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榻正上方的司空烈,氣餒地重重拍打著床面。
「明明就看到那小子帶個女人跑進來,怎麼又會讓他給插了翅飛走?」可惡,跑那麼快做什麼?改天他要叫步熙然為他們打造一副綁腳的金腳鏈讓他們不能再跑。
不。不要拍了。
步千歲嚥了嚥口水,兩眼緊盯著上方紛紛掉下來的木屑,很怕這張看起來不怎麼牢固的床,會在司空烈的暴行下解體。
「我就不信我永遠也逮不到他!」追不到人,也是滿肚子火氣的司徒震,抬起腳用力的踹著床腳。
不。不要踹了。
扶蘇趴在步千歲的胸口上看著那根脆弱的床腳,被司徒震一腳又一腳地踹下許多小木塊,恐慌地想著那根用來支撐的床腳,會不會再多踹幾下後就應聲而斷。
不死心的司空烈與司徒震,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和發洩過後,不但不離開房裡,反而還一塊坐在床上,認真地討論起他們接下來應該採取什麼手法,才好不再讓步千歲脫逃。
完蛋,不走?
步千歲瞪著上方那深深下沉的床面,那兩個該死的郡王,什麼地方不好坐,偏偏就要坐這,什麼時候不好聊天,卻要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句句的說得沒完沒了,他們是想悶死床底下的兩個人嗎?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扶蘇將唇緊靠在他的耳畔,以極細微的音量與他咬耳朵交換意見。
他將唇附在她的貝耳上,「只有等他們走了。」
「我不舒服。」她忍不住想挪動受困的四肢,在這通風不良的小空間裡,空氣又悶又難受,令她不適的覺得有點頭昏目眩。
「別動。」他以修長的兩腳止住她的躁動,同時也收緊了雙臂,不讓想溜出去的她亂動。
被他困囿著而動彈不得的扶蘇,在他暖融融的體溫包圍下,疲憊過後的瞌睡蟲,又一如往常地被他喚醒,紛紛都冒了出來。
「不要在這時候又睡在我身上。」步千歲在她悶聲不響地睡在他身上不動時,忍不住動手搖著她要她保持清醒。
她委屈地摟著他的頸項,「我真的不行了嘛。」誰跟他一樣常常這樣跑?她這個長年足不出戶的人,四肢一點也不發達。
他扶正她垂下的蟯首想讓她改個睡姿,誰曉得一轉過頭,雙唇便準確無誤地正中她的紅唇,與她四唇緊密相貼。
真的,這純粹是。意外,因為這裡實在是太擠了點,不過這個意外,好像來得剛剛好,好得讓他一償宿願。
怔忡得忘了眨眼的扶蘇,透過絲絲穿過布幔的光線,在極近的距離下,張眼直望進步千歲的眼底深處,而步千歲則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不曾出現在他面前過的瑰艷紅暈,悄悄地在扶蘇嬌俏的臉蛋上泛起,那酌紅誘人的色澤,比他看過的任何一種色彩都還炫目,更令他心動。
臉紅?她會臉紅?他是不是看錯了?
不,他沒看錯,或許是因為扶蘇的皮膚過於白皙的緣故,所以她一旦臉紅,也就更看得出來,只是他沒想到,她這個性子與他一樣的女人,居然會因他而出現這種難得一見的臉色。
一直緊閉著呼吸的扶蘇,在胸腔悶鬱得快要爆炸時,微偏過芳頰好分開他們的唇瓣,趕緊呼吸她所需要的空氣。
在她軟嫩的唇瓣挪開後,沒把握機會嘗到任何滋味的步千歲,若有所失地盯著她臉部弧度優美的線條,目光無法自那張芳唇上離開,在心頭輾轉回想著那想望已久的感覺。
那顆一直被他遺棄在胸膛裡的心,忽地急跳了起來,令他找不到出路,也再無覓處。
誰說做人是需要理智的?就是因為他太過在意,所以他才會總是克制著自己,但他,卻也綁住了自己,忘了給他的心一次機會,這次,他不能再請求理智。
當他的掌心貼上她的面頰,將她的臉蛋轉回他的面前時,扶蘇不解地張大一雙水盈的眼眸,看著他拉近彼此愈來愈近的距離,急切地掩上她的唇,吞沒她所有的錯愕和訝異,放縱地品嚐起質地宛如蜜桃的唇瓣,吸納她唇間所有的香氣。
在感覺不到她的半點反應後,步千歲睜開眼,發現她還是張著美眸,愣然地看著他。
「閉上眼。」她懂不懂什麼叫情調?
但扶蘇仍舊是盯審著他的眼瞳,她的雙眼,彷彿在問他,為什麼?
