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喔!』
『那個的味道呢?』
『一樣,也好好吃喔!』
『是嗎?那這個呢?』
『好好吃,好好吃喔!』
『那麼那一個呢?』
通常這時候她的嘴裡已塞滿東西,要說話的話也只能含糊不清,但因為心頭漲滿了一份難以言喻的完全滿足感,讓她還是忍不住地開口讚歎出聲。『媽啊!你是怎麼做的啊?怎麼這麼好吃?』
而通常,在她把近乎咕嚕咕嚕聲的讚歎辭說完後,他會難以控制地揪住她因塞滿食物而更加鼓起的臉頰,然後回她一句:『管那麼多做什麼?你吃就是了。』
其實跟之前比起來,所有的對話內容只有一些差別,但湯以白堅信,只要讓她吃慣了正常的、真正美味的食物,那麼,她的味覺就不會遲鈍到那種人神共憤的地步。
不過羅一家可沒有他那種樂觀的想法,此刻對著體重機,她的臉皺得像肉包子上的縐摺……奇怪,是體重機壞掉了嗎?
她知道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量體重了,但應該沒那麼離譜吧,上面顯示的數字,跟她上一次量的數字比起來,整整差了五公斤耶!
摸摸肚子,羅一家不信邪地從體重機上下來,確定指標歸零之後再重新站上去一次……耶!?真的是五公斤?她整整肥了五公斤!
晴天頓時給他霹靂,羅一家化為一尊化石,感覺近兩個禮拜以來迅速累積的幸福感正一寸寸地崩毀當中,她傻呆呆地對著那可怕的體重數字發呆著,而這時,門外卻傳來要命的追肥聲──『喂!吃飯了!』
媽啊!還吃?
看著她像抹幽魂一樣地從房間裡飄出來,湯以白未加細想,劈頭就間:『你幹麼突然跑回來?』
她不語,幽幽地用指控的眼神看著他。
兇手!就是他,沒錯,就是他!她身上的肥肉都是這個人造成的,兇手……他是兇手……她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在高喊著,可是就唯獨喉嚨沒聲音,讓她只能繼續用念力來宰殺他。
『發什麼呆,過去吃飯了。』知道她會跟上,湯以白說完後就率先往外走,目標當然是隔壁他家。
已然習慣了,這種生活,而且不只是他,她跟他一樣習慣這樣的生活。
不說什麼,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她的改變。瞧,到後來根本用不著到吃飯的時間,等她早餐吃完,開始回神之後,她會回她那邊把手提電腦一抱,按著便直接再到他家報到……雖然說穿了,她其實是貪圖他家的空調設備、離不開那終日不停的冷氣,才會一早就抱著電腦到他家報到,但不管原因為何,她日日泡在他家裡、已經對他的存在感到習慣與自在,這倒也是事實。
需知,在她創作時身旁有人向來就是大忌,就算是為了有涼爽的溫度,使得她不得不習慣他的存在,可如今,她習慣了,這是一個事實,不管前提為何,她習慣了就是習慣了,事實造成、沒法兒改變。
同樣的事也發生在湯以白身上,他已經開始習慣身邊有她的存在,不管他最初的動機是什麼,如今的他已然習慣了;習慣在沒事時欺負欺負她,把逗弄她當成生活的一部分;要不就是在他做事時,會有她對著電腦鍵盤敲敲打打的聲音作伴……這些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自然到他一點自覺也沒有。
好似剛剛那樣,當他在客廳沒瞧見她的身影後,直覺地就過來找人,並沒有多想什麼,就是一種直覺,然後領著她就要一塊兒回去他那邊吃飯,彷彿這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他似乎忘了,他以前是不會主動煮東西給人吃的,更遑論是天天而且還是餐餐。
而在今天之前,羅一家或者會跟他有同樣的想法跟反應,對什麼事都沒有特別的感覺,但現在,經由一番細想後,她不像他那樣無所覺,可就不再這麼想了。
在他的一聲招呼後,她沒動作,像木頭人一樣的釘在原地,有很多她之前沒想到的事一塊兒湧上了心頭,讓她覺得頗為怪異。
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她幹麼那麼聽話?
還有,她想不通,她是怎麼讓自己變成這樣的?她竟然開始習慣有一個男人在她的生活中晃動?男人,一個男人耶!
媽啊!好恐怖喔,在三個禮拜前,她根本不敢想像她跟一個男人單獨相處的情景,可是現在,她竟然習慣了?習慣單獨跟他這個男人相處?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彷彿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了,但……怎麼會呢?這實在也太過於不知不覺了吧?
