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軒轅岳……」藏冬沉吟了半晌,接著換上邪惡到極點的笑意,「喂,那小子就快找到你這來了。」
他大大地掛下了一張臭臉,「我的家務事你別管。」
「誰想管?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終於可以看到你們師兄弟大戰一場的好戲而己。」他老早就想看他們師兄弟打起來了,無奈卻苦無良機,如今終於有機會了,他要是不來看戲豈不可惜?
自己的私事在外人面前被說出來後,燕吹笛變了一張臉,磨牙霍霍地挽袖靠近他。
「你這只愛說八卦又愛看戲的山鬼……」大嘴巴的神,愛探人隱私又口無遮攔,這次他非得把他的嘴封起來不可。
「是山神。」老是想為自己正名的藏冬,火大地往前跨出一步。
「山鬼。」不甘勢弱的燕吹笛也上前去與他互瞪。
「你們……」在他們兩個忙著大眼瞪小眼時,震玉的聲音忽然加入其中。
「幹嘛?」他們倆異口同聲地回吼,目光仍是直視著彼此不放。
「可以請你們先停止寒暄嗎?」她的聲音裡,悄悄地滲入了一些緊張和些許的哭意。
他們又齊聲再問:「為什麼?」
「他快消失了。」震玉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想握住殞星的手,可是卻發現他的身影顯得越來越淡,就連溫度也都快沒有了。
「都是你。」燕吹笛憤憤地一把推開藏冬,飛快地來到躺椅旁想揮趕著震玉,「走開,別礙事。」
「我……」被推趕至一旁的震玉手足無措地看著燕吹笛蹲跪在椅旁,斂去了一臉嘻鬧的神色,嚴肅地結起各式手印,在口中喃念了不知名的咒語一會後,又忙著去桌邊取來硃砂和續魂咒紙。
不想讓獨門功夫在外人眼下展現,也覺得她礙眼的燕吹笛,在忙碌之際,朝藏冬使了使眼色。
「來吧,咱們出去晃晃。」收到的藏冬立即挽著震玉的手臂,微笑地拉著她往外走。
「我不能留下來嗎?」心慌的震玉不願離開,兩目不敢稍微離開殞星一眼。
「再留下來燕家小子臉色會更難看的。」藏冬半拉半哄地將她給帶至門前,「咱們就出去,讓他能夠順利地救那隻鬼好嗎?」要是讓燕家小子變臉,那後果可就很難收拾了。
「嗯。」猶豫掙扎了許久,也知道這樣對殞星最好的震玉,終於如他所願地步出大門。
在門扇合上後,忙得滿頭大汗的燕吹笛卻在那時詛咒地低吼出聲。
「要命,真的快來不及了!」
第八章
他不該出來散步的。
靜望著黃泉那一張似人非人、妖異得緊的臉龐,藏冬無奈地搖搖頭,直在心底想著早知道就別上天問台這來了,沒想到散個步也會散出亂子來。
「你是山神?」打量了他許久後,黃泉對這個阻擋在他面前的男子,反感地皺起了眉心。
他感歎地點點頭,「對。」
「殞星在那裡頭?」黃泉轉首看向不遠處的宅子。
「對。」他邊說邊把衝動地想上前攔人的震玉,再一次地拉回自己的身後藏著。
黃泉冷瞥他一眼,「讓路。」
「不對,不能讓。」這回藏冬終於搖頭了,並且揚手朝後頭彈了彈指,就為那座宅子設了個不容外人入內的結界包圍起來。
望著那道屬於神類所造的結界,黃泉覺得這件原本是再簡單不過的差事,在轉眼間忽然變得棘手了。
「身為山神,你護一隻鬼?」要與燕吹笛對上本就已經是件難事了,現下,要是不先撂倒這個神,那他更別想碰到殞星一根汗毛。
「我要護誰這與你有關嗎?」向來他就是什麼都撿的,他愛撿啥,天底下也沒人管得著他。
「是無關。」他深深地斂氣,渾身蓄勢待發。
藏冬愛笑不笑地問:「小狐妖,你認為你過得了我這一關?」算算他的年紀,也不過廿來歲,就這點歲數,也想與修習神法數千年的他相比?想以卵擊石嗎?
「我不是妖。」被稱被狐妖後,黃泉的臉色頓時陰騭得嚇人。
他撇撇嘴角,「好吧,人妖。」說他是妖的確是不太正確。
「我是人!」黃泉握緊了雙拳,憤憤地朝他大吼。
真難伺候……
藏冬模糊不清地在口中說著,「明明就是半人半妖還死不承認……」算了,懶得跟他在口舌上計較。
在動怒的黃泉想舉步上前時,藏冬慢條斯理地以一掌攔下他。
「喂,你不是獵妖為生的嗎?怎麼改為人賣命獵起鬼來了?」還是先解解他的疑問再動手好了。
黃泉惱怒地瞇著眼,「你怎知道?」
他朝天翻了翻白眼,「你獵妖的大名跟軒轅岳獵鬼的大名,在道上是一樣響噹噹的,誰不曉得遇上了黃泉的妖,注定無法逃出生天?」這種道上眾生皆知的大八卦,他怎可能錯過?
