十分可笑。
一個是手臂骨折的本國人,另一個則是雙手健全的外國人,兩人握起模來竟有著同樣的生疏?
聽到耳邊傳來的悶笑聲,綾衣不解的抬起頭來。
或許是笑意軟化了翟煜臉上的稜角,看在綾衣眼裡,竟覺得他似乎變得比較平易近人了些。
面對綾衣眼中的不明就裡,翟煜只是問道:「你是法國人?」
「嗯。」綾衣點頭,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他突然相信起她來。
就一個外國觀光容而言,翟煜得承認,她確實度過了相當糟糕的一天。姑且不論她的財物是真的失竊,還是存心賴賬.這一整天下來,確實是夠她受了。
「或許我們能幫你聯絡在法國的家人,讓他們匯錢過來。」翟煜建議,算是對她被無端捲入警匪槍戰的補償。
聽到這樣的提議綾衣臉上非但沒有半點喜色,反而還漏出一絲驚慌,「你們要聯絡我的家人?!」
身為辦案人員,翟煜自然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有什麼問題嗎?」兩眼睛瞬也不瞬的審視著她。
被他銳利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綾衣只覺得屁股下如坐針氈,「可不可以不要?」她一副商量的口吻。
心知其中必有隱情,翟煜並不急著追問,「或著你寧願坐牢?」
「坐牢?」綾衣頓時瞪大了雙眼。
「還是在法國住飯店可以不給錢?」翟煜說著反話。
「當然不是!」綾衣窘著張臉,腦海裡飛快思索著該如何搪塞,「只是……這回的台灣之行我幾乎是說破了嘴才讓爹他媽咪同意放行,如果他們知道我才剛到台灣不久財物就失竊,肯定會馬上飛來把我帶回去,那以後別說是台灣了,就連要踏出法國都有困難。」
綾衣的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翟煜倒也信了她七八分。
「不聯絡家人你要如何支付飯店的住宿費用?」
翟煜說的是現實問題,「況且,就算還清了飯店的住宿費,身上沒有半毛錢的你即使留在台灣,也沒有辦法生活下去。」
綾衣承認翟煜說的都是事實,但是又不願就此放棄,「或者……我可以在台灣打工賺錢。」雖說除了體操之外,她其實並不確定自己能做些什麼。
「以觀光客的名義?」敢情眼前的女人當他這刑警是幹假的不成?
綾衣這才想起觀光客是不被允許打工的,黔驢技窮的她頓時陷入兩難的抉擇之中。
將綾衣的掙扎看在眼裡,翟煜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不對勁,「會不會煮飯?」他竟脫口問道。
「會。」綾在答得斬釘截鐵,雖說她尚不明白他問這話的用意。
雖然體操以外的雜務向來不需要綾衣費心,但是像煮飯這麼簡單的事情,倒也還不至於難得倒她。
綾衣答得飛快,讓翟煜違反悔的空間也沒有,「那好吧,如果你願意的話,在我手傷痊癒以前,就暫時住到我家幫我煮飯吧!」
向來避麻煩而遠之的翟煜竟破天荒大發善心,別說是別人聽了不信,就是他自己也甚感懷疑,對於剛剛說出口的提議。
罷了,就當是對她今天下午的遭遇所形的補償吧,反正接下來幾天自己的右手不方便,有人代為張羅三餐未嘗不是件好事?翟煜如此在心裡頭自我安慰。
「什麼?!你願意收留我?」綾衣簡直不敢相信。
「如果你不願意……」其實翟煜話才說出口,心裡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尤其女人這種動物又代表著麻煩中的大麻煩,如果可能的話,他壓根不想去沾惹。
「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綾衣一個勁猛點頭。
大事底定之餘,翟煜只能認命的接受一畢竟,事情是他主動提議。
「至於飯店的住宿費,我會幫你處理。」
翟煜此話一出,經衣簡直要把他奉為再造恩人般尊敬,眼角只差沒泛出感動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