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神情在到了病房門口後都變得凝重了起來,對於宇文愷的交代,也只能沉重的點點頭。
門,終於被打開了,但房間內並沒有見到任何人影,病床上是空的。
「YOYO?」宇文愷首先反應過來,他往病房內的盥洗室察看,可惜佳人依舊芳蹤杳然。
「她到哪裡去了?」破曉著急地問。
「剛剛我跟你們會合前她還在的。」當時她還說要好好的做治療,等病好了一塊兒去迪士尼玩,怎麼他才出去一會兒,她就不見了?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宇文愷的心亂成了一片。
「先別慌,我們分頭去找,她應該走不遠的。」南宮壽是最先想到應對之道的人
「好,我們分頭去找。」
有了共識,大家應聲散開,目標,當然只有一個。
朝露……你在哪裡啊……
※ ※ ※
嗚……嗚……
抽抽噎噎的哭泣聲已經持續了好一會兒,躲在樹叢中睡午覺的籐田清源皺了皺眉,但還是很堅持的繼續閉著眼。
實在是太累了,前一晚跟田中教授聊得太晚又喝了不少酒,他不趁現在午休時間養些精神,那他下午怎麼做事啊?
雖然突然冒出的哭聲破壞了寧靜,但為了節省重新找休息地方的時間,籐田清源還是決定將就點,能多睡一下就多睡一下羅。
就在籐田清源持續努力的睡著時,讓他摒除在外的哭泣聲也持續著……
「嗚……大姊,為什麼都沒人在家?嗚……嗚……」以為沒有人在一旁,朝露哭得好不傷心。
為了不讓宇文愷陪她難過,所以她一直強顏歡笑忍著不哭,但現在沒有人了,她總算可以好好的哭個夠了。
其實她很怕的,非常非常的害怕。為什麼她會得這種病呢?這實在是沒道理嘛。她一不殺人放火、二不搶劫勒索,就算是偶爾賺了一點點黑心錢,但那也是無傷大雅,她也是看對像收費的嘛。再說她從沒拿著槍逼人把錢交出來,這怎能算得上是壞呢?如果有報應之說的話,這世界上比她壞上百倍的人多得是,哪輪得到她這種小角色來遭報應?
白血病耶,雖然完整病名因為繞口而不怎麼記得,但她知道白血病是會死人的!為什麼她會得到這麼可怕的病?
嗚嗚……嗚……
她好想念家人,想念脫線的大姊,想念好玩的佑佑,想念會罵人的小三,就連那兩隻跟她不對盤的貓她也想念。可是,為什麼沒有人在家呢?她好想跟她們說說話……要是現在不說,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說;說不定她再也見不到她們,再也沒機會跟她們說話了……
打電話回家卻找不到家人的朝露愈想愈難過,尤其宇文愷沒陪伴在她的身邊,她更覺得自己好像會在下一秒死去。
臭愷,剛剛還說會一直陪著她的,結果他一下子就不見了,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
「愷……快來……你快來找我,我找不到路回去了……」擔心自己會孤獨的死在這「荒郊野外」的朝露愈哭愈傷心。
說「荒郊野外」真是太誇張了,事實上她所在的位置是讓住院患者散步的小花園,只不過害怕身邊沒人陪伴的她欠缺方向感,出來找宇文愷後竟找不到回去的路。
「愷……你在哪裡?再不來,我……我就要死掉了……」怎麼也沒想到,說有事離開一下的宇文愷會就這麼不見了。朝露覺得自己就像是無依的浮萍,怎麼也抓不著邊、靠不了岸,生命像是隨時就要消逝了一樣。
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在北京待過幾年的籐田清源聽了半天的哭訴,簡直要讓這無厘頭的哭法給打敗了
他是不想聽的,但她實在是哭得有一點大聲,讓他不想聽都不行。被強迫聽了半天,他實在是再也忍受不了了。
就在籐田清源忍受不住的爬了起來,想出面指引這頭影響他人睡眠的迷途羔羊離開這一小方天地,回去她該去的地方時,有人的動作快了他一步──
「YOYO?」心焦的宇文愷終於發現心上人的蹤跡了。
渴盼了半天,終於見到他的人了,激動的朝露哭著撲進他的懷中。
「你跑到哪裡去了?」她哭喊。
「為什麼要亂跑,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他險些急壞了。
兩人同時發言,形成雞同鴨講的場面。
「我只是出來找你,沒想到找不到你,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好怕,怕一個人死在這裡。」她哇哇哭著。
「別胡說,你不會死的。」他難得的對她板起面孔。
朝露不語,抽抽噎噎的吸著氣。
她不能哭的,因為愷會比她更難過……有了這樣的認知,也是看到他後覺得心安,朝露慢慢的止住啜泣。
