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拉了開來﹐兩人無言對視良久。
「之前我就勸過妳好幾次﹐偏偏妳還是這麼執著。」他語重心長地開了口。「不﹗我不想退婚﹗」她激烈地叫著﹐突然又慌張地拉著他的衣袖﹐哭著求道﹕「精睿﹐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對你吼﹐我只是﹖只是﹖」
「月眉﹐該放手了。」汪精睿閉了閉雙眼﹐決定直陳她的痛處。「妳是個驕傲的人﹐從不允許自己失敗﹐妳在乎的是妳自己的腳﹐妳沒有完好的身軀足以自信的站出來﹐妳擔心害怕別人的眼光﹐完全失去了自信。如果妳是個完整無缺的人﹐妳會不屑要我這個心早被掏空的軀殼。」
柳月眉喘著氣﹐不敢相信地瞪著他。她內心最傷痛的部分竟被他狠狠地扒了開來。「該放手了﹐月眉﹐嫁給我妳不會幸褔的。」
「可是之前你想娶我﹗」她猶不死心地做最後掙扎。
「我『答應』娶妳。」他加重答應兩字的音量。「但我『想』娶的人不是妳﹐我愛的人也不是妳。」
柳月眉聽了再次悲傷地啜泣﹐少頃﹐她突然揚起臉蛋恨恨地盯著昭筠。
「我就知道是妳﹐是妳搞的鬼﹗」
「我﹖」昭筠被罵得莫名其妙。「他喜歡上別的女人我認了。可是妳一來就佔去他在家中的大半時光﹐我就知道我又多了個對手﹗」她失去理智的哭吼。
又是騎馬、又是下棋﹐還經常陪他在書房裡﹐每次都把她這個安靜嫻淑的女人丟在正廳﹐在他高興時才會出來看她一眼﹐如果不是這李魚兒霸著他﹐他起碼還會多撥出時間與她相處。
「這跟她無關﹗」汪精睿怒斥道﹐站在昭筠身旁﹐像護著自己妹妹般的擁著她。「我愛你﹐精睿。」柳月眉哭得柔腸寸斷﹐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汪精睿只是沉默地注視著她。
但是昭筠卻感到震撼不已。
姑且不論柳月眉硬要嫁給汪精睿的心態為何﹐最起碼她勇於追求、敢於表達﹐不像她﹖她一直憋著、悶著﹐直到發現事情快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時﹐才著急地想試探對方的心意﹐卻依然無力阻止時光流逝﹐眼睜睜看著他成親的日子逼近。
即使他愛她﹐又能如何呢﹖昭筠淒涼一笑。只能怪他們兩人都是悶葫蘆。她喜歡汪精睿﹐卻每每在與他對上視線的剎那慌忙迴避﹐落荒而逃。
而他呢﹖誤解了她的肢體語言﹐不知道這是因為她害羞無措﹐誤將她的反應視為鄙視、視為拒絕。
雖不能說汪精睿是個懦夫﹐但他卻因誤解而屢次裡足不前﹐這該怪誰呢﹖只能怪他們兩個無緣。
回首前塵﹐徒令人扼腕。
總之﹐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晚了。
汪精睿還是得娶。
柳月眉還是要嫁。
而她還是必須乖乖地回宮接受命運的安排。
她該走了﹗秋風吹起一地落葉﹐吹得風沙漫天飛揚﹐在房門前飛舞。柳月眉的哭號聲讓汪精睿頻頻皺眉、頻頻歎氣﹐卻也不得不輕哄著她回家。昭筠的心又從雲端跌落谷底。好冷﹗縮了下肩頭﹐昭筠再度將門扉拉緊﹐她該好好地痛哭一場後﹐收拾行李離去。
***「皇上、皇后、太后暨昭儀公主、駙馬爺駕到。」
秋意園內一陣洪亮的宣告聲讓小青倏地剛白了臉。
「呵呵﹖」賈道存則頗具深意她笑著﹐捻了捻潔白的鬍鬚。「該來的還是來了。」皇上本來就很英明﹐這事能瞞他多久﹖小青張大雙眼﹐抖著唇﹐看著神色自若的老神醫。
「人呢﹖」簾帳被人用力掀開﹐昭安怒氣沖沖地步了進來﹐後頭還跟著皇太后等人。「奴婢見過皇上。」小青慌忙下跪。
「我問妳﹐人呢﹖」昭安憤怒地質問﹐小青當場嚇得直打哆嗦。
一進秋意園﹐他和大伙就直接到昭筠的房裡探挸﹐沒想到只見到冰涼的被褥﹐和許久沒動用過的器具。他立即找人查問﹐得到的結果﹐竟是他們從沒進入昭筠的房內一步﹐服侍昭筠的﹐全靠小青這個丫鬟。
那麼人呢﹖那群奴才怕死﹐沒進過昭筠的房內半步他可以理解﹐同是為什麼房內冰涼蕭瑟﹐根本就不像住過人﹐這該如何解釋﹖「我問妳﹐人呢﹖」再不回答﹐他要砍人了。「回﹖回﹖皇上的話﹖」小青早已抖得語不成句。
「老朽參見皇上。」賈道存倒是從容自若地拜見昭安。
「哼﹗」昭安重重地哼了聲﹐眼含精光地射向賈道存﹐「是你搞的鬼。」「不﹐搞鬼的不是老朽。」
昭儀聽了欣喜的抓緊了夫婿的手臂。
她的妹妹根本就沒生病﹗「到現在你才承認幫助昭筠瞞騙眾人﹐該當何罪﹗」
