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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彤琤

  啊!人一精神些,似乎沒那麼難過了……「卉兒?你在哪裡?」

  咦?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

  「卉兒?別跟大哥嘔氣,聽到回我一聲。」

  「大哥?」她脫口喚了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色中,夾雜著雨聲,她的聲音極其細微,可齊柏修的耳力非凡,聽聲辨位,很快  就找到了淋得一身濕的她。

  「大哥?」看見他,她傻愣住,還有點搞不清狀況。

  他尋來了?他真的尋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出來找她?他不是很氣她的嗎?

  還有,他是怎麼找到她的?天這麼黑,雨又一直下,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  是怎麼找來的?

  蒼白無血色的小臉上佈滿了迷惘,一副可憐無助的樣子,看得齊柏修心頭火滅去了  一半,原先找不到人時想揍她一頓的念頭也早消失無蹤。

  「你最好有很好的解釋,解釋你的行為。」他沉下臉,小心避開她的傷口,打橫抱  起了她。

  「對不起……」她囁嚅,不見平日的英姿勃發、神采飛揚,慘白的小臉上有的只是  抱歉。「又給大哥添麻煩了,我、我沒想要給你添麻煩的,但……但不知怎地,運氣就  是這麼不好,我帶著傷,身上沒力氣,天黑了、又下雨……」

  「你說什麼呢?」齊柏修生平第一次知道惱怒的感覺,聽她沒頭沒腦的話,真覺得  會讓她氣死。

  「我知道大哥仁德,放心不下才出來找我,其實這並非你自願,因為你還在生氣…  …」她小小聲地,想起僅維持幾天就夭折的兄弟情誼,心裡就覺得很難過。

  她真的很喜歡他、喜歡他這個大哥的,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兩人不用走到恩斷義絕  這一步。

  「我知道,大哥出來尋我,只是基於仁慈……」

  「你這又是在胡說什麼了?」他語氣不善,益加惱怒,但沒停下腳步,一路抱著她  快步朝破廟的方向前進。

  疲累讓她失去了警覺性,她完全沒發覺到,她認定是文弱書生的他,不但始終牢牢  地抱著她,還健步如飛……當真飛了,即使懷抱著她,仍不妨礙他施展輕功,就見四周  景色瞬間、瞬間飛逝,只可惜,虛弱的她累過頭了,對這些異樣根本毫無所覺。

  「大哥……」她輕歎一聲,虛弱到沒力氣講什麼志氣節操,整個人軟軟貼在他胸前  

  「別再說話了,休息一下,有什麼話,養足了體力再來談。」

  「不!我想趁著現在能說時說清楚。」

  不打算跟她爭辯這個,他摸黑抱著她回到破廟中,黑暗中將濕淋淋的她放回原來充  當床的門板上後,掏出火折子,在前人過客用剩的火堆灰燼中挑撿出能用的細枝,小心  生起溫暖的火光。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沒力氣管他在做什麼,被小心安置在門板上後,她趁著還  沒被疲累完全擊敗前,試圖把話講明白。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黑暗中,她軟語輕哺道。「我書讀的  沒有你多,可是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覺得我欺騙了你,所以  不再承認我們的結義之情了……」

  「我從沒這麼說過。」背對著她,他說道,努力地不讓方才興起的一簇小火苗熄滅  

  「你沒說,但你心裡是這樣想的。」她哽咽,眼淚不聽話的掉了下來。

  「我知道……我感覺得出來,我感覺到了。」

  「我只知道,我要你好好的在這裡等我,結果你讓我失望了。」聽不出情緒波瀾,  他平淡的指出。

  「既然知道你不認這結義之情了,我又何必死皮賴臉的留下呢?」身體上的病痛並  沒折損她的硬脾氣與倔性子,她沒辦法讓自己裝作沒事一樣的留下。

  「所以你自作主張弄了個割袍斷義,留下五個字就走人了?」他接著她的話。

  她不語,默認了。

  如果不是念在她是病人的分上,他真有股衝動想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看能不能讓她  理智一點。

  「你可曾聽過我說出反悔之類的字眼?」他只問她這一句。

  「沒有……」她不得不承認。

  「既然沒有,那你做任何揣測都是無用的,不是嗎?」

  「可是我感覺到了。」她細聲道。

  「感覺?什麼樣的感覺呢?」這回他不容她再多運用想像力去接話,直接專斷說道  。「我只知道,當我得知我的義弟變成了義妹,我的感覺很驚愕,但那是難免的,畢竟  一下子從弟弟變成妹妹,總是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事實,不是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此言的用意。

