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的笑,她知道她錯了。這些年來,並不是所有的事都完全一成不變,過往的歲月還是讓他有一些些不同的。
說起來也真是有些不公平,不嫁女人總怕年華老去,大多的男人就像可珍藏的酒一般,隨著年歲的日增,更會沉澱出一份難以言喻的成熟魅力來。
而眼前的他更是不例外,經過這些年的漂泊歷練,原就挺拔俊偉的他更憑添一份讓人無法抗拒的迷人風采,再加上喜歡四海為家、四處流浪的個性,造就了他一身旁人怎麼也模仿不來的浪蕩落拓氣息。
這樣的男人,怎麼看都是危險,他整個人所散發出的,就像是罌粟般的魔力,讓接近他的女人不知不覺中了他的毒,從此便再也不能翻身,滿心想的就是如何才能獲得他的深情眷戀,就如同她,一場不見天日的愛戀就是這麼樣開始的。
唉……多希望他能正視她的心,真的讓她成為他的唯一……「怎麼了?怎麼又恍惚了?」又不是沒知覺了,高克典自然發現了她的失神。
「你的頭髮該修了。」她答非所問,伸手觸了下他將及肩的散發。
「何必呢?反正明天又得出門了。」他聳聳肩,語氣是一貫的不在乎。
聞言,她的心一緊。
是啊,都差點忘了,過了今晚,明天他又要離開了。
「嘿,你到底怎麼了?一個晚上就看你陰陽怪氣的,這可一點都不像我的小妞。」他俊眉一揚,因為她的失常,輕狂不羈的侵顏上出現了幾許少有的認真。
「我只是在想,像你這樣的浪子什麼時候要幫我找個小嫂回來。」她嘻嘻一笑,像是心中從沒有過異樣的心思。
相對於他對她小妞的稱呼,她總是喚他小哥──這是當初不滿意他為了幾個小時的差別而老是以老大哥的模樣自居而衍生的──小哥的妻子對她這個妹妹而言,自然是小嫂。
「小嫂?」輕狂放浪的浪子臉上有種受不了的表情,「我就說你看稿子把腦子看壞了還不信。」
「喂喂喂,請別對我的工作有成見。」她嚷嚷,不服氣的朝他的方向對空揮了兩拳
「我哪敢啊。」他輕笑。
「不敢最好。」她留給他一個「你給我小心點」的兇惡表情。
「你啊,再不改改你的性子,看哪家的男人敢要你喔。」他搖搖頭,佯裝歎息。
「我又沒怎麼樣。」她嘟嚷。
「是喔!」他輕哼一聲,「女孩子家好歹也留一點給人家探聽,男人喜歡的就是溫柔多嬌的女人,你就算是裝,也裝出一點樣子來……」
「那多虛偽啊,要是一個男人因為我不時裝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才喜歡我,那還有什麼意思?」她抗議。
「這倒也是。」想了會兒後,沒將她原本就很可愛的評語說出口,他聳聳肩。
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對於這個半路認來的妹子,一反個性上的漫不經心與凡事不在乎,他是真心把她當成自己的家人來看待。尤其在母親死後,這個妹妹是他唯一的家人了,要他將她交給一個不是真心待她的人,那決計是不可能的。
「所以羅,我就是我,如果沒有遇上我的伯樂,我就一輩子當個快快樂樂的單身貴族又何妨?」她說得萬分灑脫。
「同理可證,小哥我繼續當個單身漢也沒問題吧?」他斜睨她。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他願聞其詳。
「我是女孩子,沒有傳宗接代的責任,你可是高家唯一的傳人呀。」她提醒他。
「傳宗接代?誰在乎啊!」他啞然失笑。
「小哥,你這樣不行的喔,我們是中國人,古人說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多少也聽一點嘛。」煞有介事的勸導讓人察覺不出她內心的歎息。
如果他肯為一個女人而安定,那她或者可以讓自己死心,繼而擺脫這場像是無止境的暗戀了。
「你別開玩笑了,就為了這原因,你以為我會找個女人回來煩我?」他扯開一個輕佻的笑容,那模樣說有多誘惑人就有多誘惑人。
她嚥了口口水。端賴多年的自我訓練,要不是定力夠,說不定她會一時不察的對他露出一個花疑的笑容。
「你呀,多放點心思在自個兒身上吧,別滿腦子就只想著小嫂,有空的話還不如想想什麼時候幫我找個妹夫,別將心思一個勁兒的放在工作上,那些文藝小說不能陪你一輩子的。」像所有的兄長一樣,希望她能過得幸福的他也是廷留意她的感情生活的。
「就會教訓人。」她皺皺鼻子,表示不以為然。
「那是你我才肯說,別人想請我教訓還沒有機會哩。」他出手擰了下她軟嫩嫩的頰
她哀哀直叫,等掙脫後才捂著頰抗議。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蠻荒地帶待久了,你都快讓那些土人給同化了。」嘴上是這樣說,心裡卻是甜蜜的──是因為她他才會這樣說,對他而言,她畢竟還是不同的,不是嗎?
