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妳想走﹖」他的語氣好像有點不捨。
「不﹐我不走了﹐我打算服侍你一輩子。」真的﹐如果她和他有緣的話。汪精睿的雙眉一挑﹐隨即攏緊﹐沒忽略掉她話裡的涵意。
看來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孩﹐對他和他的家人完全沒有敵意﹐而她混進來的意圖卻在剛剛無意間說溜出口﹐這讓他頗覺納悶。
是什麼原因讓她想服侍他一輩子﹖他認識她嗎﹖他見過她嗎﹖他在外頭並未與人結怨結仇﹐強悍的行事作風再加上良好的交際手腕﹐使他在各方面皆如魚得水﹐何況﹐他的官職沒有大到會讓人眼紅得想把他撂下台的地步。會讓一個陌生女子甘願犧牲色相混進府中﹐那位主謀者又是何居心﹖昭筠看著他默默不語低頭捧著毛巾貼住臉﹐她打算悄悄離房﹐留他一個人在這兒慢慢地洗。
才正要走出房﹐她就聽到老管家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柳小姐﹐大少爺好像在房裡﹐剛才僕人打了兩桶熱水往他房裡去﹐現在大概梳洗好了吧。我帶妳去瞧瞧。」昭筠停住了腳步﹐咬著下唇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讓這張啼哭過的臉出現在老管家和柳姑娘的面前。
剛剛汪精睿不也說了﹐他逼她洗澡﹐而把她嚇哭的事若是傳了出去﹐外人會對他有什麼樣的誤會﹖只是﹐她全然沒注意到自己那張黑白交錯的花臉。
汪精睿卻注意到了﹐他立即衝了過來﹐在勇伯推門而人的剎那﹐將昭筠一把擁進懷中﹐讓她那張花臉埋進自己的胸口。
打開汪楠睿的房門一宥﹐勇伯就錯愕的張大著嘴。
「你們﹖」柳月眉則不知所措地盯著汪精睿雄健半裸的身軀﹐緊擁著一個嬌小的男憧。
第六章
不管李魚兒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麼﹐在未查出她真正的目的之前﹐他必須保護她、絕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被他壓得緊緊的小臉幾度抬頭想要解釋﹐卻被那隻大掌一再地壓住﹐不許她亂動。「勇伯﹐我還沒洗好呢﹐進來前怎麼不先通知一聲﹖」汪精睿斯文有禮的聲調﹐與剛才的冷冽殘酷判若兩人。
「這﹖這﹖」勇伯頓時無語﹐被汪精睿與昭筠兩人軀體相貼的曖昧姿勢嚇到了。「精睿﹐他﹖」柳月眉急著想上前一探究竟。
汪精睿半旋過身﹐調整了姿勢﹐乾脆背對兩人﹐不但護住昭筠也成功地擋住柳月眉的視線。
「妳以為我跟她有什麼﹖」他極其魅力的一笑﹐語調輕緩﹐但斜挑的冷眉卻讓柳月眉識相地不敢再追問下去。
他口氣平和﹐半似開玩笑﹐但挑眉的模樣以及眸中閃現的精光﹐會讓人不敢再繼續放肆。
「你在這兒幹什麼﹖」勇伯斥責著昭筠。他待在這個府裡三十五載﹐什麼場面沒見過﹐打死他都不會相信大少爺會有斷袖之癖。
「我﹖」昭筠模糊的聲音從他的胸膛間傳出。
「我在教他如何洗澡。」汪精睿露齒一笑﹐將另兩人心頭的疑慮掃去了大半。「哦﹐原來如此。」勇伯看向昭筠﹐一副「你該死」的表情。「難怪剛剛下人來報﹐小魚兒哭叫的聲音活像被熱水燙去了一層皮。你啊﹐還真髒﹗從來不洗澡。」昭筠被罵得無地自容﹐縮在汪精睿的懷中不服氣地嘟著小嘴。
這怎麼能怪她﹖她怎麼知道下人們都是一起洗﹐她自然成了大伙口中的異類。「你還不快出來﹐別縮在大少爺的懷中。原來你也懂得不好意思啊﹖剛才又哭又叫的﹐這會兒也懂得要面子了。真是﹐一個大男人﹐學女人哭叫個什麼勁。」勇伯歸納出一個令人放心的結論。
「不﹐月眉來了﹐我先扶她回房休息。」汪精睿再度朝柳月眉露齒一笑﹐散發懾人的光芒。
不﹗我想待在這兒多陪你一會兒。柳月眉心裡叫著﹐可是礙於禮教﹐她也只能壓抑下心中的那份無奈﹐溫順乖巧地點著頭﹐算是答應。
「勇伯﹐你去膳房張羅張羅﹐看看吃的準備好了沒有﹐今晚我打算陪著月眉好好聊聊﹐小酌一番。」柳月眉猛地抬頭迸射出驚喜的眸光﹐一張小臉燒得通紅。「好好好﹐我馬上去﹐我馬上去。」勇伯欣喜地走向門邊﹐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踅了回來。他朝昭筠叫著﹕「你還不過來﹗」
昭筠用聽的也知道勇怕在叫誰﹐正想回頭﹐卻因一道男聲而止住了動作。「不﹐她留在這兒。」汪精睿再度露出迷人的微笑﹐「她澡還沒洗﹐沒有洗完不准她踏出這個房間半步﹐待會兒我會進來檢查。還有﹐沒有我的命今﹐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偷看』。」說完他調皮一笑﹐存心逗老人家開心﹐果然成功地轉移了勇伯對昭筠的注意力。「去﹐誰要偷看他﹐皮包骨一個有什麼好瞧的。」勇伯假裝不屑地甩了下袖子跨出房門﹐隨即喜孜孜地往膳房奔去。