來秋意園的途中﹐他將諸事仔細思索一番﹐已有點心得﹐到了秋意園又證實他的推測﹐更讓他火冒三丈。
這丫頭竟膽大包天到此等地步﹗昭安在憤怒之餘﹐卻也不免暗暗佩服妹妹的心思縝密﹐竟能把他要得團團轉。
但是她為何這麼做﹖他得問清楚原因。
賈道存一點都沒將昭安的盛怒放進眼裡﹐他躬身行禮﹐笑咪咪地回道﹕「老朽未曾欺瞞過皇上﹐何罪之有﹖」
「妳還說沒有﹐她根本就沒得什麼天花﹗」昭安狠拍了下扶手﹐幾乎是用吼的。「天花是小青嚷的﹐老朽可沒說。」
昭安肅殺憤怒的眼光立即射向小青﹐讓她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從頭涼至腳底。當時大聲嚷嚷著昭筠得天花的確實是小青。
「可是你當時搖頭歎氣的﹖」昭安眉一挑﹐霎時知道自己遇到了個老狐狸。賈道存笑了起來。皇上確實很聰明﹐只是跟他這個老頭比起來﹐他還是略遜一籌。「老朽當時是搖頭歎氣﹐可卻投說就是天花。」
「那你當時搖什麼頭、歎什麼氣﹖」昭安惱羞成怒﹐臭老狐狸﹗「我搖頭歎氣並不代表公主得了天花呀。」
賈道存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當然輕鬆自若﹐不過昭安也不是省油的燈。「那你為什麼說筠兒病情加重﹐需要搬到秋意園治療﹖啊﹖」這下子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昭筠公主確實是病情加重﹐需要搬來秋意園治療啊。」
「你還說她沒病﹗」昭安霍地站起來。這下子讓他抓到語病了吧﹗「但昭筠公主確實不是得天花呀。」
「既然她不是得天花﹐你為什麼說她病情加重。需要來秋意園治療﹖」昭安大吼﹐將一肚子的火全發在老神醫身上。
「昭筠公主確實有病啊。」
「你﹖」昭安氣得想宰了他﹐指著他的手不住發抖。
「回皇上的話。」賈道存雙手拱禮跪了下來。「心病也是病﹐老朽可從來沒告訴過皇上﹐昭筠公主得的是天花哪﹗」
聞言﹐霎時一屋子的人全訝異的瞪圓了眼。
一直在一旁看戲的皇太后也忍不住微顫著手指頭﹐發怒地瞇起了眼。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否則我殺了你。」
「呵呵﹖」賈道存把問題丟給了小青。「這事問小青最清楚﹐老朽畢竟是個大夫﹐小青日夜跟在公主的身畔﹐問她是最清楚的了。」
「啊﹖」小青抖著聲音﹐眼眶含淚﹐萬萬沒想到老神醫竟將問題丟給她。「妳給我把話說清楚﹐否則朕將妳凌遲處死﹗」
小青頓時全身癱軟﹐她原本還能直挺挺地跪著﹐一聽到「凌遲處死」四個字﹐她不但心臟無力﹐連全身都虛脫了。
「皇﹖皇上﹖」小青話都還未說﹐就已先哭了出來。
「說﹗」
又一聲怒吼﹐把小青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又給打散。
「說吧﹗若妳真有什麼委屈﹐有我替妳擔著﹐妳儘管說。」皇太后冷冷、淡淡的說。小青看著皇太后尋求保證﹐皇太后則一副天塌下來有她頂著的氣勢﹐終於讓小青放心﹐這才把事情的始未全盤托出。
「這孩子﹖」皇太后邊聽邊歎氣搖頭。
昭儀則是瞪大了眼﹐她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倍﹐她這個一向乖巧又聽話的妹妹竟會想出這種詭計。
昭安氣得斂緊了眉心﹐臉色鐵青。「那她現在人呢﹖」
小青猶豫地看了賈道存一眼﹐又低下頭去。
她剛才什麼都招了﹐就是沒提及昭筠公主打扮成男僕﹐現在正窩在汪精睿的家中。「你倒是說呀﹗」昭儀看著小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發怒。
小青正想開口﹐外面卻傳來了騷動「什麼人大膽地硬闖秋意園﹐該當何罪﹖」
「狗奴才﹐本公主歸來不懂得迎駕也就罷了﹐竟敢攔阻﹗」
是昭筠公主﹗小青兩眼霎時迸放出驚喜的神釆。
「公主人在園裡﹐未曾出過園內半步﹐妳是哪裡來的野丫頭﹐竟敢冒充公主﹗」侍衛不客氣的聲音飄了進來。
「反了﹐反了﹐這世界真的反了。」皇太后聽得直呼吃不消﹐緊捂著額頭﹐感到頭痛萬分。
「全是一堆廢物﹗」昭安聽得額冒青筋、頭頂快要冒煙。公主溜出去﹐這些個廢物竟不知道;如今公主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卻被這些眼拙的呆子攔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