  火堆順利生起,就著火光,他趕忙看小廟內還有什麼可燒的木頭柴枝,一併撿來全  添人火堆中,加大火勢。

  「幸好你走得匆忙,忘了帶走包袱,裡頭的衣服沒濕,你快換下濕衣服,免得病體  受寒,更難治癒療養。」將她的包袱放到她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緊  接著站到一邊,很君子的轉過身去,讓她得以更換衣衫。

  「大哥?」見他作完一連串的動作,等著他把話講完的她只覺得更加納悶。

  「有什麼話,先換了衣服再說吧!」他不急。

  身上濕漉漉的確實很不舒服,尤其他又堅持,她於是聽話的用慢動作、盡量在不扯  痛傷口的情況下更衣,但……「噢!」她痛呼一聲。

  「沒事吧?」他直覺回頭,意外看見一片凝脂雪膚,紅潮瞬間浸染他斯文俊逸的臉  龐,趕緊又回過頭。「對不起。」

  「沒、沒關係。」她囁嚅,臉上的紅潮不比他淺。

  然而這下尷尬了,因為她衣服正脫到一半卻因為傷口的關係卡住了,顧忌著傷口的  疼痛,她用一個奇怪的姿勢卡著而動彈不得,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當真難堪至極。

  小心翼翼地試了老半天,但衣服怎麼樣都沒辦法褪下,她急得都快哭了……」

  「我來幫你吧。」像是看見她困境似的,背對她的齊柏修突地開口。

  「大哥?」聽他要幫,她又急又羞,當場亂了方寸。

  「非禮勿視,我不會偷看的。」齊柏修溫言道,轉過身時緊閉著眼,依循方纔的記  憶朝她前進。

  在柴火辟哩啪啦的燃燒聲中,他走向她,閉著眼、謹守禮教地幫著她更衣。

  她信任他,知道他說到定會做到,但在他摸索著幫她更衣的過程中,羞窘的感覺怎  麼也褪不去,及至他幫忙她換好衣服後,她原先蒼白無血色的臉還紅紅的,先前的病態  全沒了。

  齊柏修表面定力十足,但內心感覺十分怪異,不知怎地,他總是會想到方才不小心  看見的那一幕。她酥胸半露,膚如凝脂……他知道那觸感,因為先前幫她療傷時,不能  避免的碰觸到了;卻不知那感覺連接方才看見的畫面,會如此的驚天動地,讓他不自覺  氣血翻騰了起來。

  從沒面臨過這樣的狀況,齊柏修努力壓抑下心裡的躁動,維持表面的冷靜,用最快  的速度幫她換好衣服。

  張開眼,面前的她仍是一身男裝,可不論怎麼看他就是覺得不對,在這之前從沒有  這種感覺,但不知為何,現在看她,就覺得她秀氣得過分,單是那雙眼,水漾靈透,根  本就不像個男孩子,當初他怎麼會看走眼了呢?

  「大哥?」樊剛卉一臉尷尬,不懂他幹嘛一直盯著她看。

  清咳一聲,掩飾方纔的失神,齊柏修道:「你累了,先休息一下好了。」

  他移動門板,讓它往火堆靠近一些,這才扶著她躺下。

  她感動於他的體貼,但更搞不清狀況了,尤其方纔他話才講一半,她還是沒弄清他  究竟有什麼打算,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自處,還是兄弟……不!是兄妹嗎?他們的結拜  到底算不算數?

  「你說呢?」他反問她。

  直到他開口,她才驚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把心裡的問題問出來了。

  「我、我不知道……」她困惑,是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嗎?當我發現你留下五個字跟一截衣角就離開時,我很生氣。」他突地說  道。

  「……」她無言,那是當時她想過覺得最好的處理辦法。

  「不管現在後不後悔,都只有我知道,你怎能沒問過我,就自作主張丟下我?」溫  和的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埋怨。「難道你忘了我們曾在皇天後士的見證下義結金蘭,發過  誓要患難與共的嗎?」

  她啞口無言,而他則像是要提醒她似地,念出當日的誓言內容。「禍福與共,有福  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誓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些你全忘了嗎?」

  「沒有,我沒忘。」她忍不住哽咽了。

  她知道,他現在這番話是要她明白,他沒有拒絕她,他還是承認她這個義……妹,  不因為她的性別而有所差別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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