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名堂﹖走路不長眼睛。「奇怪﹖」汪明睿搔了搔頭﹐一直回頭看著後面。「挨削了﹖」汪聰睿偷笑﹐他剛剛才挨了一頓刮﹐現在換人了﹐真爽﹗「大哥有沒有不准你碰他﹖」汪明睿奇怪的問。
「沒有。」汪聰睿想了想﹐現在才發覺每當他拿著帳本靠近﹐大哥就立刻走開與他保持距離﹐真是奇了。
「我剛剛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立刻吼著要我別碰他﹐又不是有什麼傳染病﹐摸一下也不行。」
「大概他嫌你太髒了。」汪聰睿故意損他。
「聽說昭筠公主病了。」對於二哥的惡意貶損﹐他早已練就百毒不侵的本事﹐岔開了話題。「他大概是怕自己也感染﹐才要我別碰他。」他天性樂觀﹐凡事往好處想﹐不像有的人愛鑽牛角尖。他朝汪聰睿挑了挑眉﹐坐了下來。
「是嗎﹖我剛才還跟他勾肩搭背的﹐怎麼沒聽他吼著要我別碰他。」汪聰睿也朝著汪明睿挑了挑眉。這時﹐汪明睿猛地抄起了桌上的杯子一口氣灌下水後﹐滿足地歎了一口氣﹐他渴死了。汪聰睿對他這個舉動不敢恭維﹐搖著首走開。沒見過這麼沒衛生的人﹐進來就喝﹐也不問問那是誰用過的杯子﹐真髒﹗被他打敗了。
***「她快死了﹗她就快死了﹗」汪精睿駕馬奔馳﹐吼出積壓多日的悒鬱。
駕馬狂奔的汪精睿﹐彎著的背影幾乎快與白雲的背脊相貼在一塊﹐人與馬融成一體﹐浩瀚蒼穹下只見一道迅捷筆直飛騰的黑點。
不﹐不能死﹗妳不能死﹗他在心中吶喊。
皇宮分八個方位﹐他和另外七個統領分掌八方﹐每月輪調﹐每八個月才得輪守梅苑一次。這三年來﹐真正遇到她、碰到她沒幾回﹐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該逾矩﹐但是他揮不掉盤踞在他心中多年的容貌。
「妳得好起來﹗」他發出期盼之聲。「即使妳被皇上賜婚﹐嫁給比我好上一千倍的男子﹐我也會衷心祝褔妳﹐但妳千萬別死。」
汪精睿臉上依舊是一副堅毅冷靜的模樣﹐但他身下的白雲卻感受到主人內心的惶恐和焦躁﹐腳步愈發急促。
「別離開我﹗」他再次大吼。「妳千萬別死﹗」
遠處一小隊人馬急忙往他的方向飛奔而來﹐汪精睿堪堪勒馬停住﹐身軀傲然挺直在馬背上﹐宛若戰神般睥睨一切。
在他乎靜無波的臉上已看不出任何一絲焦躁的情緒。
高天明領著一小隊人馬奔至他的面前﹐似乎已找他好久了﹐臉上有著焦灼之色。「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稟統領﹐公主的病情惡化﹐聖上下今要統領立即親自護送公主至秋意園靜養。」聞言﹐汪精睿一顆焦灼的心立刻跌至谷底。
「不送走怕會傳染。」傳聞天花的末期﹐身上的紅庖會腐臭﹐傳染率因而更高。雖然到目前為止宮內依然人畜均安﹐但公主的病情惡化必須立即送走﹐未來恐怕不樂觀。而秋意園﹐除了是埋葬宮內早夭的皇嗣外﹐凡後宮嬪妃有任何不治之症者﹐最後皆是送來秋意園﹐任憑老天爺處置。
汪精睿一咬牙﹐拉起了韁繩﹐「走﹗」
一小隊人馬緊跟其後﹐奔回皇宮。
這時突然刮起了一陣強風﹐捲起了漫天狂沙。
初秋剛至﹐卻已寒意甚深﹐恍若汪精睿一顆冰涼的心﹖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了宮內﹐在還末踏進梅苑前﹐就已聽聞一陣陣的哭聲。
汪精睿咬著牙﹐握緊了拳﹐堅定地邁入梅苑。
「皇上﹐真的得送走嗎﹖」璩悅詩哭著說。昭安紅了眼眶﹐疲憊地別過臉去無法成語。「我的筠兒--」
皇太后早已悲傷過度而昏厥﹐昭儀則低首啜泣﹐幾度哭倒在杜衛天的懷中。「卑職見過皇上。」汪精睿屈膝行禮﹐臉上難掩悲慟。
昭安一直將臉側向一旁﹐喉頭幾度滑動﹐完全開不了口。
好一會兒﹐昭安閉上了眼﹐用手支著額﹐數度歎息、數度哽咽﹐仍是無法張口說話。罷了﹗昭安睜開淚眼﹐仰望了天際﹐傷心的淚水竟在百官的面前滑了下來﹐手還微微發抖。
「送走公主。」他揮了揮手﹐似乎欲將內心的猶豫難捨斬斷。
一陣號哭霎時又響起﹐聲音悲切得今人鼻酸。
似乎過了一甲子的沉窒﹐直到昭安的淚眼與汪精睿悲慟萬分的雙眸對上﹐汪精睿才咬了咬牙﹐緩緩站起。「卑職領旨。」
