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杜衛天氣結。
昭安實在是懶得管他們,最好能夠教他們兩個自相殘殺、自生自滅,免得他看了一個頭兩個大。
程雲則在一旁竊笑。
「老伯伯,您需要我幫忙嗎?我找人背您好不好?」
當然不好!老頭沒理她,靜靜地埋首爬著。
「要不,我派頂轎子給您坐,好不好呀?」
昭儀邊走邊彎著腰,望著可憐的老頭急切地問道。
他真的是好可憐,手腳殘廢,竟沒有人肯幫他,後面那群男人全都是廢物,沒心沒肝沒肺的東西!
昭儀惡狠狠地往昭安他們的方向瞪了一眼。
三個男人同時朝天翻白眼,幾乎在肚子裡同時咒罵:「白癡!」
原本策謀得十分周全的計畫,全被昭儀這個攪局者給擾亂了。
她濫施同情心,令他們三個人頭痛得想宰了她!
當初決定將所有的大內高手撤離數丈遠之外,以避對方耳目,這些大內高手皆喬裝成普通老百姓,沒有亮出刀劍,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不過基於安全顧慮,昭安等人還是決定把這些人暫時調離身側,在外圍等候差遣。
等璩老頭慢慢爬行至人多的地方,也許一天、兩天,頂多半個月,長安城出現一個斷手殘足的可憐老頭子,消息很快會不脛而走,為了要殺他滅口,元兇遲早會現身。
為什麼璩老頭不直接告訴程雲他們誰是主謀?答案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元兇。
當初璩老頭接下這筆「買賣」時,是靠著熟朋友從中穿線,他心想事後走得愈遠愈好,只要對方銀兩付清,哪位大爺交代辦什麼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後走人,一毛也不少,那才是重點!
哪知道事跡敗露,當初參與暗殺李慶隆的高手,逐一遇害,死因不明,當年的牽線人也早已遇害身亡,如今,他也想揪出幕後主使者,還他的手指、舌頭、雙腳回來,否則他璩盛會死不瞑目。
程雲拿他當餌來釣這神出鬼沒的元兇,也許成、也許不成,不過他璩盛苟且偷生、嘗盡辛酸苦楚,為的就是這麼一天。他還有心願未了。
反正璩老頭橫豎都得死,按照大唐律法,憑他們的「罪行」,可以說是萬死不足惜,均該滿門抄斬。
如果昭儀知道眼前這個令她萬生不忍的糟老頭子,當年曾經差點親手取下她父皇的性命,不知道她的同情心還在否?
「喂!您倒是說話呀!」見老頭子不理她,昭儀覺得挫敗地大喊。
璩盛停下來,緩緩地抬起頭,昭儀當場愣在他驚疑挫敗、不屈受辱的眼光中。
昭儀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老人家也有自尊。昭儀跟在他一旁像只麻雀一樣,不斷地窮嚷嚷,她錦衣華服,長得又標緻,老頭兒卻是寒磣蕭索、異味撲鼻,怪不得他無地自容。
璩盛的眼神說明了一切,昭儀一下子被他看得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
突然,璩盛滿佈皺紋的清瞿臉上,竟密密麻麻地流下成串淚珠,一滴又一滴……昭儀這下子驚慌得眼睛和嘴巴都張得圓圓的。
老頭兒在哭!像是有話要說。
昭儀回頭看著杜衛天,再轉回頭看著老頭兒,她不知該說些什麼?老頭兒的眼淚,好像藏著莫大的心酸。
誰來幫幫他呀!昭儀求救地看向大哥和自己的夫婿。
璩老頭兒張開嘴,好像想說什麼。昭儀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子,附耳在璩老頭的嘴邊。
「咿咿呀呀……」璩老頭有口無聲,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他是個啞巴!」
「您?!難道您是……?」昭儀來回地看著璩老頭和杜衛天,當年的深仇大恨,她曾聽杜衛天提起過僅剩一位「人物」,但想不到竟會是眼前這個老頭兒!她生氣地想要站起來,卻因用力一拉扯自己踩在腳底的羅裙,整個人趴向璩老頭滿是異味的身軀。
好臭!
杜衛天連忙要將她拉起,而極力掙扎著要爬起來的昭儀,卻被璩老頭的動作給弄得再度怔忡。
璩老頭悲切地低鳴,殘敗不堪、只剩下五指關節骨的右手殘指,像萬分地憐惜,正輕撫著昭儀的粉頰。
璩老的舉止令在場的四個人匪夷所思。
莫非昭儀令他想起了什麼人?
