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嗎﹖」汪精睿抬起她的下巴﹐牢牢盯著她的臉﹐看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昭筠根本就不知道他剛才跟她說什麼﹐一陣狂喜突然湧上﹐她所有的不安與不確定、所有的彷徨遲疑全在獲知他的心意後﹐一下子狂掃而空。
他愛她、他愛她、他愛她﹖天哪﹗他愛她﹗他真的愛她﹗昭筠連氣也不敢喘﹐所有的狂喜全衝到了喉頭﹐她眨著晶燦的眼眸直視著他﹐不敢開口﹐怕一切全會化成泡影。「我不能娶妳。」汪精睿耐心地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但我答應幫妳找個好婆家﹖」後面的話語她已聽不清楚﹐全化作彩蝶翩翩飛舞。
天哪﹗她的頭好暈。她輕拍著雙頰﹐依然不敢相信。
這是不是在作夢﹖***昭筠偎在汪精睿的懷裡玩得十分快活﹐但她的家人卻一臉哀戚肅穆地齊聚在龍嘯閣內。皇太后憔悴的神貌充分顯露出會失去愛女的擔憂之色﹐「怎麼筠兒的痛到現在還沒好﹖」她輕咳了咳﹐立即有婢女上前輕拍她的背脊。「老神醫到底在幹什麼﹖好歹也派人回來通報一聲﹐放著我們在這邊擔心﹐卻又不准我們去探望。筠兒的痛到底好點了沒﹖」她用力握緊微微顫抖的手指﹐忍不住發出不滿之聲。
「母后﹐別傷著自己了。」昭安脫下外袍輕輕披在皇太后的肩上﹐接下婢女為她拍打順氣的工作。「妳為了筠兒茶飯不思﹐還染上了風寒﹐小心病體。」
「你還說我呢﹗你哩﹐你足足瘦了一大圈怎麼說﹖你以為你每夜一個人在花園內哀聲歎氣、徹夜不睡﹐為娘的不知道嗎﹖」皇太后激動地捶著自己的腿﹐放聲痛哭。「你可千萬別倒下了﹐安兒﹐娘只剩你們兩個孩子了。」她後面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的﹐還夾著哭聲﹐令人聞之鼻酸。
「母后。」昭儀奔了過來﹐眼眶也泛紅。「筠兒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她輕擁著皇太后的肩哭泣道。
「真的﹖」皇太后抬起迷濛的淚眼看著女兒。
昭儀朝她保證地點點頭﹐眼淚卻又流了下來。
但天花哪那麼好醫呀﹗「可是﹐為什麼老神臀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而且還不准人探望。」皇太后又哭得淅瀝嘩啦的。
會被送到秋意園﹐就表示已沒希望了﹐可是她每天提心吊膽﹐生怕隨時會聽到什麼壞消息的痛苦滋味﹐有誰能體會﹖筠兒嬌弱的身軀沒有她這個做母親的在身旁照顧﹐能不能撐得過去﹖「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昭儀緊摟著皇太后也跟著哭得泣不成聲。杜衛天在一旁看得頻頻歎息。
「不如兒臣親自到秋意園一趟。」一記有力的決心﹐霎時貫穿屋內的合聲哭調﹐室內突然間靜了下來﹐眾人一齊看向昭安。
「可是你﹖」是皇上呀﹗昭儀有點遲疑。
「就是因為我是皇上才沒有人敢攔朕。」昭安似是鐵了心﹐堅決的看著母親和妹妹。「可是天花會傳染的耶。」昭儀說得小心翼翼。不是她不顧妹妹的死活﹐而是她得替家人著想。每多倒下一個﹐母親就崩潰一吹﹐這也是她一直忍著、憋著的原因。昭安又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可是﹖「照顧筠兒的小青、老神醫以及秋意園的傭僕﹐也沒聽誰躺下了﹐孩兒又有功夫﹐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礙。」
杜衛天的目光一閃﹐似乎聽到了什麼矛盾處。
「是呀﹗」昭儀也像被人點通似的﹐拍著手喃喃自語﹕「先前咱們也以為梅苑裡的人會怎麼的﹐可是也沒人發病啊﹗」
「我也去﹗」皇太后霍地起身。「我要去看看我的寶貝女兒怎麼樣了﹖有沒有一點了﹖」她拿著絹帕的手輕輕捂在胸口﹐又咳了咳。
「我也要﹐我也要去。」昭儀也在一旁急得嚷道。她知道大哥這一關不可能過﹐頻頻向杜衛天打手勢。
「妳待在這兒。」昭安緊糾著眉頭斥道。
「我﹖」昭儀不依地跺著腳。
「儀兒乖﹐妳待在這兒﹐那地帶危險。」換皇太后輕拍她的手背低哄著她。「母后可以去﹐為什麼我不可以去﹖」
「妳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囉唆個什麼勁﹗」昭安口氣很沖﹐可想而知﹐為了昭筠的病﹐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昭儀氣得在一旁猛跺腳﹐眼淚又迸了出來。
