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玉力竭地垂下眼,依依不捨地握住他的大掌,「欠你的大恩大德,如果有來世,我定會還給你……」
被人冷落在一旁的燕吹笛兩手環著胸,不客氣地睨著他們倆。
「夠了沒有?」想恩愛、想談情,也不必挑這個節骨眼吧?
「我們——」他才想解釋,就見燕吹笛冷冷地一手指著他身側的震玉。
「喂,她昏過去了。」這就是廢話太多浪費時間的下場。
「救她,救救她……」在這節骨眼上頭,實在是別無他法了,將他視為救震玉浮木的殞星,不住地向他低首懇求。
「眾生之中,我什麼都救,就唯有人不救……」燕吹笛朝他搖搖手打回票,在說的同時,訝異地看向身後的遠處,「唷,瞧瞧你。你這傢伙是引來了哪一號高人啊?居然連軒轅小子都親自出馬了。」
「誰?」他緊張地回過頭去。
「要是給他撞上了,別說三魂,你就連七魄也保不住。」燕吹笛一手撫著下頷,思索了半晌後,便彎下身來想拉起他,「這樣吧,那傢伙就由我來打發,你快走。」
「她呢?」他緊摟著震玉不放。
「你煩不煩呀?幹啥一句話老要我重複?」燕吹笛被他的牛皮氣惹毛了,「放開她,再不走,你就走不成了!」
「她與我一道。」殞星的目光卻是依然堅定執著,一字字地道,「她走,我就走,她死,我陪她。」
「你……」燕吹笛被他的固執氣得差點沒吹鬍子瞪眼。
殞星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眼底的那份想救震玉一命之意,沒有絲毫的動搖,而在那時,震玉雖是痛得睜不開眼,但她卻將他們的話全都聽進耳裡了,因為劇烈的疼痛令她開不了口,只能下意識地緊緊回握殞星的手。
「嘖,固執的東西……」燕吹笛煩燥地搔了搔發。
殞星咬牙勉力站起,在那時,燕吹笛自袖中掏出了張看似寫了咒文的紙符,將它貼在那匹他們搶來的馬兒身上後,再轉過身來先是輕鬆地將殞星給扔甩上馬,再將震玉也給抱至馬上,殞星隨即將她摟至胸前。
「去吧。」燕吹笛揚手拍了拍馬兒,馬兒即刻揚蹄絕塵而去。
直至他們走遠了,他才慢條斯理地回過身,看著靜站在他身後,似乎在有意無意裡,也刻意放他們一馬的軒轅岳。
他愉快地咧大了笑容,「好久不見,師弟。」
第五章
是誰?
是誰把這兩隻闖錯地盤的東西拎來他家門口的?
藏冬撇著嘴角,不滿地瞪著眼前這匹貼了某人專用咒符的馬兒,先是像陣狂風般地飄來家前,接著止蹄將馬背上的一人一鬼給甩落在他家門前,然後……瀟灑地搖搖尾巴走人……不,走馬。
他想,這八成又是燕吹笛那個愛管閒事,又不負責任的臭小子所幹的好事。
「真是的……」藏冬頭疼地按著兩際,對這兩顆燙手山芋,是既不想搭理又不能置之不理。
被馬兒甩落地的殞星,在落地之前,仍是護住了懷中的震玉,讓她在著地時沒再多增損傷,但他卻在一放開她後,自口中不斷嘔出縷縷黑血。
藏冬沉默地看著他的慘狀。他在心底估算著,以這情形來看,這隻鬼似乎是中了高人的法術,再這樣下去,若是什麼都不做,恐怕再過不久,這只擅闖陽間的鬼就將無法繼續留在人間,並且,魂飛魄散。
「你怎麼樣?」醒過來的震玉,緊張萬分地推搖著倒地不起的殞星,「要不要緊?傷得重不重?」
「我……」殞星甚至連一句話都無法說完,就又自口中嘔出一陣血水。
黑色的血水,凝成一縷黑川,彎彎蜓蜒地流向震玉,她慌忙轉首四顧,在見著了眼前身穿一身黑色長袍,面容非凡的男子後,她忙不迭地掙扎想站起,奈何渾身乏力的她卻無力起身,只好一路奮力爬向他。
她伏首長跪,「若你能救他,請你救救他。」
「嘖。」就怕會遭人拜託的藏冬,不甘之餘皺緊了一雙劍眉。
「請你救他。」無人可求、無人可救之下,震玉只好祈盼眼前之人是位能夠救救殞星的能人。
藏冬沒有扶起她,只是蹲在她的身前淡淡地問。
「你與他,一是人一是鬼,根本就不同一道,為何你要為他擔心?」分明就是陰陽陌路,她需要撈過界來幫這隻鬼嗎?
