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亮晃晃的刀已壓在雪白玉頸上,只消稍微再出點力,只怕心羽郡主美麗的脖子……
「表哥……」
始終未發一詞的鹿心羽終於輕輕柔柔的喊了一聲,美麗的眼中已蒙上一層淚水。
「放人!君揚,立即下令撤掉所有弓箭手與府中原有的守衛戒備。」耿君威當機立斷的下令。
「大哥,我們怎麼知道這個人會保證心羽的安全呢?」耿君揚兀自不放心。
「君揚,你還不明白嗎?讓他走,我們尚能有機會救回活人,否則只怕會玉石俱焚。」耿君威面色凝重的分析著。
「閣下這麼明辨事理,我當然也不會讓你失望,只要讓我出了王府,在東邊十里處的杏兒林內我門會放人。若不放心,只要你的人能跟得上又不接近三十公尺內,你大可派人跟著。」
「好,就暫且信了你。君揚,快撤掉所有弓箭手與守備,命人備馬。」
即使心有不甘,耿君揚依舊發揮極高的效率,走至門外處理一切。
「希望你說到做到,十里外的杏花林內能見到完好如初的郡主。」
「殺生佛向來說得出做得到。」
「最好是如此,與淳王府為敵的下場想必你也明白。」匆匆回到大廳的耿君揚補充說道。繼而又對耿君威說道:「大哥,一切事宜我都命風總管辦妥了,若無命令,弓箭隊與府內守備皆不會輕舉妄動,而馬也備妥在府外等候差遣調用。」
「你聽見了,馬匹都備妥了,你走吧!」
「不用,怎麼來就怎麼走。況且,你的馬也未必快得過我……」
隨著語音的消逝,一道快似鬼魅般的黑影已奪窗而出,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大哥……」耿君揚欲言又止的看向耿君威。
「令人備妥逐月,這杏花林非咱們兄弟倆親自去一趟不可。」
需要他們兄弟親自出馬,自是那位殺生佛絕非泛泛之流的人物,但……
「那她呢?」耿君揚看向被摀住了嘴,讓耿君威架著卻兀自伊伊嗚嗚叫的奇怪女孩。
耿君威皺皺眉,動手去掀虎兒臉上的黑面巾。「姑娘家學人家混什麼黑社會,這成何體統……」
若不是心羽郡主的事尚未解決,只怕黑面巾下的臉孔會讓面帶憂色的兩兄弟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基本上,那張小臉蛋髒污的程度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黑面巾的效用,遮與不遮似乎也沒多大的差別。或者,那條面巾的作用就是用來「遮醜」?!
「放開我,你這個大壞蛋,你怎麼可以讓那個大俠走呢?他走了,我怎麼辦?」一張嘴好不容易才獲得了自由,虎兒連珠炮似的連忙抗議起來。
「什麼意思?」
「開什麼玩笑,我還沒跟那位大俠討教如何當大俠的秘訣耶!怎麼能跟丟呢?我不管,你們要賠我一個大俠來。」
「君揚,先去杏花林一趟,這個小姑娘回來再做打算,讓兩個人來看著她。」
由於急著趕去救人,耿君威才沒那個精神來瞭解虎兒的怪言怪語,當下立即決定,一切等他回來再談。
「我不叫小姑娘,我叫虎兒,聶虎兒你知不知道?你不能留下我一個,喂!威威,你不要走嘛……你們兩個是誰,放開我啦……」由於兩個家丁攔住,虎兒只能扯開喉嚨大叫著,企圖喚回大步離去的耿君威。
看著頭也不回離去的兩個人,虎兒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想丟下她一個人,哪那麼容易!