璩悅詩趕緊上前﹐由後輕擁住昭安﹐示意他別朝妹妹發怒。
「讓她去吧。」杜衛天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看向妻子。
「啊﹖我﹖」昭儀沒料到會突然接到赦令﹐訝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她夫婿在說誰﹖說的是她嗎﹖昭安和杜衛天兩人深深對看了一眼﹐杜衛天才朝她點首允諾。昭儀興奮的差點叫出聲。
昭安的眼神則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好像頓時掌握到什麼訊息。
而發現這件事矛盾心虛的人是杜衛天。一直以來﹐昭安和皇太后等人一直被昭筠的病況弄得心力交瘁、憂愁煩心﹐根本沒注意到可疑之處﹐為什麼照顧筠兒的每個傭僕到現在都沒事﹖為什麼他們從未聽過誰被感染了﹐死去了﹐或者病重不支地被遣回家中等死的﹖沒有﹗他們都沒聽說過。
昭安再和杜衛天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昭安心中某種疑惑﹐某處即將被挖掘出的隱情﹐就待他去證實。
昭安朝廳外揚了揚手﹐立即有人恭敬地聽他吩咐﹐「立即備轎。」
昭儀好不快樂地上前抓住夫婿的手臂﹐笑得眼眉彎彎的。還是她的夫婿有辦法﹐三言兩語就說服她固執的大哥。
「為什麼你會突然大發慈悲﹐放我去探挸筠兒﹖」她偎在丈夫的臂彎裡極小聲的問。不過﹐她細小的聲音還是被昭安等人聽見了。
「因為啊--」杜衛天語音拖得長長的﹐神秘一笑後﹐也刻意壓低了嗓音﹐「我們懷疑是『誤診』。」他偷偷指了指昭安。
「誤診﹖」昭儀眼睛瞠得圓圓的。
「沒錯﹐庸醫誤診。」這其中一定有鬼。
「可﹖可是﹖」昭儀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這樣的話﹐那老神醫該當何罪﹖可是她轉念一想﹐立即興奮地抓著杜衛天的手臂雀躍地說﹕「這麼說﹐妹妹不就有救了﹖」「難說。」
「啊﹖」昭儀頓時被搞得滿頭霧水。
杜衛天又神秘的一笑。「得看有人肯不肯原諒她﹖」
「有人﹖」指的是誰﹖昭儀滿臉疑問的看著杜衛天指著的人。
是昭安﹗那「他」指的就是老神醫囉﹐這麼說老神醫他﹖昭儀不確定的眼光又看向夫婿﹐根本就不知道杜衛天口中的「她」指的是昭筠。杜衛天附在妻子的耳旁神秘地低語﹕「去了秋意園妳就知道了。」
第八章
帶著一顆狂跳的心﹐臉上洋溢著幸褔滿足的笑容﹐昭筠渾身樂得輕飄飄的溜回房間裡。真不敢相信﹗她笑容滿面的關上門﹐在回身的剎那﹐房裡的人讓她嚇了一跳。是柳月眉﹐她正用一雙哀戚控訴的眼直瞅著她。
「玩得還愉快嗎﹖」她的聲音中有說不出的嫉妒意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感受到柳月眉冷凝如冰的眼眸充滿敵意。
「愉快。」昭筠驕傲地揚起下巴與她對視。以前完全不知道汪精睿的心意﹐現在她可以抬頭挺胸﹐勇敢面對外來的挑戰。
柳月眉冷傲她笑著﹐模樣似是哀傷又似是不服。
「別傻了﹐妳以為他會愛上妳、會娶妳嗎﹖」
「誰說不會﹖」我才是他最愛的人。
「別傻了﹗我等了他十幾年了﹐到最後﹐我得到的只是具空殼。」柳月眉說著竟潸然落下淚。
昭筠嚇了一跳﹐愣愣地望著她。
柳月眉突然激憤地站起來﹐拿著繡帕激動地拍著胸口﹐哭著說道﹕「妳知道我愛他愛得有多深﹖他心中有別的女人我知道﹐可是我一直忍著﹐我知道那女人在他心中佔著很重要的地位﹐重要到我坐在他的面前﹐他都能對我視若無睹、心思飄得好遠﹔重要到他對這樁婚事樣樣不聞不問﹐全交由他人打理;重要到他甚至幾度想退掉這門婚事﹐妳知道嗎﹖」傷心隱忍的哭泣聱﹐帶著她深愛的悲哀與無奈﹐迴盪在安靜的室內。「我愛他﹐就算是得到個空殼我也願意。」
訝異的圓眼對上一雙悲憤卻閃著無比決心的淚眼﹐霎時兩個女人似乎看進彼此的靈魂深處。
「他不愛妳不是嗎﹖」昭筠被她的目光盯得不知所措﹐輕靠著門扉低首問道。「他不愛我又如何﹗他愛的那個女人可有能力與他長相廝守﹖如果能﹐為什麼現在的他如此寂寞、落落寡歡﹖而他喜歡的女人在哪裡﹖講難聽一點﹐他也只是個敢愛卻不敢追求對方的懦夫。」
「好一個懦夫﹗」低冷發怒的聲調由門外傳了進來。
「精睿﹖」聽到了這聲音﹐柳月眉趕緊止住哭泣﹐一臉的慌張。「精睿﹐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解釋。」她跛著腳走到門邊﹐急忙地想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