然後很快的﹐昭筠就被送出宮去﹐賈道存則緊跟在轎子後面﹐一列隊伍浩浩蕩蕩地直驅皇宮之北的秋意園。
皇太后再次哭暈了過去﹐而昭安只能紅著眼﹐吞下淚水﹐看著自己摯愛的妹妹被人由玄天門送走。
今朝一別﹐已無相見之日﹗***「公主﹐別探出頭來。」小青與昭筠同轎﹐見她探出了頭﹐立即將她壓回了被褥裡。昭筠不依地又探出嬌美的臉蛋﹐清靈的鳳眼眨呀眨的。
「真虧妳想得出這種鬼地方。」小青不住埋怨著﹐什麼地方不好選﹐偏偏想出這種埋葬死人的地方。
一想到秋意園﹐小青的手臂就坐起雞皮疙瘩﹐她還煞有其事的搓著手臂。「什麼鬼地方﹐當心他們晚上來找妳。」昭筠嚇唬著她。
反正一去秋意園她就溜了﹐根本不住那個地方﹐住那裡的﹐除了老神醫外﹐就是可憐的小青和幾個傭僕了。
「公主﹗」小青臉色發白的抗議。
「噓。」昭筠趕緊伸出食指貼上嘴唇。「小聲點﹐妳想穿幫啊﹗」好不容易「逃」出來﹐她可不想前功盡棄。
「拜託妳別嚇我好不好﹖」
「也許『他們』缺個伴﹐晚上出來挑媳婦﹖」昭筠壓低了聲音﹐又故意恐嚇她。「啊--」一聲尖銳高揚﹐小青捂著耳朵討饒。
行進中的隊伍立刻停下﹐有人火速地掀開了轎簾。
「什麼事﹖」汪精睿擔心的眼光來回梭巡小青驚慌的臉孔﹐以及縮躺在衾被中的昭筠。糟了﹗小青暗叫不妙﹐方才地怕得尖叫了起來﹐早將現在身處何地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昭筠咬著下唇猛笑﹐盡量憋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可是她卻止不住因憋笑而有點發顫的身軀。而她那模樣看起來像是極力忍著咳嗽﹐病情嚴重得好像隨時咳得出血來﹐身子還不安的蠕動著。
汪精睿直瞅著昭筠略微露出衾被的一小片發頂。
他那眼光嚇得小青涼透了心脾﹐汪統領好像想掀開棉被一探究竟似的。
「公主她﹖她﹖」小青急得說話結結巴巴的。汪精睿人如其名﹐精銳的眼光直直射進她的雙眼﹐害她掰不出謊話。
千萬別穿幫﹗昭筠也暗叫不妙。雖然她在轎簾掀開的瞬間已縮進了棉被裡﹐將頭至腳全身裡得密不通風﹐但在縮頭的剎那﹐不曉得是不是有被他瞧見而起了疑心﹖「公主怎麼了﹖」汪精睿的口氣低沉冷硬﹐緊盯著小青的雙眼活像洞察實情的判官。
「公主剛剛﹖剛剛﹖」怎麼辨﹖她想不出好藉口。「她剛剛突然探出臉來﹖那模樣很不得了﹖」她捂著胸口﹐斷斷續續的說著﹐那表情似乎被嚇壞了﹐久久無法回神。實際上﹐小青是因為汪統領那雙銳利的鷹眼盯得她頭皮發麻﹐心臟快要痳痺。死小青﹗昭筠在心中咒罵地無數遍﹐小青的語氣活像她很醜似的。人人都知道紅庖破了口後﹐整張臉幾乎全化膿﹐她在汪精睿心中嬌麗甜美的好印象﹐已被小青的一句話破壞掉了。
汪精睿一向冷靜精明的臉龐倏然浮上沉痛。他的手就擱在轎門旁﹐他突然有一股想抱她入懷、撫著她的發心﹐與她分擔痛苦的衝動。
但他的理智強將那份衝動壓了下去。
「她還好吧﹖」汪精睿不安分的手指仍忍不住想掀開衾被﹐觀看昭筠的病容。「啊--」小青駭然的大喊﹐撲上去打掉汪精睿的手。「別掀﹗別掀﹗」掀了她就嗚呼哀哉、立即問斬。
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姿勢多麼「奇怪」﹐汪精睿攢緊了眉心瞪著她。小青這樣撲在昭筠的身上﹐兩人中間只相隔一條衾被﹐難道她不怕被傳染﹖小青趴在昭筠的身上﹐慌張地揮著雙手﹐不准汪精睿太靠近。「一掀開被子你不小心被傳染了怎麼辦﹖別忘了你家中還有老父、老母和末婚妻呢﹖難不成新婚之夜就教她守寡﹖」
昭筠縮在被裡猛翻著白眼。怕會被傳染﹐妳還趴在我身上﹐這種理由誰會信服﹖果不其然。
「那妳呢﹖」汪精睿緊盯著她﹐看她慌張他愈覺得怪異﹐也愈想掀開衾被一探究竟。「妳就不怕被傳染天花﹐年紀輕輕的就早夭﹖」說著﹐他伸出手指擰著衾被的一角就打算掀開。「不行﹗不能掀﹗」小青驚嚷﹐把昭筠抱得更緊。
小青的重量﹐加上被蒙在被子裡不能呼吸﹐令昭筠差點窒息﹐漲紅了臉猛咳起來。汪精睿更擔憂了﹐原來沉鬱的俊臉蒙上了一層不安。「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