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自己能在這緊要關頭想到一個能夠不再刺激對方的說法,她快速地說完後就想溜,只可惜事與願違……『想逃?』他抓住她,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斂起,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更是危險。
『求求你放了我吧,大爺!』她脫口而出,等到發現說錯話的時候已來不及縮口了。
媽啊!大爺個鬼啦,什麼年代了,誰在叫大爺的啊?她真是寫古代稿寫到腦子不清楚了,現在怎麼辦?重來一次嗎?
如果湯以白的國文造諧再好一點,或者他曾看過任何一本坊間古代版的文藝愛情小說,他或者能理解這句『大爺』的意思,而且配合她那一副哭喪著臉的表情,他絕對會覺得這時的場面變得極其可笑,因而忍不住大笑出聲。
可惜他這個法裔華人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她開了個多好笑的笑話,只對她這時冒出的奇怪話語感到好奇。
『什麼東西大爺?』他問,完全一副不恥下問的態度。
『沒啦,我嚇呆了,所以有點胡言亂語,如果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可以重來一次,這次絕對不會再出問題了。』她完全沒有『肉票』的自覺,還有商有量地詢問起他的意願,一副他同意的話,她就要從頭來過一次的樣子。
『哼!你以為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嗎?』湯以白冷哼一聲。
『拜託啦!我才二十八歲,人家說人生七十才開始,你怎麼忍心讓我在二八年華的花樣年紀裡就香消玉殞?我不想那麼早死,我真的不想那麼早死……』
『夠了!』湯以白出聲恫嚇,中斷她的鬼哭神嚎,然後再毫不容情地吐槽她。
『你?二八年華?別以為我不懂,我記得二八年華是指十六歲,可不是你這個二十八歲的女人,還有,我有說要你死嗎?』
聽見重點句,羅一家的雙眼發亮。他沒有要她死,他沒有!
『喏,想活命,就照我的話做,先自己找個位子坐好。』湯以白鬆開她,見她聽話的坐好了,這才取出一個碟子,在裝了適量的飯跟菜後,他很順手地就將她放在面前的那個便當推到一邊,換上他裝好的那一碟飯菜。
『怎樣?』她又開始緊張了,直覺想到死囚臨死前的最後一餐,他剛剛不是說不會殺她了嗎?
『吃光它們!』湯以白的要求很是簡單。『把它們吃光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你耍我啊?剛剛不是說好不殺我了?』她憤怒到忘了怕,恨聲指控。
『你就這麼想要我殺你?』他咬牙,因為她的不知好歹。
『可是你要我吃東西,我知道,臨死之前的人都可以要求最後一餐。』
『囉嗦!你煩不煩啊,我煮了半天,你不吃,是存心要我白忙一場嗎?』他火大,搞不懂她腦子裡到底是裝了什麼,怎麼這麼會亂想。
『是這樣嗎?』她懷疑地看著他。
『你別再考驗我的耐性了!』他不想抓狂,但她真有逼瘋他的本事。
不敢再多言,羅一家一手拿筷子,一手抓過湯匙,稀哩呼嚕地就開始吃了起來。看在她是病患的分上,就算是存心作弄,湯以白還有一點良心,每樣菜的份量跟飯都只少少地取了一些,是以她很快便把盤中的食物一掃而空,那毫不遲疑的速度看得湯以白直皺眉。
奇怪,沒反應?這隻小老鼠是沒有味覺了嗎?
『怎樣?味道如何?』不死心,湯以白追問她的感覺。
怕弄巧成拙,羅一家不敢誇張,只能老實地回答他的問題。『還不錯啊,尤其是以一個男人來說,你的手藝真的是很好,至少比我好一百倍了。』
耶?還不錯?
湯以白讓她的評語弄傻了眼。那些飯跟菜,為了報復她放他鴿子的行為,在她回來之前,他已經動手為它們添加了新的調味料,所以那味道,別說沒有熱騰騰時的鮮美,在他加重比重地放了辣椒、鹽巴、醋、芥末……等等他能加進去的調味料後,可以想像應該是會呈現出滿恐怖的味覺效果,可怎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還說他煮得不錯?