水靈靈的黑白大眼骨溜溜的轉了兩圈,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悄然浮現。天底下絕沒有人能阻止她聶虎兒做任何事,兩個小兵兵,只好讓你們委屈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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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颯颯,新月如勾,由於耿君威的一聲令下,淳親王府前已有專人備妥兩匹俊逸非凡的名駒。兩匹駿馬在月夜中一黑一白相互輝映著,黑的毛色光亮、通體墨黑,尤為特別的是它額頭上那天然生成的白色彎月標誌,更顯示出它的不凡,故取名為「逐月」——耿君威最心愛的座騎。
而「嬉雪」正是「馬」如其名,難得的是它全身雪白而無一絲雜色毛,宛如皓皓白雪一般的潔淨,這也正是它成為善揚侯耿君揚的愛駒的最重要的原因。
耿君威扳著一貫嚴肅的俊顏,卻怎麼也揮不去心中那股奇異的感受——
什麼話?!他耿君威竟淪為「大壞蛋」之流!他堂堂一個淳親王竟比不上一個以偷竊而著名的怪盜?!不自主的,一個髒不溜丟卻嵌著一雙攝人心魂、宛如嬰兒般清澈的明眸的小臉蛋浮上了心頭。
二十八年來,這是第—個能讓耿君威在心中憶起的女性面孔——雖然髒了一些。這代表了什麼?皺皺眉,耿君威拋開這些沒由來的想法。現在可沒時間理會這些,心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哇……」
一聲毫不掩飾的驚歎聲驀然響起。
若在平日,一向莊嚴肅穆的王府出現這種驚呼聲就夠不尋常了,更何況是在心羽郡主被挾持,全王府進入森嚴戒備的狀態中,這讓人益發覺得突兀。
眾人一致的向發聲處看去,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野小子正滿臉驚奇的看著「逐月」與「嬉雪」。很顯然的,他的驚呼是為了這兩匹馬。
看到那一身特異的虎皮衣飾,耿君威不自主的皺了皺眉。不用說,這個人正是剛剛他下令被留在王府中等候詢問的小姑娘。只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聶虎兒笑咪呼的對耿君威招招手,算是向他打招呼——真不容易,一張臉髒成那樣還能讓人看出她是笑咪咪的,大概是牙齒白的好處——只見她走向「逐月」,似乎對它額上那抹彎月產生偌大的好奇。
「你怎麼出來的?」耿君威沉著一張俊顏問著。
可惜,聶虎兒若這樣便怕了,那她也不叫聶虎兒了。
「小心!」
在「逐月」咬上聶虎兒的小手臂前,耿君威眼明手快的飛身向前——因為「逐月」向來排斥生人,除了馴服它的耿君威外,「逐月」對旁人而言,仍是一匹具有攻擊性的野馬。
就在「逐月」咬上虎兒的千鈞一髮之際,耿君威適時的攔腰抱起虎兒,輕身一縱的遠離了危險地帶。軟玉溫香的嬌驅第二度落入耿君威的偉岸胸懷中,而虎兒頭上用虎皮製成的小帽因這一抱一縱的衝力而飛落……
一頭烏溜溜的秀髮宛如飛瀑般直瀉而下,兩人這時候的姿勢著實是一副絕美的畫面(基本上若扣除掉那張污黑的小臉蛋的話)。而這時王府前一干侍衛等眾才明白,原來這個身穿虎皮衣的竟是個女娃兒。
「哎喲,我的帽子!」
連忙由耿君威懷中掙脫,虎兒拾起她的虎皮小帽,拍拍乾淨後再度戴回頭上,連同散落的髮絲也一古腦的全塞回去。
但那一頭及臀的長髮硬是和她作對似的,虎兒愈是心急愈是弄不好,看得一旁原先準備開口斥責她的耿君威看不下去,大手一伸,沒三兩下便幫她戴好了她的虎皮小帽。
再一次,虎兒覺得威威是個面惡心善的大好人,即使他常常一臉凶巴巴的樣子,但每次她出狀況,他總是會幫她……
「來人,將這個虎兒姑娘帶回府中,等我回來再行審問。」耿君威重申命令,他有他處事的原則,決不容許這平空突如其來的女娃兒給破壞。
怎麼……怎麼會這樣?那不就枉費她前一刻還在心裡的一番讚美了?
「不要這樣嘛!威威,我知道你最好了,你讓我也去嘛!」
眼見耿君威頭也不回的走向「逐月」,而兩個不知名的小兵兵又靠上來,有了前車之監,聶虎兒毫不考慮的一腳踢開一個,情急之下,以一種極其滑稽的姿勢,飛身撲黏在耿君威身上——活像只八爪章魚似的。
全場一片鴉雀無聲,全讓這種場面給驚呆了。光看耿君揚那幾乎脫落的下巴就不難瞭解,聶虎兒的行為不止不合時宜,這根本就大大的違背了禮教。也難怪乎一向八方吹不動的耿君威,此刻臉上會是一臉尷尬的表情。
從來沒有人能違抗淳親王耿君威所下達過的命令,當然更沒有人敢去試圖改變他所做的決定,除非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活得不耐煩了。就耿君揚的瞭解,沒有人會傻到與自己過不去……
至少,在今天以前沒有!
打從一開始,耿君揚就覺得這個叫聶虎兒的少女不簡單,即使她那一雙水盈盈的大眼清澈的宛如嬰兒般無邪,童稚的言行舉止也讓人覺得單純而無害,但——看看她攀在他大哥身上一臉無賴的樣子,再看看他大哥百年難得一見的不自在表情……
這下子,可有意思了!
第二章
終究,耿君威還是帶她來了!
說不出為什麼會讓她給說服,或者,該說是君揚幫著她說服了自己。總之,她現在正好端端的與他共乘「逐月」——當然,這也是她所央求的,因為她壓根沒碰過馬,更別提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