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樣的話,我也是這樣跟他們說了,但他們還是自責,東一句西一句的,聽得我煩得要命,索性就叫他們兩夫妻回房去面壁,讓我的耳朵留個清淨。」說完,敖鳳翔斜跟著他。「拜託,我好不容易送走兩個搶著自責的人,你可別又來了。」
「這不一樣。」再次看向自己的雙手,斯文俊雅的面容上有幾分的迷茫跟困惑,他輕喃。「我殺人了。」
「有什麼好不一樣的?』敖鳳翔輕呻一聲。「雖然人人都說你是天人轉世,而你確實也是清心寡慾、性情淡泊的人,但那又如何?誰能證實,這世上真有輪迴,而你真的又是天人轉世?」
沒說完,頓了下後敖鳳翔又道:「就算不提天人轉世這部分……沒錯,你平日不但像個出家人似的長年茹素又不殺生,有時初一十五還會上佛寺去走走,可今日發生的事,只要是人,親眼見到了,就算是六根清淨的修行之人都會想殺人,更何況你本來就是六根未淨的紅塵中人,而靈曦又是你極重要的親人。」
見他依舊不語,清雅俊顏上的困惑未減,敖鳳翔只能再拍拍他的肩,繼續開導。「你別想不開了,相信我,你只是因為從沒殺過生,而第一次破戒就是殺人,所以特別的不安跟內疚,但你要知道,雖是殺了人,可是你並沒有做錯事!」
敖鳳翔強調道:「要知道,那些能夠狠下心,去殘害無助婦女的人渣本來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你除去他們,只是為民除害,讓善良的老百姓少受一點迫害……看,你只要讓你自己朝這方面去想,心裡就不會那麼內疚了。」
在這一番長篇大論後,始終帶著點迷離神情的玉陽突地開口輕喚:「二師兄。」
「怎樣?」
「問題是……」他開口,嗓音依舊輕柔悅耳,鎖定在雙手上的瞳眸忽地抬起,清亮的瞳哨中顯得猶豫。「我不內疚。」
敖鳳翔再次明顯一呆,同樣因為他語出突然的話語。
「你沒聽錯,二師兄,我不內疚。殺了那些人,我一點也不內疚。」他說著,神色更見困惑了。他練武,純粹是為了強身健體,或是為了防身,所以他偶爾也會教靈曦一招半式,可他從沒想過,要將一身所學的武藝用在殺人上。
「你不內疚?」敖鳳翔真讓他給搞糊塗了。「那……那很正常啊,就像一般人一樣,這樣你又何必一臉苦瓜樣?」
「我該內疚的,那是人命啊!」過往,他一直就這麼認為,生命無價,所以更見其可貴,那為何……為何他這回能這般毫不猶豫的動了殺戒呢?
他的矛盾,弄得敖鳳翔也跟著矛盾了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了結三條人命,我應該要內疚的,但為什麼我不?更甚者,當我見到小靈子身上的傷,看她那驚慌害怕的模樣,一想到他們竟那樣對待她,我就恨不得再殺他們一次。」從沒有過傷人念頭的人,突然有這樣噬血的想法,所以他困住自己了。
但沒想到,他的困惑在敖鳳翔聽起來,根本就沒什麼。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原來是這個,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自衛殺人,包括憤而殺人,那都是很正常的情緒跟反應。」敖鳳翔要他別放在心上。
「是嗎?」清俊的臉龐上儘是迷惘跟不確定。「我……我從來沒有這樣過,當我看見他們在欺負小靈子的時候,我的新,想是要被撕裂了一樣,疼痛不堪,所有的血液盡往腦門上衝,讓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這些,都是我從來沒經歷過的,更別提殺了人命,卻一點也不內疚自責……」
「兄弟,我只能說,恭喜你朝正常人的境界跨前一大步。」拍拍他的肩,敖鳳翔面露喜色,下結論道。「那就是愛,就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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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塵俊逸的臉龐明顯一怔,玉陽一時反應不過來。
「兄弟,你別怪我說你死腦筋,你說你對靈曦的感情,最多是父兄之愛,但有哪戶人家的父兄像你這樣的?」輕咳一聲,敖鳳翔面露尷尬之色,又道:「就好比方纔,我聽珍珠說,因為除了你之外,她不肯讓其他人碰她,那撇開換藥不談,呃……就連擦澡……」
這話題說到這兒,敖鳳翔已經說不下去了,至於聽的人,清俊秀雅的面容迅速染上一層紅暈。
「那是……那是不得已的事。」不期然想起那嬌軀玲戲有致的模樣,俊顏上的紅暈色澤越來越深、越來越深了。
