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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檀月(沐風)

  舒翰鷹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中。「你用氣過猛,這一番打鬥,原本只有三分傷,現下成了九分,看來五天之內是動彈不得了,得另找隱密處安身養傷。」

  「你不是只殺漢人,不救漢人?放開,讓我自行回天易門。」她氣空力盡,癱軟在他懷中動彈不得,惡狠狠的盯著那雙幽藍眼眸,咬牙說道。

  「說清楚,我可沒出手,你自己傷重不支,倒在我身邊,我只是隨手安置你,這不算違背誓言。再說,你打壞我的房子,身為物主,怎能讓肇事者如此輕易走人?」舒翰鷹單手將她橫抱在懷中,藍眼眸戲謔地俯下望著她因怒而紅艷的臉龐。

  「你……快放我下來,這副樣子成何體統!」她蒼白的玉容因氣惱而暈紅,美眸因盛怒而晶亮,更顯容貌晶瑩美艷,不可方物。

  舒翰鷹見她面容艷麗含嗔,盛怒美姿,難以描繪,心中一蕩,一時情不自禁,俯唇輕吻她玫瑰般的柔軟唇瓣。

  但覺她檀口微啟,舒翰鷹由輕吻變為深吻,嘗著她口中芳香,胸中逐漸火熱,心猿意馬,漸漸把持不住。

  秋練雪猛地推開了他,如水眼眸閃著自制,細細嬌喘道:「你……你不要碰我,我們是敵人……」她的玉頰紅暈,表情卻冷若冰霜。

  舒翰鷹被她一言提醒,收心定了定神,瀟灑笑道:「現在你無法動彈,還是做個乖女孩,好好養傷吧。」

  青眸對她眨了眨,還是忍不住俯唇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彷彿這是他們之間再自然也不過的動作。

  她不由得氣惱又無奈。

  在翰林府,她是千金小姐;在天易門,她是尊貴的朱雀堂主,眾人見了她冷漠威嚴的氣勢,莫不戰戰兢兢,正眼也不敢瞧一眼,連碰也不敢碰一下。此時卻任這男子輕薄,無力施為,教她如何不怒火塞胸?