「你喔。」他不認同的搖搖頭,「學學一般的女人好不好?在這時候,就要適時的撒嬌一下才可愛嘛。」
「撒嬌?」她一臉怪異,瞬時聯想到被打了左臉還得送上右臉的那一套……她大笑出聲,「我還信上帝得永生哩!是不是想讓我乖乖的束手就擒,然後送上門任你宰割?T
「完了,完了。」他一副「你沒救了」的模樣,搖頭歎氣,「牙尖嘴利的,哪個男人會受得了你?」
「沒關係,我有小哥疼我嘛。」她適時賣乖。
「是喔,有我這個小哥,你連老公都不要了。」他給她一記白眼。
「這樣不好嗎?」她故意問。
多希望他能說出將兩人湊合著綁在一起的話,就算是做不得真的玩笑話,她也想聽
「你說呢?」他斜睨她。
袁羚光沒說什麼,嘿嘿直笑。
老公?老什麼公啊!一顆心全懸在他的身上,她哪還有什麼心思去注意別的男人?
唉,她可悲又可憐的暗戀喔……***
高克典就這麼走了,按照他原定的行程。
對於他的離去,袁羚光的內心其實是悵然的。但如同道些年來他的每一次遠行一樣,她沒有去送他。在更多的想法出現前,工作已早一步填滿她來不及傷春悲秋的心。
這並不難,真的。
就這樣,日子在審稿、編稿及與各個性情不同的作者打交道中度過一天又一天……「喂,阿姊啊?」
一雙眼還在一堆文字中奮鬥,順手接起電話,她還沒說什麼,電話的那頭早一步的傳來輕快得不像話的詢問。
「幹嘛?」不是感冒,袁羚光的聲音自動擠出搞笑的濃濃鼻音來。
這世上有一種人,有點類似生活白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一些不經心的行為就是讓人覺得很搞笑,致使聽見他的聲音就忍不住想逗著玩兒……在她所認識的人中,擁有這項特質最明顯的就只有一個──彤掙。
「我好無聊喔。」那一頭的人發表第N次的無聊宣言。
「無聊還不趕快去寫稿?」每次都這樣,整天無所事事的晃蕩,然後等要交稿的時候才在喊寫不出來。
「哎喲,我寫不出來啦。」一如平常,彤琤式的要賴語氣冒了出來。
「不會吧?我已經排期了,你不要到時候沒東西交喔。」
「可是我沒有靈感,腦子裡沒東西可以寫呀。」說著說著,彤琤也覺得自己很委屈
她不是無病呻吟,真的!要知道,她寫東西通常都是取材於生活週遭的人事物,像是書中人物的性格或是某些想法,她便是以身邊奇奇怪怪的朋友當參考,而書中的情節也極可能是她身邊所發生的事,而現在她的生活無趣到了極點,要她寫什麼嘛。
「那怎麼辦?」已經排了出版日期的袁羚光也替她著急。
關於她的寫作方式,袁羚光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就好比之前的日光三部曲,其中大姊晨曦遇到那位楊姓搭訕者的事件,就是這少相筋的妮子自個兒的切身之痛,而晨曦的想法跟作法更是源自於她本人──本來就是嘛,現在這年代還有誰會真按照一個地址去找人的,通常有電話都已經懶得撥了,還自己出門哩,有沒有搞錯呀……不要懷疑,這就是她本人說的,而且語氣是異常的理直氣壯。
也就是因為她那種超Y世代的怪異邏輯,以為就此別過後便再也看不到那個看了就心煩的塔訕者了,可想而知當對方找上門來的時候,她有多震驚,也害得她身旁的人替她擔足了心。不過幸好真實世界中事情的發展沒有書中那樣恐怖與邪惡,那個造成極大困擾的塔訕者來了一次後,在沒人理會的情況下,自討沒趣的離去就沒了下落……總而言之,端賴身邊的人事物讓彤琤這妮子寫了一本本的小說,現在她竟然說沒東西可出賣──不,是可以當題材,這下子可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