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徐澤富才是真正在百忙之中撥冗見他們兩人的忙人,雖然說時間早約定好了,他卻仍在大門處引領接待,這一點,教程盛紅直接地感覺到他的溫柔。
他所待的這家喬允企業規模不小,擺設及裝潢不是藍獺可以比擬。光是一間接待室,就差不多跟他們那間小公司一樣大了。
「一點也不,您才忙著呢!」
寒暄了幾句,王俊生不太擅長的交際就這麼中斷,兩人握完手後,他就不知道下一句該怎麼說,雖然他並不討厭徐澤富這個人。
「這位是?」徐澤富將視線轉向程盛紅時,直覺這男孩子的肌膚,未免也細膩得太像女孩子了。
「喔,他就是我們公司的鑒定師,程盛紅。」
才脫口,王俊生沒什麼感覺,程盛紅知道露出馬腳了。
哪有男生叫做程盛紅的?王俊生簡直是呆上加呆,永遠搞不清狀況,現在還捅出這個樓子,她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好,我姓徐,不介意的話,叫你盛紅,這邊請。」
沒穿幫?沒凸槌?更別說露出馬腳。
程盛紅有些驚訝,也有些發呆。她心虛的看了王俊生一眼時……天呀,神呀,還是上帝呀,他就會聳肩!
這個沒用的東西……算了,她應該把想罵人的精神,專心用來對付生意,而不是花在這個人身上。
不理他,程盛紅緊跟在徐澤富的身後,追了上前。
兩人到了電梯前,王俊生也隨後跟上,不過,當徐澤富發現他也跟上前時,腳步停住了。
猶豫了一下,也想了一下,敦厚的他才帶著他以為的委婉口氣,對著王俊生道:「王老闆可以止步了。您放心,我會讓程盛紅在下班前,回公司報到的。」
徐澤富的話十分明顯,他以為的委婉,其實就是直接。這個男人是個誠懇耿直的傢伙,什麼油腔滑調,或是商場狡猾奸計……全跟他無關,這也許是他那雙看來無殺傷力的眼神所致。
程盛紅見識了他的手腕,直覺的認定,他並不是她所見過的壞男人,至少不是戀男癖的有錢老頭。
另一方面,當他這麼明白的道出心意時,有意跟上的王俊生,也只得乖乖的立於原地,目送著電梯的門關上。
「你的老闆看來不錯呀!」
「是……是呀!」
程盛紅覺得呼吸急促了。
這種事再多幹幾件,她可能會因心臟病而死。當個珠寶鑒定師她一點也不怕,怕的是女扮男裝。徐澤富看起來很老實,不過,商人們所露出的老實面,通常不是都在騙人?
尤其是王俊生沒跟來,這件事,好像有一點奇怪。
「你在擔心什麼嗎?」面露微笑,徐澤富對於程盛紅全然沒有戒備。
在他徐澤富的眼裡,只要是人,都一定是好的。
特別要求男鑒定師的事,其實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幕後老闆的意思,他不過是照做罷了。
「我的老闆不是壞人。」露出笑容,他想解除程盛紅初到陌生地的不安。
原來他不是老闆,那表示有錢人是另一個嘍!
「喔,那為什麼……」這聲音聽起來會不會太過女性化,程盛紅的話全教擔心音調給蓋了過去,她潤潤喉,試著降低音階。昨天還偷偷練習過的,怎麼遇到他之後又全忘了,「我是說……」
哇,這聲音。程盛紅自己差點沒昏過去,她把聲音降了四個八度,一聽便覺得很假。
「咦,你的聲音怎麼了?」
降得太低了,差異大到讓人聽起來不習慣,也實在傷腦筋……程盛紅不知該怎麼說時,電梯門已經開了。
「這裡是……」她連忙轉移話題,並把聲音再調高一點。
「頂樓,喬老闆在等你呢,這邊請。」
他是很客氣,可是到底要上哪去呢?瞧這頂樓的設備,一出電梯就有座大型泳池,徐澤富的喬老闆,還挺悠閒的嘛!
這裡可是市區商圈,有哪個人會在一坪四、五十萬的中心地段,設置這麼浪費空間的泳池?
「我們在哪裡看鑽石?」
徐澤富回過頭來,露出一臉笑,把程盛紅給惹得怦然心動。
他真的那麼老實嗎?他的笑容裡毫無戒心似的,這真的是他的本性嗎?還是,那只是種交際手腕?這傢伙不知道自己誠意式的笑臉,會打動女人的心嗎?
連忙的低下頭去,程盛紅覺得自己快要失態了。哪有初見男人,就愛上他的道理?