  但在這怒火中,卻有一絲她不願承認的甜蜜悄悄流人心田。

  只見舒翰鷹悠閒的說道:「雖然你生氣的模樣很美,想要傷好快一點,還是不要動怒比較好。」

  「你給我滾遠一點,自然就不生氣了。」她氣極了,說話也粗鄙了起來。

  「哈……」舒翰鷹爽朗大笑。「要治好你,又不能碰到你,就算是我族的巫師也辦不到。」

  青色披風再度將她身軀包進懷中,舒翰鷹臉帶笑意,一手抱著她,一手提著酒壺,瀟灑地走入夜幕之中。

  這是她和舒翰鷹共處的第二夜,她對他視如仇寇,欲殺之而後快,卻不自覺地迎合他的吻,女人心哪……難解。

  ※  ※  ※

  天易門總堂。

  身材魁梧的布衣大漢即是有「武林第一」之稱的天易門之主,俊美瀟灑的藍衫男子則是甫自蘇州趕回的殷五,朱雀堂下的趙香主則是恭敬隨侍在兩人身邊。

  「可有朱雀的下落?」天易門之主背負著手,在大廳裡不安地踱步,濃眉糾結。

  「寒月已前去探查,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勿憂。」殷五摺扇一展,悠閒地說道。

  「寒月能力足當此任。但是朱雀性烈,若是落在對頭手上,寧死也不願屈服,叫我如何不擔心?」

  一名堂眾疾步而人。

  「報!靳堂主有飛書傳來。」

  殷五招扇一收,從門眾手中接過信紙,展閱。

  「寒月傳訊:朱雀安全無虞。我早說過了你不必擔憂。」俊美的容顏微笑。

  「朱雀既然安全,何不回轉?」濃眉仍是皺攏。

  「不是受了傷動彈不得,就是落在敵人手上,也有可能是兩種情況兼有。從留言看來,對方是寒月認識的人,知悉其性情,才有把握此人不會傷害朱雀。」殷五說道。

  「寒月熟悉之人,嗯,該不會是梟幫七殺之一吧?」人傑之一的靳寒月其實出自梟幫,這件事一直是他兩人之間的秘密,就連秋練雪也不知。

  「擒住朱雀的人,應該是七殺之一,而且可能是最厲害的那一個。」

  「唉,都怪我一時大意,否則朱雀也不會遭此劫。」

  「是劫是緣,還未知呢!」殷五莫測高深地說道。

  ※  ※  ※

  「我就算傷口化膿腐爛,也不要你包紮!」她瞪著眼,一臉峻拒之色。

  「你的傷口犯了什麼過錯,為什麼要讓它腐爛?」舒翰鷹略帶興味地望著她瞪大的眼。

  「你不要碰我的身子!梟幫的賊子。」面對舒翰鷹奇怪的回問,她不知如何回答,唯有嚴峻以對。

  「我只殺人,不偷東西,為何說我是賊呢?」

  秋練雪聞之麗容含怒,他不知是漢文造詣太差,還是故意裝傻,戲耍於她。

  「你來中原也有段時日了,有一句話叫『男女授受不親』,沒聽過麼?」她沒好氣地說道。

  「你們漢人真是奇怪,連兄弟的妻子掉到井裡該不該救都要拿出來討論,真是沒有同情心的民族。」他嘲諷道。

  她知他所指乃《孟子》中淳於髡所問:「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嫂溺,則援之以手乎?」她被舒翰鷹如此諷問,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孟子不是叫人要有『惻隱之心』嗎?我若看著你受傷不治,那不就『非人哉』了?」舒翰鷹擔心她肩上傷口,口中說笑,伸手就要解開她的外衣。

  她往後一閃,厲聲說道:「不要過來!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咬舌自盡。」

  「咬舌自盡?哈!聽說你們漢人有一部書叫《烈女傳》,裡面教女人一些奇怪的思想,像是讓丈夫以外的男人碰到了,就要把手砍掉,把鼻子削掉,或是咬舌自盡。你們漢人女子動不動就要咬舌自盡,有這種勇氣和毅力,為什麼不拿來練武功保護自己?我看,就算練了武,也還是個性軟弱,寧願咬舌自盡,也沒勇氣活下去面對厄境。」舒翰鷹見她面現厲色,不再走近,雙手抱著胸,身體斜倚,面帶嘲諷地望著她。

  被他如此嘲笑,她舌也咬不下去了,冷哼一聲。換了番言語:「你是敵人,有操守的武者不能接受敵人的恩惠。」

  「你們漢人有個故事,古代有兩個老頭,說是不肯吃敵人的米,結果活活餓死在山上,還被稱為有節操的聖人。真是可笑,山上的草木是屬於天地的,不是國王的私有物。你想傚法這兩個可笑的老頭,將上天賜予你的寶貴生命扼殺嗎?」舒翰鷹不屑地說道。

  「你……你強詞奪理!」她嘴上這麼說,卻也想不出話來反駁,身軀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不再緊張戒備。

  舒翰鷹趁此之際,出手點住了她身上三處大穴,使她無法動彈。

  「倔強的女孩,你就是不肯乖乖讓我治傷,虧我費了這番口舌,用你們漢人的道理來說服,結果還是我們喀什族的法子有用,不聽話的病人就綁來醫治。」舒翰鷹將她身子拉近前來,取出小刀,在火上烤了幾回。

  她穴道被制,全身動彈不得,一雙鳳眼炯炯地瞪著舒翰鷹,惱怒又疑懼,不知他又有什麼無禮的動作。

  舒翰鷹嘴角微揚,對她燃燒的雙眸投以漫不在乎的神情,大手不客氣地解開她外衣襟扣。

  不一會兒,她外衣敞開,露出素面白緞的削肩裡衣,兩條玉臂裸露,肩上鮮血染紅了白緞。

  舒翰鷹手上小刀利落一劃,割開了緞布,露出肩上玉凝般的雪膚。他似乎不以為動,雙手熟練地清理傷口壞死的部分,敷上金創藥,再為她穿好外衣。

  從頭至尾,她不吭一聲,薄唇緊咬著,撇過頭去不願看一眼。

  舒翰鷹見她如此倔強神情,瀟灑一笑,提起了酒壺,走開了去,離她遠遠地,倚靠在角落飲酒。

  「朱雀,你的身子雖被我瞧見,也不必以身相許,我們喀什人沒這種奇怪的規矩。」草茅的角落傳來他慵懶的聲音。

  「那最好。」她冷哼一聲。

  「這是我們第一次意見相同,難得。」舒翰鷹爽快地笑道。

  那爽朗的笑聲,再次令她心動,她猛地一定神,冷冷地說道:「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是漢人,你是喀什人,永遠不可能同心。」

  「是嗎?」舒翰鷹仰頭喝了一口酒,眼睛炯炯地凝視著她。「我到中原以來,所看到的漢人女子都是扭扭捏捏,哭哭啼啼,凡事仰賴丈夫,軟弱無用,和廢人沒什麼兩樣,稍微有個性一點的,不過是玩些爭寵排外的小花樣,還是依男人和喜好而活。天易門的朱雀,你不像漢人女子,你的性情比刀子還要剛烈,外表是女人中最美的雪蓮,脾氣卻是男人中最硬的石頭。」

  「多謝謬讚。」她沒好氣地說道,晶亮亮的鳳眼睨了他一下。

  「漢人狡詐虛偽,欺善怕惡,沒一個好東西。你是正直的勇士,不如加人我們喀什族,過著在草原上騎獵斗武的日子,豈不快哉?」舒翰鷹言語爽快豪邁,眼眸卻變得黯藍了。

  想起家鄉一望無際的寬闊草原,想起草原上騎獵歡歌的純樸族人,他,還能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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