「別在那邊貓哭耗子假慈悲!」四道人影掠過,立在昭安面前不遠處的巨岩上。「你的死期到了!「獨霸刀王」,好好地想一想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洪亮的聲音藉著內力,由遠而近地震盪過來。
璩盛聞言抬頭,目露凶光,蠢蠢欲動著身子,卻懊惱得無法使上任何勁來。
璩盛「咿咿呀呀」的,滿腔的怨懟幾乎破腔而出。
「別鬧了!就憑你?哼!」與前次嗓音不同的,是另一個聲音較為拔尖的男音,滿嘴的不屑。
兇手終於出現了。
這回一定要將他們包抄,一個都不許走!程雲興奮地吹起口哨。
看似平靜的樹林裡,冒出了一顆顆目光精湛的人頭,一時之間,一群群四、五人一小隊分散在林子各處的蒙面人,以他們為中心點包圍了起來。
「怎麼樣?逃不掉了吧!」你有多少嘍囉儘管叫出來,咱們二師兄的大內高手可不是吃閒飯長大的。程雲用著鼻孔「睥睨」著對方。
「哈哈哈……你以為我們是來乖乖送死的嗎?」四個立在遠處巨石上的黑衣蒙面人,故意猖獗地笑著。
其中一個搖了搖手中的瓶子。
杜衛天蹙緊雙眉,這東西使不得!
他飛身躍起,施展了絕佳輕功,運足真力的一掌凌空劈下,四個蒙面人立即散開。
一陣嘶喊殺伐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李昭安的大內高手與黑衣蒙面人的手下青衣蒙面人打了起來,杜衛天專攻手握黑瓶的男人,昭安、程雲與其中三個對上,一時之間整座樹林子裡刀光劍影。
昭儀雙手拖著璩老,趁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前,找到足以遮擋的草叢蹲了下來。
程雲專心應敵,昭安則擔憂昭儀的安全,而杜衛天在發現昭儀和璩盛不見了之後,竟有點心慌,掌勢急迫。
一面打架,還得一面顧著「拖油瓶」的安危,這架打得真辛苦!
不玩了!得速戰速決!想歸想,對方可不是省油的燈。
一場硬仗打下來,昭安他們居上風,但……對方擅用……
有毒!
「閉氣!」昭安大吼,每一個人在閉氣後退的剎那,又給了對方進攻的空間。
「卑鄙小人!」程雲的怒火被挑起高漲,狠出一刀,發洩在背後偷襲的蒙面青衣人身上。
一顆飛濺著鮮血的頭顱飛落到正蹲坐在草叢裹看戲打鬥的昭儀面前。
「啊──」雖然殺伐聲震天,但這拔尖的「天籟」卻能使在場打鬥的嘈雜聲暫時停止。
「是儀兒!」昭安胸口一緊,還好她沒事。
杜衛天看到昭儀慌張失措,在原地又跺又跳的身影,不禁悲喜交加。
知道他們安全雖好,但也無異於告訴對方,嘿嘿……有兩隻上等肥羊等著你們來宰。
不,是一隻!一隻足以使昭安、杜衛天和程雲頓失主意、慌張失措、暫拋理智的肥羊!
陣勢愈打愈激烈,曝露了身形的昭儀和璩老成為眾家所爭的目標。
「嗶──」有人吹響了蘆笛,是對方。
「小心!」杜衛天剛要警告,來不及提防的護衛已經有十來人躺下。
對方施灑毒粉,昭安怒不可遏,竟教他眼睜睜地看著手下平白送死,這下非跺碎了對方不可!
霎時,程雲解決掉了一個。是四名黑衣蒙面中,聲音較為拔尖的那一個。
很好,一對一,首腦對首腦。看了前兩次被人偷襲成功的經驗,武衛們再也不敢掉以輕心,個個奮勇殺敵,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一會兒後,滿坑滿谷的青衣屍首,對方敗得一塌糊塗。
突地,一陣掌風掃過,杜衛天凌空探爪,想要掀開從頭至尾未曾哼過半句,顯然是主謀的人物。
昭安也不遲疑,狠鬥又在半空中、地面上施展了開來。
程雲也想跟去。
「你看好他們!」
他不得不硬收回腳步,飛躍至昭儀和璩老的身邊,帶著一臉的歉然,搔首又抹臉的,不知如何安慰早已被嚇壞的昭儀。
璩盛也在一旁安慰她,只是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
程雲一臉尷尬,研究著昭儀蒼白臉蛋上的淚珠。
初生的女娃,也沒有她如此嘹亮的哭聲。
程雲小心地護著昭儀和璩盛,眼觀四方、耳聽八方,慎防埋伏者殺他個措手不及。
又解決掉了一個!二對二,這回他們穩操勝算。
只消幾個仗勢起落,第三個黑衣蒙面人就被昭安修理得節節敗退,這叫「心無掛礙,無掛礙便」!
一個單手橫劈,第三個黑衣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馬上不支地捂著胸口,用刀尖點著地面,支撐著身體。
在對方的身體將要倒下前,昭安扯下了對方的罩巾。
是他!昭安凶狠的眼,朝正與杜衛天纏打得難捨難分的元兇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