湯以白直直地看著她,就像是她頭上巴了一隻章魚一樣,一臉古怪地研究著她。
『呃……我吃完你指定的東西了,那我現在可以回家吃我的便當了吧?』她提醒他。
『你還吃得下?而且打算吃那個餿掉的便當?』這下子,湯以白的表情更顯古怪了。
『它沒有餿啦,我才買沒多久的耶,雖然買好後我帶著它繞了不少路去買東西,可是也不至於到壞掉的地步。』她覺得有義務要為她的便當說話。
『它明明就是餿掉的,就算放那麼遠,我都還能聞到它壞掉的味道……是番茄炒蛋,裡面的番茄炒蛋壞了。』他朝空氣中嗅了嗅,做下專業的判斷。
『哪有!番茄炒蛋本來就是酸的,不信我吃給你看,它真的沒壞啦!』毫不遲疑地,她挖了一大口和了飯的番茄炒蛋就住嘴裡塞。
湯以白的表情很是複雜,他不敢相信,她真的吃掉了,而且吃了餿掉的食物還面不改色?『真的啦,它沒壞。』她吞下那個拌飯的番茄炒蛋,為她的便當討回清白。
湯以白的信心因為她堅定的樣子而動搖了下,他聯想到一個問題──會不會是他失去料理的熱情,連帶著連嗅覺都遲緩了?
為了這個假設,他試著朝她的便當靠近,但還沒『鼻對番茄炒蛋』地正面嗅上一嗅,他那超敏感的嗅覺已經讓他受不了地退開一大步。
『它是壞的!』他大叫,用不上味覺去試,他就能斷言。
羅一家被他那可以說是驚恐的表情給動搖了,她低頭,試著要聞出個所以然來。『是嗎?有壞嗎?』
『你有問題!大大地有間題!』湯以白受不了地大喊。
『有嗎?』他的過度反應讓她困惑。
『決定了,從明大起……不!從晚上起,你要開始接受特訓!』
『特訓?』她一呆,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沒錯,就是特訓:我不容許這世上有你這種沒味覺的人來糟踢真正美食的高尚靈魂:』氣憤地宣告出她的罪狀後,他以驚人的氣勢,食指一伸地指向她。『你!就是你,最好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晚上要再看不到你,讓我發現你放我鴿子的話,我會……』
他伸手一劃,做出一個抹脖子、殺人滅口的動作。湯以白滿意地看她縮了縮脖子,知道他的警告將會收到最完美的效果。
真的是很完美,那是一種失足陷入地獄的感覺,怕事的羅一家雖然嘴上沒說,但心中已經開始默默地流起了眼淚……天啊──地啊──為什麼她曾遇上這種事?
嗚嗚……她果然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啊!
第四章
湯以白說到做到,從那一日起便展開了所謂的『特訓』。
至於羅一家,她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只有乖乖接受特訓的分。
在特訓的最初,首先,湯以白採用的是『味覺分辨法』:在料理食物時,他會違背他力求調味比重精準完美的料理原則,要不就是這個調味料加多一些,要不就那個調味料少放一點,而結果……『這個味道怎麼樣?』湯以白手指著一道酸辣度皆過高的酸辣湯問。
『嗯……』她試了一口,誠實作答。『好喝!』
『那這個呢?』他再指一道鹹度不夠的粉蒸肉問道。
『嗯……』她吃了一口,再次誠實作答。『好吃!』
諸如此類的對話,整理起來他們有一個禮拜的對話就是這樣……『這個呢?』
『好吃!』
『那個呢?』
『好吃!』
『那這個呢?』
『好吃!』
『那那個呢?』
『好吃!』
他的專業哪能容忍她這超低的標準?
『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沒有太酸?沒有太甜?還是說不夠鹹?味道太過於清淡?』最後他會抓狂地這樣問。
而她也會很無辜地回答:『有嗎?我覺得都很好吃啊,不信你試試。』
通常到了這時候,收場的方式就是他氣憤地重哼一聲,然後立志下一餐定要她的味蕾有所感覺,而結果是可想而知,她遲緩的味覺總是讓他一次次地挫敗兼失望了。
這樣的行為及這樣的對話,在週而復始地循環了一個禮拜後,湯以白放棄,因為她徹底地證明了『味覺分辨法』根本沒用。
當機立斷地,他立刻撤掉這個沒用的方法,換上『認知改造法』來重整她對美味的認知
這回一樣很簡單,只是不再做那些加油添醋、糟踢食物的舉動了,湯以白順應他烹調的本能,精心料理著每一道菜,發揮每一種食材的最大效能,展現其最美味的好滋味……其實再說白話一點,他要養刁她的味蕾就是了。所以就看他極盡所能地做出一道道讓羅一家看直了眼,直呼神奇的菜色,而他們這兩個禮拜的對話如下『這個味道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