震玉怔愣了一會,沒想到他會一眼看出需要的真實身份,因為擁有人貌鬼身的殞星,外表在眾人眼裡看來,不過是只個普通人罷了,因此在訝異之餘,她更是認定眼前之人並非尋常之輩。
她的雙眼寫滿惻然,「他會死的。」看殞星傷得那麼重,她直擔心,她就快失去他這名一直以來,就伴在她身伴與她相依的男子了。
藏冬翻翻白眼,「他早死過了。」都已經是隻鬼了,再死一回有差別嗎?
「他救過我一命。」
「那又如何?」干他屁事啊?
「求求你……」實在是別無他法了,跪倒在地的震玉,不住地向他叩首。
他歎了口氣,伸手止住她的叩首後,站起身將兩手放進袖裡。
「我救不了他。」就算他想救,可是也得弄對對象啊。
她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麼?」
「因為我是鬼類的死對頭。」唉,問題就是出在這一點上,燕吹笛那小子在把這兩個東西扔來他家前,難道都沒想過這點嗎?
鬼類的死對頭?
「你……你是什麼人?」震玉的心中泛過一陣顫抖,不安地看向他那一身不太屬於塵世也不像是道人,倒有點像是……仙人的模樣。
「我?」他一手指向自己的鼻尖,笑意可鞠地自我介紹,「我叫藏冬,乃此山之山鬼。」
「山鬼?」鬼?那和殞星不就是同類嗎?
「別過來……」然而在一旁的殞星聽見了後,卻是抗拒地不斷想讓自己離他遠一點,並在臉上寫滿了恐懼之情。
「你怎麼了?」震玉連忙回到他的身旁,大惑不解地看著他逐漸由青變白的慘淡臉色。
「很難受是吧?」藏冬理解地點點頭,再無奈地朝他們攤著兩掌,「這也難怪,我可是未受天帝正式冊封在正神之列的山神。」
「神?」她呆住了,「你不說你是山鬼嗎?」在這座不起眼的山裡,有神存在?
「山鬼即是山神啊。」他好笑地扯開了笑容,「小姑娘,你連這個也不知道?」
她的腦海一片模糊,「那你究竟是鬼是神?」
「神。」
話甫出口,受不住他強大神力影響的殞星,已不能自持地暈了過去,靜靜伏臥在如茵的草地上,自口中不斷嘔出黑血。
「喂,別暈啊……」還想再多說一些的藏冬忙著呼喚他醒來,不一會,又急急轉過頭來,「你也別忙著暈,好歹也等我滿足完了我的虛榮心再暈呀!」
這一人一鬼都太不給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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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麼?」
在不省人事下,被藏冬給弄進宅子裡的震玉,不知暈了多久後,方揚睫醒來,首先看到的,就是藏冬手裡拿著一打濕的綾巾正步人房裡內,她揚首四下尋找著殞星,發現他正躺在另一張床榻上,而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跳下自己的床榻,爬至殞星的身邊,以自己的身子橫擋在殞星的面前,阻止藏冬再往前更進一步。
「做什麼……」藏冬張大了嘴,覺得自己被問得莫名奇妙,「我還能做什麼?」收留了他們之後,除了救助他們外,他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她戒慎恐懼地盯著他,「你想害他?」他說過了,他是神,是鬼類的天敵,因此除了他想傷害殞星外,她實在是想不出他還能做什麼。
冤枉至極的藏冬無奈地朝天翻了翻白眼。
拜託……他哪會無聊得去收那隻鬼啊?她也不去打聽打聽,他這個專收垃圾……不,專收爛攤子……啊,也不是……唉,反正他這個專門收容遇難眾生的山神,最是倡導陰陽和平了。
自艾自憐完畢後,藏冬以伸手以指點點她的俏鼻。
「我雖不能救他,但我能治你。」她也不想想她自個兒都受了傷,就只在乎他會對那隻鬼不利。
「我不需要幫忙。」震玉不領情地揮開他的手,依舊是坐在殞星的身邊不肯離開。
「但你總需要照顧他吧?」他揚高了手中的綾巾看著他,「若是連你都倒下了,誰來看顧他?」
說得……好像沒錯。
震玉猶豫不決地看著他手中的那條綾布,低首再看看自己,這才發現自己是一身的血汗交織,她的慘狀,也比殞星好不到哪兒去。
「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藏冬慇勤地將她拉下床榻,回到她自己的榻上後,先幫她將一張小臉給拭淨,再伸出一手撥開她額際沾粘的發,露出她額上的傷口來。
「你在做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的舉動。
「替你療傷。」他輕輕將掌心置覆在她的額上,立刻讓她覺得額際有陣暖融的感覺,帶著點刺痛,但很快的,額上自受傷以來的痛感緩緩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