知道自己沒什麼勝算的黃泉,並不想與他大動干戈。
他把話說在前頭,「我與那隻鬼並沒有過節,會獵他,是因翟慶手中有我想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藏冬掏了掏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飛鳳鏡。」
「哈!」他忍不住大大爆笑出聲,彷彿對方開了個什麼天大的玩笑似的。
黃泉反感地問;「你笑什麼?」
「他有飛風鏡?」他邊挑高了眉邊自懷中掏出一隻銅鏡,「那我這個是什麼?」啥時飛鳳鏡這玩意落到翟慶的手中了?他這個轉手飛鳳鏡的主人怎麼都不知道?
黃泉怔愣了一會,隨即飛快地奔向前,出手極快地想奪下他手的銅鏡,但藏冬卻一手摟著震玉,飄然若飛地往後躍飛了幾步。
「君子動口不動手。」土匪呀?連借都沒借就想用搶的?
「給我!」他不死心地再上前,準備就算是得大打出手,也要把東西給奪過來。
藏冬當下隨手把東西扔給他,「喏。」
「啊?」一時沒有心理準備的黃泉,反而在接到飛鳳鏡後呆愣在原地。
他很乾脆,「你不是要嗎?那就給你呀。」那東西留在他身邊也沒啥用處,反正他又不愛照鏡子。
黃泉沒空去理會他捉摸不定的性子,小心翼翼地反過銅鏡鏡身,雙手捧來面前看向鏡面時,卻在裡頭沒看見他想見到的東西。
他的冷眼馬上掃向藏冬,「裡頭的東西呢?」
「她逃了。」瞪他有什麼用?裡頭的東西不在又不是他搞的鬼,是她自個兒要離開的。
「逃了?」黃泉的臉上霎時佈滿了失望,「逃去哪?」
他覺得很好笑,「腳是長在她身上的,我怎知她會去哪?」
聽了他的話後,失望如落葉,葉葉飄落滿了的黃泉的枯槁的心頭,一雙原本炯亮的眸子,也淡淡覆上了一層的心灰。
她又走了。
她總是不等他,每每,他就要找到她了,可她就總是先他一步地離開棲身的銅鏡,再次另覓新處,讓他每次所找到的,就只是空鏡一面,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再見她一面、再好好地讓她看他一眼?他是如此的思念她那秋水般的眼眸……
他困難地問:「她……在走前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有。」把他的表情全看在眼底的藏冬,收去臉上的笑意,正色以告。
黃泉忙不迭地抬起頭來,期盼又緊張萬分地看著他。
「她說……」藏冬拉長了音調,「她說,別再追著她了,她不會告訴你的。」
得到這個答案後,黃泉垂下頭來,默然無語地盯著手中的銅鏡,隨後不久,他一掌擊碎銅鏡,轉身掉頭離去。
「你要放過裡頭的那隻鬼?」藏冬的聲音追在他的身後問。
他沒有回首,「我只獵妖,不獵鬼。」
「又是一個講原則的傢伙。」藏冬激賞地搔搔發,而後兩眼再往旁一瞄,「喂,你也講原則嗎?」
「軒轅岳……」也發現另一個在場者的震玉,心驚膽跳地發現那日傷殞星的人竟也找到這來了。
藏冬忙想讓她別插手,「沒事的,這裡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我是奉師命而來。」軒轅岳踩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朝他們走來,在走時,他的雙掌合十,額際因全身過度使勁而沁出了一層亮汗。
一種類似弓弦繃裂的聲音,倏地在空氣中響起,裊裊餘韻在草原上緩緩迴盪。
「你非獵裡頭的那隻鬼不可?」眼看自己的結界已遭破壞的藏冬,歎了口氣,然後開始準備挽起自己的袖子。
他不帶任何神情地疾走,「正是。」
震玉卻在此時用力推開藏冬,一骨碌地跳至他的面前,軒轅岳訝怔了一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來。
她伸長了兩臂阻擋,「不許你靠近一步。」
甚是明瞭軒轅岳為人的藏冬,這下終於有心情看好戲了。
「喂,你也獵人嗎?」傳聞軒轅岳除了獵鬼之外什麼都獵,就是不傷人,他可是立過重誓的。
軒轅岳神色複雜地瞧著看似固執的震玉,一時之間,前進與不前進皆不是。他沒忘了那日的記憶,那時,伏在殞星身上替他挨棍的,就是這個翟慶求之不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