「不得已?」啤了一聲,已經恢復正常的敖鳳翔才不信他那一套。「什麼叫不得已啊?為了自家的女兒或妹妹的名節拚命,這還有可能,但你告訴我,有哪家的父親或是兄長會做到這地步,竟見不得自家女兒或妹妹哭泣,就連擦澡這種事也自己來?」
「我……」玉陽啞口無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他見不得她哭啊,打她小時候起就是這樣了,只要她一掉淚,他的心就像是要化了一樣,對她的眼淚就是沒轍。
「雖然你告訴自己,那是父兄之情,但玉陽,你自己想想,這真的只是父兄之情?這麼多年下來,你看著她成長,參與她生命中的歡喜與憂傷,這些累積的情感,會不會在你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無意間變了質而不自知呢?」敖鳳翔要他想清楚。
「變質了嗎……」他輕喃,出塵俊逸的臉龐上有些微的無措,他從沒想到這方面,一時之間有些無法反應。
「這事用不著想那麼多,因為想得再多,你若不肯坦白的面對你自己的心意、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再怎麼想都沒有用,重要的是你的心,你得聽聽它真正想要的,這樣你才能知道該怎麼做。」敖鳳翔好心的給予一些忠告。
「我心裡真正想要的……」他想要的,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算了,我不逼你,反正事關你自己的感情問題,這些你可以慢慢想透它們,不過呢,有些事可不能慢慢拖著了。」敖鳳翔提醒他。「就算是你剛剛口中所說的不得已,可你瞧光了她的清白己是既定的事實。對於她,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而來,平日的從容已不復見,玉陽無言,樣子顯得有些狼狽,他真的沒想那麼多啊!
「不會吧?你現在的樣子是想告訴我,你仍是要顧忌那最後一個逢九之劫,堅決不肯娶她?」敖鳳翔再問。
這問題,換回來的只是一陣沉默。
見他沉默,又一臉的為難,敖鳳翔不逼他,但不忘提醒道:「這事,你千萬要想清楚,若你真不願負責,後果你該知道,她的這一生,名節已毀,恐怕……」
雖沒明說,但玉陽心領神會,知道那未竟的話語所代表的意思。
真要他負責嗎!
悄然一歎,悵然的心情盈滿他的心間。
負責,對他這個不知有沒有未來的人而言,就算想負責,他能拿什麼負責呢?
「玉陽,我知道你想得很多,但就算真有什麼見鬼的逢九之劫,你又怎麼知道你一定熬不過?像上回,你十九歲時受寒的那一次,雖然驚險,但還不是讓你熬了過去,活了下來?」敖鳳翔一向就是樂觀之人,他堅信,人要往前看,顧慮太多是沒用的。
「可是,如果真發生了呢?而,我若真熬不過去,小靈子她……她該怎麼辦?」說到底,他想的還是她。
「那你問過她的意思嗎?怎知她不願陪你賭上這一回呢?再說,我一直覺得她是上天派來幫你的福星。記得嗎,你上一回受劫之時,是有她陰錯陽差的幫助,才幫你度過那一劫,說不定這回因為有她,根本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揉著下巴,敖鳳翔猜。
「如果真是那樣,倒也就好了。」玉陽歎息。
「嘖,你就別露出那憂國憂民的樣子了,何必想得那麼悲觀呢?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師尊說的那樣,今年還會有個劫難發生在你身上,說不定他算錯了呢!或者壓根兒沒有什麼逢九之劫,上回的事只是碰巧、碰巧的事而已。」哈哈一笑,敖鳳翔樂觀得過火。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想想的,對於小靈子…」他沒明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嘻,看你這樣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憂愁樣,師兄我真是高興啊,我就說嘛,靈曦那丫頭還是有點用處的。看,這麼多年下來,她還是改變了你,讓你知道什麼是情啊,什麼又是愛的,這會兒瞧瞧你,懂得什麼叫在乎跟介意了呢!哈哈,這個功勞可大了,改天等她心情平復了,我一定送她一份大禮,好好的獎勵她一番。」敖鳳翔越想越樂,真想插腰仰天大笑一番。
「二師兄似乎很高興?」玉陽被他的反應弄得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