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見聶虎兒身體力行的扯著耿君威的衣袖,直往床內退;這一切看在耿君威眼中,直讓他大有秀才遇到兵之歎。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概念?知不知道男女同床的後果?」他才不想娶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深山蠻女……等等,他怎麼會扯到「娶」這個字?這跟他是八竿子扯不上干係的事……肯定是他讓這足以氣死聖人的小女人給氣昏頭了——耿君威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
虎兒在一旁偏著可愛的小腦袋,很努力很努力的回想她兩位師父的教導。男女同床……嗯……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男女同床的後果!」虎兒興高采烈的宣佈著。
「很好。」
漠然的吐出兩個字,耿君威試著抽出讓聶虎兒握得死緊的衣袖。總算能和她達成共識,這讓耿君威不想和她計較鳩佔鵲巢的惡行,只求能快快速離她,遠離這個總是能輕易的左右他向來波瀾不驚的情緒的人。
「我想要一個像你一樣的小孩!」
無視於耿君威差點脫落的下巴,聶虎兒快樂的宣佈她的決定!
窗外,柳絮般的瑞雪依舊漫天飛舞,伴著紊亂的瓣瓣飛雪,耿君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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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個帶罪之身而尚被收容的人而言,聶虎兒在淳王府的日子過得不僅僅是不錯,簡直就是如魚得水般的愜意。以上,是耿君威在別院內的書齋踱了一夜方步後,所得到的結論!
不過,只怕他就算窮其一生都耗在踱步上,也想不出她為什麼會語出驚人,說她想要一個像他的小孩。想來也真是好笑,想他堂堂的淳親王,竟得又哄又騙的等一個小女人人睡後,才像是避難似的直奔書齋避難,只怕這種事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說不出對她的那種無力感,她就是有本事能撩撥他向來八方吹不動的心緒;或者,問題就出現在她不怕他?!
從來就沒有人能反抗他的權威,即使是她;當機立斷的性格,讓一夜未眠的耿君威決定要和她好好的談一談,誰知道——
「笨蛋!」平地一聲雷似的怒吼,在耿君威甫出房門便響徹整個書齋前院。
門前那件帶著雪花的大氅……不,該說是大氅下瑟縮且兀自微微發抖的身軀,這正是引起耿君威滿腔怒火的根源。
「你到底有沒有大腦?這麼冷的天,你在這裡做什麼?」
原本鮮嫩欲滴的櫻唇已凍得發紫,素來嫣紅的俏臉蛋也染成蒼白,一臉的寒意令人心疼,這讓耿君威的怒火沒由來的更熾熱。
「我……我……」聶虎兒冷得直打哆嗦,無暇回答耿君威。
迅速的將她連人帶裘的擁入懷,懷中的冰冷讓耿君威不做細想的直往睡房奔去。
將一雙冷得發紫的小手臂環住耿君威的頸項,小臉蛋直窩入耿君威溫暖的頸窩,冷得快沒思考能力的虎兒只覺得好幸福。
「威威,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抱我耶!」
再度的躺回那張大床後,虎兒略帶失望的表情,彷彿在抱怨她寧願讓他抱著,也不願躺回床上似的。
無暇理會她的言語,耿君威風一般的喚來了侍者,令人備妥姜茶、參湯、傳御醫後,這才又回到她的身旁。
「我自己就是個大夫了,何必再叫別的大夫呢?」虎兒小聲的抱怨著。「別人的藥肯定難吃死了。」
一臉的嫌惡,讓好不容易消了點氣的耿君威,再度的怒火中燒。
「大夫?!你還好意思說,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來的人,即使說是華陀的弟子,想來那醫術只怕有醫死人的嫌疑……」
「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辱人?」雖然冷得有點口齒不清,虎兒還是奮力的反擊。
「污辱?我說的是事實!若你真懂什麼勞什子鬼醫術的話,還會見鬼似的去挨冷受凍?感覺不到這天氣是又寒又冷也應該看得出正在下雪,你究竟是腦死了還是失心瘋?」
儘管氣急敗壞,言語已呈口不擇言狀態,耿君威的雙手卻始終不自覺的輕揉那雙冰冷的柔荑,試圖傳達一些熱源給凍壞了的她。動作之輕柔,只怕連耿君威也無法理解。