「因為,我想。」他直接為問不出口的她提供答案。
這回,扶蘇就閉上了眼睫,感覺他厚實的掌心貼在她的頸後,緩緩地朝她施壓,逼她傾向他,為他開放芳唇。血液像是燒開了的水,在她的體內四竄著,轟隆隆的心跳聲,宛若在她的耳畔擊鼓,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入那藏築在她心頭已久的深淵。
那個。司空烈與司徒震,還在嗎?
在,還在。
只是,在這片刻,沒人再去理會在彼此熾熱氣息以外的溫度。
如果只是一個吻就讓扶蘇覺得熱血沸騰,那麼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就更能讓她的熱血沸騰至頂點,並且覺得她一生從沒跑得那麼快,也從沒如此劇烈運動過。
在司空烈與司徒震遍尋不著他們,而放棄了客棧再度到外頭搜尋他們後,步千歲終於有機會和扶蘇一塊從床底下爬出來喘口氣,接著他們便蹲低了身子,行跡鬼祟地趁客棧還亂烘烘鬧成一團時,偷偷溜出這個害他們發生意外狀況的客棧。
再度踏上街道上的厚雪時,扶蘇拍拍猶帶紅霞的小臉,一手扯過步千歲的衣領,很認真的告訴這個害她這輩子頭一回躲到床底下去的男人。
「回家,我要回家。」她不要再繼續留在這危險的街道上,也不要被人追得到處跑,更不要像見不得人的偷兒般四處躲人。
步千歲拉下她逞兇的小手,「相信我,如果回得去的話,我比你還想回去。」她又不是逃難的正主兒,哪能明白他此刻極度想要窩迴避風港的心情?她只是附帶被追著跑的人而已。
絲絲冷汁滑下她的額際,「我們回不去嗎?」如果回得去?為什麼他要用這種聽來就覺得可怕的說法?
「你有沒有發現街上的每個人眼神都很奇怪?」步千歲經驗老到地指著街上雖然已變得零星稀落的人群,絲毫不敢對此情況而放心鬆懈下來。
「會嗎?」不過是有幾個好奇的路人在瞄著他們而已,他會不會是太多心了?
深深相信這是暴風雨前的一貫前兆的步千歲,轉著靈動的眼眸分析完街上的情勢後,便二話不說地蹲下身子來將腳上的鞋繩綁緊,也順便幫扶蘇那太長而不利逃跑的裙擺給撕下一小截。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舉動,「你在做什麼?」
「大軍就要壓境了,先做點準備動作。」站起身的步千歲,又邊說邊把他們兩人笨重的大衣脫下,而後扔在路旁用積雪掩蓋。
「準備動作?」她兩手上上下下撫著自己發抖的身子。
步千歲含笑地拍拍她的肩頭,「放心,很快你就不會冷了。」
數團積掛在屋簷上方的雪塊,忽地紛紛落下,扶蘇懷疑地抬起首,看著那似乎正隱隱顫動著的屋簷,一陣陣如水波般的震動,波波如潮地自地面傳抵她的腳跟,伴隨而來的某種轟然的聲響,正疾速地向他們靠近中。
「那是。」她有些害怕地拉著他的衣袖,「什麼聲音?」地鳴聲?還是腳步聲?
「來了。」已經觀察好逃跑路徑的步千歲,算準了時間回頭問她,「你熱身好了嗎?」
「啊?」
「快跑!」他微微一笑,緊握住她的小手後,便開始拔足狂奔。
「為什麼又要跑?」因快速奔跑而有點頭昏腦脹的扶蘇,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很忙碌的步千歲一手指著後頭,「你自己不會看看後面?」
她回過頭去,瞠目結舌地看著後方萬頭鑽動的景象,擠滿街道上所有縫隙的追逐人馬,宛如黑壓壓的黑雲,正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朝他們兇猛而來。
夢魘!
「他們是誰?」原本愛跑不跑的扶蘇,在看完了後頭誇張的陣仗之後,腳步立即有如神助。
「要捉我去換賞金的人。」步千歲邊跑邊解釋,還不忘向她催促,「喂,你的腳步得再快一點。」照她這種跑法,就算她有八隻腳都不夠快。
「我們不是甩掉東南郡王的人了嗎?」怎麼來了一群又一群?到底還有哪些人懸賞要捉他的?
他隨手扯下路旁一張最新的懸賞單拿給她看,「我們是甩掉了他們,但我們還沒甩掉被步熙然新增的賞金金額,所號召而來的大批百姓。」這次步熙然又把金額往上拉高了,可說是砸下私房老本的派人來追他。
「慢著!」看著懸賞單的扶蘇,忽地指著他的鼻尖大叫,「他們追的人是你,我為什麼要跟著你跑?」她又沒被人懸賞,她窮跑個什麼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