「喬老闆喜歡袒裎相見。」
「袒裎相見?什麼意思?」程盛紅的語氣,加了點緊張。
「你沒看到這地方嗎?跟我老闆談過生意的人不多,但我以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喜歡在烤箱裡跟人談生意,你老闆沒告訴你嗎?」徐澤富輕描淡寫的說著,語帶輕鬆與自然,但這對程盛紅來說,不啻是青天霹靂。
這件事,王俊生也知情嗎?
那個王八蛋,竟然沒告知她!
「烤箱?你是說……」程盛紅的腳步僵止在原地,臉上開始泛紅,拉松脖子上的領帶,扭扭不舒服的脖子,還沒到烤箱,她就熟得想暈倒,「三溫暖的那種……烤箱?」
見她沒再走動,徐澤富也停住步伐。對於她這種反應,他見多了,於是笑著攀著她的肩。
「不會有事的,喬老闆人很好,你會喜歡跟他做生意的。」
程盛紅不自在的甩了甩肩,試著擺脫徐澤富的手臂,但他像個木頭一樣,好像對她的暗示動作毫無知覺似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不能與任何男人袒裎相見。
拜託,她非但雲英未嫁、小姑獨處,還……還……沒有男朋友,然後她就要跟一堆男人在烤箱裡,袒裎相見?
程盛紅心裡極力的想反抗這樣的安排,但徐澤富攀著她的肩,引領她停住的步伐,直接把她帶人更衣室,讓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只是,當她一踏進更衣室時……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哈里路亞還是……阿門,程盛紅的臉漲紅到無法呼吸。這更衣室裡,全是沒穿衣服和褲子的男人!
「來吧,把衣服脫了,你若不好意思,那裡有毛巾,對你的害羞有幫助的。」
看見她臉紅,徐澤富仍不以為意,他以為程盛紅只是不習慣。
想當初他第一次被喬老闆帶進來時,也是有點見腆,只是程盛紅的害羞,似乎比他嚴重一些,看他年紀輕輕的,令他不自覺的想要幫他。
「別怕,」握住她顫抖的手,徐澤富沒想到她怕得這麼嚴重,「你還好吧!」
「呃……呃……」猛點頭,程盛紅唯一的麻煩就是……不知視線該擺在什麼地方,只好直盯著徐澤富的眼睛。
「真是的,你一定沒當過兵。」說著說著,徐澤富開始替她解開領帶。
這舉動嚇得程盛紅急忙的攏緊領子,大聲的說:「你想幹什麼?」
徐澤富不解的楞了一下,隨後想到程盛紅也許是怕生,於是體貼的解釋,「沒什麼好怕的,大家都是男人。」
難怪徐澤富要求要個男鑒定師,那並不是他變態或是鄙視女人,實在是職務所需;她根本不該答應王俊生反串的,也許現在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他算了,不必要的麻煩才不會接踵而至。
「其賈喬老闆找上你們公司時,全是衝著你而來。」忽地,徐澤富說了這麼一句話。
「呃,我……」
這句話真教程盛紅摸不著頭緒。怎麼會是因為她呢?就算是為了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是女人?還逼得她扮成男兒身前來,現在還要寬衣解帶,裸露相對?
「伍建華,你應該記得吧!」徐澤富笑著。
「伍……」記得,當然記得,她差點把伍混帳都叫出來了,她對那個自視甚高的傢伙,簡直是印象深刻。
那次約談,他約在酒店,當時她狠狠的喝了好幾杯酒,而且為了因應他的財大氣粗,自己還擺出豪爽的那一面,等做成生意回公司後,她還拿這事當成笑話談,一直自豪的誇讚自己的酒量……等等,程盛紅不得不將撇笑的嘴角扯回。該不會是那該死的伍連華,醉得把她當成男人了吧?
丟臉,真的丟臉極了,她不過是把頭髮隨意一束,怎麼他會以為她是男人?可恨,真可恨,她這麼細緻的皮膚,哪個男人可以跟她相比?
「他形容你像個娘娘腔,可是我看不會呀,你只是比較斯文罷了!還有,你把馬尾剪掉了,對不對?」
程盛紅的臉差點僵歪了。她是應該高興,還是當場哭給他看?!
眼前這個有氣質的呆頭鵝,不但把她認定為男人,還誇獎她比較斯文,這世紀般的羞辱不禁讓她咬牙切齒。
想起她做牛做馬的為藍獺付出一切,而今卻被人誤為男兒身?程盛紅當然會氣不過,只是,當她狠下心,老實的想說出一切時……
「澤富,不是我說,你怎麼還在磨磨蹭蹭?」
更衣室的門被一個腰間圍了條毛巾,一身肥肉、壯碩的老男人給撞了開來,這突發狀況把程盛紅嚇得噤口,心裡卜通卜通的想著,他該不會就是徐澤富口裡的喬老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