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仇舊恨一併算上,他要將這二十五年來一直積壓在他胸口裡的鬱悶,一次出個夠,否則他怨恨難消。
他會善用這僅剩的幾滴「閻王散」,送昭安和杜衛天這對哥倆好一塊兒上西天!
他要報仇!
原本,皇位應該由他來繼承,皇帝由他來當,昭安那小子的父親李慶隆,憑什麼霸佔他的王位,奪走原本該屬於他的東西?
又憑什麼在他死後,又改由他的兒子繼承?憑什麼?!
「皇帝」這位子,本來就該由他坐的!
都是那個「老糊塗」害的!
他父皇竟在駕崩前,將皇位傳承給四太子,也就是昭安的父親李慶隆繼承。
他不服,說什麼他都不服,他可是二太子呢!
大太子,也就是他同父異母、該繼承皇位的大哥暴斃之後,這皇位的繼承就該由他來承接才對,但他的父皇竟將皇位傳承給四太子,說什麼都令他不服。
原本他對皇位的繼承,是沒有任何奢望的,他本來就無慾無求。但是當他由人人爭相看好、急欲奉承巴結阿諛的尊貴人物,一下子被丟到谷底,嘗盡了冷暖滋味,令他無慾無求的心霎時凍結,擁有權力渴望的心已被挑起之後,說什麼都無法再壓抑下來。
壓抑不住的結果,就是他想造反。
大好的江山原本就是他的,他只是拿回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沒了昭安,沒了杜衛天,放眼朝中,沒有幾個人敢跟他對抗。至於那些老、弱、婦、孺,他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二王爺,您……是不是有了更好的法子,可讓奴才為您效力?要不然為什麼一直笑?」跪在地上的奴才,心驚膽顫地問。
二王爺笑得好詭異,活像只生吞毛皮、正在大啖其肉的野獸。
「快了!」二王爺捋著鬍鬚,一臉的沉醉,快了!
快了?!
「快什麼?」跪在地上的人聽得一塌糊塗。
「我當皇帝的日子就快來臨了。」
「啊?!」狗奴才瞪大了眼睛。
「啊什麼啊?」二王爺瞠目瞪著狗奴才,再度拍桌咆哮。
好個不識時務的奴才。
一個青磁玉壺正中狗奴才的腦袋瓜頂,馬上碎裂成片地躺散在地上。
狗奴才連摸也不敢摸一下自己臉上的茶渣。
「他們絕不會比我還沉得住氣,薑是老的辣,他們很快就會有動靜。你給我聽好,這次只許成功,不准失敗,否則我要你的狗命。」
「奴才遵命。」
「你又要出去了?」昭儀叉著腰,生氣地站在門前擋住他的去路,不讓正從內房走出來的杜衛天出門。
「我的好妻子!」杜衛天彎腰輕啄了下昭儀的臉,表情有些無奈和寵溺。
「你知道我趕著出門是為了什麼,所以別礙事。」他輕輕地用單手摟起昭儀,另一手輕擰她的粉頰,一個轉身,他們易了位,換杜衛天站在門前。
「不許去!」昭儀巴住他的手臂,不讓他開門,嬌小玲瓏的她,根本不及杜衛天一個手掌的力量。
「……我也要去。」是杜衛天用另一隻手把門推開,她急急地嚷嚷著。
「你說什麼?!」推門的動作瞬間停止,杜衛天扭頭看著妻子。平常他是很寵她,但是胡鬧的時候可不行!
這個時候的他最可怕,昭儀知道這是他發怒前的徵兆。
連月來的相處,杜衛天早已將昭儀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見招拆招」、適時的「佯怒」,是杜衛天與她每斗必贏的絕招。
見他突然拉下臉孔,昭儀急急忙忙地說:「人家是擔心你嘛!」
擔心?想跟去倒是真的。「你去了只會礙事,只會使我分神。」他捧起她的臉,溫熱的唇印在她的額上。「要是我有個「萬一」……」他熱呼的氣息,直直騷擾著她的額際。
「你別說,別說!」昭儀趕忙用手堵住他的嘴。「你絕不可以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允許!」
「好。」杜衛天露出笑容。
「所以,我可以保護你。」
「你說什麼?!」杜衛天失控地大吼。
她被他的叫聲震得頭上盤旋了好幾隻小鳥,在那邊飛呀飛、叫呀叫!趕緊捂著耳朵。「當心把我嚇壞了!」她生氣地朝他大喊。
杜衛天硬生生地把怒氣逼回去。
這個女人……真是的!天底下竟然有這種女人,說要保護自己的丈夫,真是令他啼笑皆非。
「我會武功。」昭儀慧黠的美目閃呀閃的。
說謊!