汪精睿這才放開了昭筠﹐走向柳月眉﹐注視著她。「我抱妳。」他低柔地說著。「不﹐不用了。」柳月眉的臉蛋幾乎燃燒了起來。話才說完﹐她的身體就騰空﹐她嬌呼一聲﹐趕緊將嬌羞的臉蛋理人他的肩窩。
「有什麼好害羞的﹐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嗯﹖」他深情低語﹐穩步跨過門檻﹐高大的身軀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廊外。
房內靜謐的連掉一根針都聽得見﹐氤氳的迷霧飄散在空氣中。
昭筠一手握緊了拳頭﹐一拳堵著自己的嘴巴﹐任由眼淚一滴滴地淌下﹐夕陽穿透窗欞﹐照著她孤寂的身影。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眼淚模糊了她的雙眼﹐卻讓她的心頓時清明。
原來他從未將她昭筠放在心中。
原來他們倆早就卿卿我我﹐恩愛得像對夫妻。
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還堅守著一絲希望不放﹖抱著殘缺的心﹐執意要到夢碎了才肯甘心。
在樹叢裡﹐她以為她從他的眸光中讀出了難解的情緒。
她以為那份難解的情緒源自於她--像是在感歎兩人無法相守﹐感歎兩人之間永遠沒有交集﹐只能默默地對望。
她誤以為自己懂﹗懂他的心思﹐瞭解他的心情。
原來這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而她卻傻傻地以為他有些在意她。
她滑坐在地上哭﹐任由兩桶熱水變冷﹐任由夜幕低垂﹐然後邊哭邊走回自個兒房裡﹐任由冰涼的寒風撲面襲來。
明天她就走﹗這次她決心徹徹底底把他忘了。
反正她待在這兒只會礙眼﹐只會惹人嫌棄。
此刻﹐汪精睿一定還待在柳月眉的房中與她耳鬢廝磨﹐現在早已過了三更天﹐他甚至還沒回到房裡。
或者他們還繼續待在花前月下喁喁私語、表露深情﹐而她算什麼﹖她猛地拍了下桌子﹐下一瞬間﹐她感覺手心底下傳來一股濕黏夾雜著刺刺的東西在掙扎﹐她不覺地移開了手﹐瞪大眼瞧向木桌。
「啊--」一聲尖銳的吼叫劃破夜空﹐下人房內迅速亮起了燈火。
「怎麼啦﹖怎麼啦﹖」
大伙從睡夢中鷘醒﹐睜著惺忪的睡眼紛紛開口詢問。
「有蟑螂﹗」昭筠活像被火燒著了尾巴似地亂吼。
「去你的﹗才一隻小蟑螂﹐活像你娘被姦殺了﹐當心我踹你﹗」
不滿的聲音此起彼落的傳來﹐又把她的淚水逼了出來。
哭泣改為哽咽﹐她衝出房門極欲洗手﹐卻被突然閃現的巨影拎進懷中。
「一隻蟑螂妳也能哭成這副模樣。」汪精睿攢著眉打量這個女孩﹐在低首俯見她的剎那﹐被她身上散發的淡雅馨香懾住。
「要你管﹗」她埋在他胸口裡繼續哭﹐完全忘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唉﹖汪精睿在心中長歎一聲。這女孩太單純也太不設防﹐明明現在是個「男孩」﹐卻沒有半點男人的氣息﹐這麼快就露出馬腳﹐不知該不該罵她笨。
「對了﹐你不去柳姑娘房裡﹐到這兒來做什麼﹖」她挑眉怒視﹐突然抽身離開他﹐轉回房裡坐下﹐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言詞中甚濃的酸味。
其實﹐這也是他今晚來的目的﹐她對他好像頗有「興趣」。
「我為什麼必須去柳姑娘的房裡﹖」他雙手環胸﹐陋桌旁還有一張方凳不坐﹐偏偏坐在剛才地打死蟑螂的桌角上。
「桌上有蟑螂。」她一臉的嫌惡﹐這才想起自己還未洗手﹐突然覺得噁心萬分﹐抬手忙往他身上擦。
他訝異地挑了挑眉﹐任由她的手在他身上抹﹐直到她認為乾淨為止﹐他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為什麼我必須去月眉那兒﹖」他壓低了聲音﹐低下臉看著她﹐逼得她不得不抬起臉來。
「你和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她滿是醋意的說。
反正天一亮她就走了﹐管他怎麼想﹗「誰說天造地設的一對就一定得與月眉耳鬢廝磨一個晚上﹖」
「我管你們是不是耳鬢廝磨﹖」她生氣地站了起來﹐打算到屋外透透氣。只要一想到他和柳月眉親熱的模樣﹐她心中就燃起一股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