頰邊上的一陣痛喚回她的神智,不用看,她都能想像出他那一臉兇惡的土匪表情。
『你發什麼呆啊?』果不其然,湯以白那一臉的不耐煩看起來就像是個脾氣不好的土匪頭子。
只是她已經不再是他初識時的她,知道他欺負人的程度頂多也就這樣,因此她已經有膽子反擊了。『放手啦,很痛耶!』她抓下他的手,但也僅止於這樣,她的膽子還沒大到可以瞪人的地步。
『知道痛還發什麼呆?快點,我餓了。』他瞪了她一眼,回頭先走。
她心裡頭直嘀咕,實在很想反抗他,但兩條腿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讓她不能自已地就乖乖跟他走了。
真是的,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啊?
她記得自己一開始的確是怕他怕得要死,覺得他就是那種長得帥帥的、專門用那張好看的臉騙人的變態殺人魔。要不是礙於擔心自己一不順他的意,他極可能真的會在她逃跑前就先弄死她的話,她哪會理會他提議的什麼鬼特訓?
真的!要不是因為想像力太旺盛,讓她太過於害怕他而不敢拒絕,她自己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味覺有任何問題,更不覺得有需要做什麼味覺特訓。
所以她記得很清楚,在最前頭的一個禮拜,她都是在一種恐懼又擔憂的心情中赴他這特訓之約的,而且她還記得第一餐的時候,她緊張得要命,深怕他會下毒毒害她,只是慢慢的,她發現他是真的受不了她的味覺遲鈍,也是真的要解決她的味覺遲鈍問題,才會一餐又一餐地煮東西給她吃。
當然,她知道他的反應更像是賭氣,就是那種看不慣她的味覺遲鈍,然後深信能改造她,只是沒想到她一點長進也沒,讓他更加地不服氣,也就更加地下定決心想要把她遲鈍的味覺改造成功。
那她怎麼曾發現這些的?還有,她是從何時開始不再對他感到害怕,甚而放下戒心、轉而適應他這個人的?
好像……好像真的就是在不知不覺中就變成這樣了,經過相處後,她慢慢地就自動發現了這些。雖然覺得他這人實在有點古怪,為了賭一口氣就跟她耗上了,可他餐餐弄得精緻絕倫的用意真的就只是這樣,然後在同時之間她也很自動地發現到,其實他的人也不是像她想像的那麼邪惡恐怖。
他只是嘴巴壞一點,喜歡口頭上欺負人而已,最多就是動手捏她的臉這點讓人覺得討厭,其他的也就沒什麼太大的毛病了。
基本上,綜合她觀察所得,他真是個優點多過於缺點的男人,雖然性格暴烈,可以為了賭一口氣,幼稚得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一樣,一點也不像個三十歲的男人,但不說什麼,光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廚藝就夠抵掉他所有的缺點了,更何況,他又長得那麼賞心悅目,那更是為他加了不少分數……咦?
羅一家一怔,為自己正在想的事情。
等等,她是在做什麼啊?她幹麼要幫他打分數?
現在的問題不是出在這裡吧?她該想的,應該是為什麼開始不怕他?還有,她已經肥了五公斤,她該仔細再回想一下,他是不是真那麼好心,還是打著什麼特訓的名義,其實是想養肥她,害她變成大肥豬?
這些,才是她該想的事情,怎麼她不但沒有仔細地思考這些,就已經一面倒地覺得他不是那種人,還認為他不是不安好心,只是為了跟他自己鬧脾氣,要賭一口氣才對地進行這個味覺特訓……媽啊!這不對不對,整個的思考方向就都不對了嘛!她怎麼能幫他講話呢?五公斤,整整的五公斤耶,這可是相當嚴重的一件事,她得重新想過,關於他這個人的所有事
『張嘴。』
有人說話,可是羅一家沒聽見,她正想著她認為很嚴重的事情,一點也沒注意到有湯匙貼著她的唇,更沒有注意到自己反射性地張了嘴,一口就吃掉那湯匙所盛的『東西』。
嗯嗯,那現在重來一次,這次她得重新推敲他說要特訓的動機,可不能再一面倒地認為他沒有什麼歹毒的心思……『啊!好辣!』什麼都還沒想到,她已經慘叫出聲。
湯以白不只是一臉看戲的表情,他直接哈哈大笑,看來很是欣賞她被辣醬辣到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而且他一點地沒有要提供幫助、幫她解決困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