杜衛天也不點破,只挑了道眉看她。「那你也會點穴嘍?」
點……穴?!「這容易!不過我沒學。」見杜衛天開口正要考她,她趕緊避過,老實地承認。
「那你會什麼?」杜衛天沒好氣地問。「輕功?」
「嗯哼!」昭儀搖頭。
「暗鏢?」
昭儀還是搖頭。
「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兒,我沒時間跟你窮蘑菇。」
「我會點防身術。」昭儀再度巴著他的手臂,幾乎是在哀求。
防身術也叫「武功」?那隨便會蹲個好幾時辰的馬步,不就稱之為高手。
「我不許你去。」杜衛天想要抽出手臂。
「你可以派人保護我呀!如果對方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呢?我這條命豈不是隨手奉上。」
也對,以防有個萬一。杜衛天盯著她瞧了一會兒。今天清晨,程雲用飛鴿傳書告訴他,他們決定跟璩老頭「商量商量」,請他出外走一走,璩老頭知道他們的身份之後,竟欣然同意,所以,璩老頭處境可能有危險,但,這也是他和昭安的最後一線希望。
希望落空,他杜衛天這輩子就得永遠活在父仇難報、愧對父親的陰影之下。
他再低頭看了昭儀一眼。昭儀說得沒錯,敵暗我明,誰知道對方會使出什麼手段出來?
「乖乖地跟著我,知道嗎?」昭儀柔順地點頭。「待會兒我會命令大軍保護杜王府,我絕不允許對方有任何出手的機會。」
第八章
當昭安看見杜衛天帶著昭儀一同前來「月軒觀」時,他差點給杜衛天一拳。
「你帶她來這裡做什麼?」昭安口氣很沖,一雙閃著火光的眼睛,輪流瞪著杜衛天和昭儀。克制隱忍的拳頭,隨時都有不小心往前衝出的危險。
必要時,他會叫人強行架走昭儀,再跟杜衛天算帳。
「我自己的妻子我會保護。」杜衛天只淡然地瞥了昭安一眼,不把昭安的怒火放在心上。
「讓她待在王府裡,我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把她帶在身邊,強過把她放在府邸,不小心給對方一個威脅我的籌碼。」杜衛天意味深長地低頭瞅著昭儀,開口淡然地道。
昭安聽了,緊繃的神經才稍微緩和了下來,也罷!以昭儀那種個性,杜王府裡根本沒有人管得住她,唯一鎮壓得住她的杜衛天一旦出了門,前腳剛跨出,難保昭儀不會在後頭跟著,與其這樣,還是將她鎖在身邊來得安全些!
「杜老夫人呢?」她的安危也必須注意。
「我已經派杜老護送她住進宮裡,現在大概正陪著皇太母后聊天,她的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才是令我操心的對象!杜衛天再度低頭凝視了昭儀一眼。
「至於府邸裡的家僕們,為了以防萬一,今天早上我已經派了數百名護衛圍住杜王府,王府裡現在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主角都不在家,相信對方不會笨到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上百名家僕下手,或和數百名的精銳過不去。
「你還是小心些!」昭安語意深遠,用著飽含警告的眼神瞥了昭儀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你給我小心點,敢不按牌理出牌,打擾秩序,我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會當著你丈夫的面,打得你三個月下不了床!
昭儀扭開臉,當作沒看見。
是他們大驚小怪,有這麼多護衛,還怕鬥不過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她這一扭開臉,卻教她瞥見了「奇景」──一個衣著破爛,腳掌垂軟無力地「掛」在外頭,左右腳皆彎曲變形,他幾乎是大腿側肌貼在地上,用肘拐子支撐著殘廢的身軀,一寸一寸地慢慢爬著……
好可憐!
昭儀瞪大了眼睛瞧著這個可憐的老人,酸楚的惻隱之心浮在臉上。
真的好可憐!
「你幹什麼?」杜衛天不客氣地將她拎了回來,把她強拉在腰側,不讓她妄動。
「他好可憐!」她指了指地上的老人,真想過去幫他一把。
「不用你來操心。」杜衛天的口氣好冷淡。
「喂!」昭儀生氣地用力推著他,她怎麼會嫁給這種人。「這是人說的話嗎?」
「我叫你別管,你就別管!」杜衛天口氣又急又衝,開始不耐煩了。早知如此,他就將她塞回宮中,去跟他岳母大人及她的婆婆作伴,免得帶來這裡讓他活受罪。
昭安大感頭痛,還沒同心應敵,就已經開始吵架了!
你看吧!現在後悔了吧!
昭儀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表情,不過她沒空理他,她想過去幫那個老可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