「人家……人家還不是為了你!」眼中覆上一層水霧,正無聲的表明自己的委屈。
「見鬼了,這又干我什麼事?」
敲門聲打斷兩人的對峙——
「王爺!小的……送姜茶、參湯……」放下東西後便如臨大赦的退出房門,只留下一位中年大夫正為床上的虎兒把脈;當然,那位大夫也是一副噤若寒蟬般的模樣。
對於這些反應,耿君威自是習以為常;對他而言,畏懼才是旁人面對他時的自然反應,這也就更襯托出床上的病號那一臉頑強不屈的特別。
討厭!討厭!虎兒一看到那個屈躬哈腰的大夫就一肚子氣;她現在只覺得自己快死了。頭痛的像是裹面灌了鉛似的,昏昏沉沈的令她難受極了。整個身子也冷得不像話,好似快結成冰一樣……明知道不應該,但虎兒她就是難受的想哭。
忍耐!忍耐!虎兒啊你最勇敢,千萬要忍耐!現在哭一定很狼狽,別讓那個大夫看笑話了!——聶虎兒在心中如此的安慰自己,多少也有點崇拜自己,不曉得她為什麼會這麼勇敢!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虎兒尚能保持清楚意識時,終於看見那位大夫唯唯諾諾的開了一些藥方子後而離去。眼見耿君威端著湯湯水水朝她走來,別了好一會兒眼淚便如決堤般潰決,洶湧的宛如洪水氾濫般滔滔不絕……
「你……」
所有到嘴的罵人字眼全一古腦的又自動縮了回去;眼淚是耿君威的致命傷,他就是看不得她哭。
「怎麼了?哪裹不舒服?」
那一顆顆晶瑩的淚水彷彿有魔力似的,總能讓耿君威很順口的說出一些連他自己也覺得陌生的關懷;這陣子八成是中邪了,耿君威這樣告訴自己。
「喝些薑汁,身子暖和些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替她拭去淚痕,耿君威細心的親自一小口一小口的餵她喝下令人暖和的茶水,要是讓旁人看見這一幕,只怕眼珠都會凸出來。
溫熱的液體隨著吞嚥直滑下肚,甜甜辣辣的直讓虎兒覺得肚子裡暖烘烘的,連帶著,人也舒服了些。人—舒服,睡意也逐漸侵襲凍壞了的意識。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在書齋外待一個晚上了吧?」第二回合的問話開始。
該死,怎麼會有這種人?病人不都該是一副邋遢的狼狽模樣,怎麼……怎麼她還是能這麼的美呢?放回碗,耿君威不自覺的直盯著虎兒,不由得有些看癡了。
「你食言,你說要陪我,但一到半夜你就不見了。」閉著眼,喝完那些湯湯水水,果然讓虎兒覺得好多了。
「我……」
「我不要和你分開。」
不讓耿君威有辯解的機會,虎兒斬釘截鐵的表示。為了加強表現其決心,還掙扎的爬起來直摟住耿君威頸項,代表她說到做到的堅定信念。
「你犯不著這樣,何必跟你自己過不去呢?」
七手八腳的拉開黏在身上的病號,耿君威費了一番功夫。才又讓她密密實實的讓厚實棉被裹著,平穩的躺回床上。
「我怕進書齋找你,你會不高興……」
怕?!這個字眼由她嘴裹冒出來,著實讓人覺得詭異;耿君威心裡在微笑——很好,她終於也有點會怕他了!雖然,說不出那股奇怪的感受。
「你是我的……黑衣壞人不能傷害你……我……我要保護……你……」
夢囈般的耳語如一記悶雷,轟得耿君威一向冷靜的頭腦,有些不能運轉。
剛合上眼入睡的虎兒,驀然又睜開睡眼迷濛的大眼,由被中吃力的挪出一雙手,緊緊的抓住耿君威的衣袖。
「這次我抓住了你,你就走不了了……」
語畢,伴著均勻的呼吸,帶著一抹微笑的虎兒便沉沉睡去。手中,還死命的抓著耿君威,彷彿以為她真的能留下他。
一臉神色複雜的看著那芙蓉花似的睡顏,耿君威一時之間,竟厘不清心中五味雜陳的感受。
保護?!
打從他有記憶開始,這兩個字便像是和他絕緣一般,尤其經過他父親特殊、嚴厲的教育後,他的身份,向來只有人們祈求他的援助、施予庇護,而她……竟想保護他?!
剛毅的俊顏,隨著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而逐漸放柔。不可否認,虎兒的話的確帶給他不少衝擊,心中的那股暖意也逐漸擴大當中……
相對的,這個有著鋼鐵意志般的男人也就更迷惘了——
第四章
「爹——」
眼見摯愛的親人為了抵擋賊人而身染鮮血,他只覺得那些血,就宛若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般,心痛的讓他無以復加。
「快……快走。」喘著氣,氣若游絲的慈父囑咐著他。「天兒……兩個妹妹……就、就交給你了……快和福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