「你大姊跟其他家人都來了,我剛剛離開一下就是去見他們,只是沒想到一回去就看不到你了,大家都很擔心。」他向她報告剛剛的行蹤。
「大姊……大姊他們都來了?」雖然不哭了,但剛剛哭得太久讓她打了個嗝。
「嗯,我通知他們來的。除了來看看你,也讓她們做骨髓檢驗。如果檢驗符合的話,若以後有需要做骨髓移植便不怕找不到捐贈者。」他小心的替她擦去一臉的淚。「別哭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愷……」他的話讓她又想掉眼淚了。
這可能嗎?要是她真有了萬一……
朝露情緒上的沮喪使得她的控制力變得薄弱,因而讓宇文愷聽進她心裡的想法。
「不會有萬一的!」他出聲制止她的胡思亂想。「進去吧,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你做治療。」
「等一等,讓我再多待一下好嗎?」朝露央求。
有他在身邊後,她的心比較定了下來,這才發現週遭的環境不錯,藍天白雲、蟲鳴鳥叫又綠意盎然的。要是開始做治療,不知道何時她才能再見到這景致,是以她有此要求。
不忍拒絕她的要求,宇文愷擁著她,靜靜的陪她觀看周圍的景色。
「愷。」她突然出聲。
他看著她,洗耳恭聽。
「讓自己快樂好嗎?」凝望著遠方,她說。
知道他在聽,她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白血病畢竟不是尋常小病,雖然我有可能痊癒,也有可能醫不好……聽我說。」她阻止他的反駁,「其實我們該面對現實。我會好好配合醫生指示,但如果……」
「你會好的,不會有什麼『如果』發生的!」不喜歡聽她說這些,宇文愷還是忍不住打斷她的話。
「習。」她露出恍惚的笑。「別這樣。我知道你把我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但我又何嘗不是呢?就算不為了我自己,鄉也會為你而努力的。但如果我努力不話,你一定不要傷害自己,我不喜歡那樣,我心裡會好難受的。」
「YOYO……」
「其實也沒什麼嘛。」收回望天的視線,她對他笑笑。「大不了就是死,我不怕的。每個人總是會死的,不是嗎?而我只不過是比較早一點。」執起他貼著一塊塊OK繃的手,她用臉頰摩挲了下,「所以,你千萬別為了我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如果我真的還有知覺,看你這樣,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就連死了都還在傷心,你也不希望我這樣吧?」
「YOYO,你別說這些。」他真的聽不下去了。
「愷,我真的不怕死,只是捨不得。我捨不得大姊、捨不得小三、捨不得佑佑,捨不得麥當勞、捨不得……你……」一滴淚落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我怕沒有了你們的陪伴,一個人會好寂寞……怕那些化學治療……」
「別怕。我不是說過,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陪著你。」他輕柔的擦拭她無聲滑落的淚,「如果,真的有『如果』,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的。」
早在一開始,他「永遠陪伴」的承諾便是代表著生死與共。
生,他陪著她;死,黃泉路上,他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孤單的走。
「愷……」朝露震驚的看著他,淚掉得更凶了。
她從沒想過,他竟能為她做到這地步。
不光是朝露感到震驚,就連後來趕到,為了不打擾他們而在不遠處觀看的一夥人也讓這段真情告白給弄傻了。
雖然兩個當事人嘴上不談情也不說愛,但他們完全是用行動在表達那深刻入骨的感情……就看他們一個壓抑下自己的恐懼,說好說歹的就只要另一個好好的過日子;另一個沒有溫言誘哄、沒有說好聽的甜言蜜語,有的只是直接表達生死相隨的意願…
善感的晨曦哭了,蹲下身來抱著佑佑無聲的飲泣。
破曉與南宮壽對看一眼,默默的,她投入他的懷抱,他無言的緊擁著她。
「好了,別哭了。」不知道自己引起的震撼,宇文愷好溫柔好溫柔的擦去她一直滑落的淚珠。
「愷……」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朝露投入他的懷抱,緊緊、緊緊的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