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回神,梅貴妃輕咳一聲,掩飾適才的失態。
「你這孩子啊,真是越來越滑頭了,」念頭一繞,認定了他是在尋人開心,梅貴妃省去了訝異,直接笑了出來。「竟連姑姑都敢作弄!」
稚氣俊秀的娃娃臉垮了下來,伏宙悶到了極點。「作弄?怎麼連姑姑也這麼說呢?難道……難道我就不能真心愛上一個人嗎?」
「愛一個人?」梅貴妃直接笑了出來。「呵呵,你這小滑頭,還想作弄姑姑玩嗎?別人或許沒問題,但若要換成你,在你真心只愛一個人前,還是先想想如何把後宮裡頭那些為你著迷的嬪妃、貴人們安撫好再說吧!呵呵,瞧你,說的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呢!」
「本來就是有這麼回事嘛!」伏宙沮喪,不明白他愛上一個人有什麼問題,為何沒人要相信他呢?
「好吧,若真有這麼回事,那你告訴姑姑,你愛上的是哪家的千金閨女呢?」梅貴妃倒要聽聽,他會丟出哪個人名來交差。
「是--」伏宙話到了嘴邊,卻又默默地吞了回去。
「算了,不論我說什麼,你們也沒人會信。」伏宙又是幽幽一歎,稚氣俊秀的面容純然一副憂愁少年的模樣。
「你啊你,要尋人開心也別作弄到姑姑身上,去去去,去別宮找其他的人玩去吧!這陣子你沒來,她們一個個惦你可惦得緊了。」
見他垂頭喪氣地要離開,那有始有終的裝模作樣實在讓梅貴妃感到好笑,卻也忍不住揚聲叮嚀。「別玩得太過分了啊!」
聽見這話,伏宙離去的腳步變得更加沉重。
為什麼?
為什麼沒人信他,也沒人明白他呢?
唉……他的一片癡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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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明月高掛天際,柔亮的月光無私的映照著大地,可不一會兒又一寸寸、一寸寸的,光芒漸漸消去,直至厚厚的雲層整個遮掩住那一輪皎潔明月。
暗夜,寂靜無聲,突來的嘈雜紛亂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兒。
揉著眼睛,才剛剛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好奇突起的嘈雜是怎麼回事,房門便讓人撞了開來。
「阿瑪?額娘?」
「喜兒,快、快點走!」
「怎麼了?要上哪兒去?」少女讓父母驚慌的反應給嚇到了。
沒有人能回答她,雙親一邊一個的拉扯著她,幾個侍衛家丁護著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向外而去。
廊那頭的火光讓一行人停下了腳步,未能細想,警覺性極高的男主人早已一步的應變,立刻把妻女推進庭園中那別有洞天的假山裡頭。
「額娘……」
「噓!噤聲,別說話。」女主人一把摀住女兒的嘴,緊張萬分地觀看外頭的情勢。
假山外頭,四、五名蒙面的黑衣人從迴廊那頭竄出,個個手執長刀兇惡的攔下了男主人。
「想走?你們一個也別想逃!」為首的黑衣人冷聲笑著。
「大膽狂徒,敢夜闖總督府行兇,眼中可還有王法?」男主人端出河南總督的官架子,即使明知沒什麼用,但仍心懷一絲的期望,希望能遏止這些歹徒行兇的意圖。
但他的期望明顯落空了,幾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根本不理會他的威脅,不由分說的立刻展開另一波的殺戮。
猩紅的血液還殘留在地上,家人們痛苦的叫喊與臨死前的痛楚神情,已然把躲在假山後頭偷看的少女嚇傻了。在她過往的生命中,她從來沒想到有這麼一日,她會看見這樣活生生又血淋淋的屠殺場面。
一度,她以為這是場夢、一場子虛烏有的噩夢,只要她醒來了,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論是讓人作嘔的,還是心生懼怕的片段,它們統統都會消失不見。
但它們沒有!
不論捂在嘴巴上的力道如何用力,甚至她自己暗自使勁掐自己的大腿都沒用,再多的疼痛都沒辦法讓她從這場噩夢中醒來,那些黑衣人殘忍又瘋狂的殺戮仍持續著,在證明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一截斷臂直直住假山這頭飛來,險險打中少女的頭,瞪視著那截血淋淋的斷臂,少女險些吐了出來,腦中因此有片刻的空白,她始終無法思考為何會有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
搭在嘴巴上的力道突然加強讓她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呆視那截躺在地上的斷臂,她半呆楞的瞪視著假山外頭的一切,只見幾個黑衣人武藝高強,不消片刻便殺光了幾名剩下的護衛,整個過程就像貓兒逗鼠般,不只輕鬆自在還殘忍得過分。
屍橫遍野的同時,月夜中,少女眼睜睜地看著幾名黑衣人包圍住她那文人父親,過於驚懼的她此刻失去了聽覺,聽不見她父親正氣凜然的訓辭,只看著一柄長刀被其中一名黑衣人高高舉起……如同那截意外飛過來的斷臂,一顆被利刃劃斷的頭顱順應那力道,直直、直直地朝她飛了過來。
沒聽見母親破碎的抽泣聲,她一顆心已幾乎要因眼前的畫面而碎去,就像個失去靈魂的娃娃般,她呆愣的直視落在地面上那血淋淋的頭顱,然後眼神慢慢地梭巡上那雙未閉上的、她所熟悉的眼。
阿瑪,這是她的阿瑪!晚膳時,他還笑著答應自己過兩日要再帶她上京城玩,更計劃著過一陣子要辭去這河南總督的職務,安心當他的太平貝勒爺,好好補償這些年來他因公而對她跟額娘的冷落。
說好了,一切都說好了的,那為什麼……為什麼阿瑪此刻一頭的血,睜著一雙滿是遺憾的眼看著她?
「喜兒,你躲好,千萬躲好,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出聲,就當是額娘求你,好嗎?」
見幾名黑衣人朝假山後搜了過來,婦人小心地將呈現呆滯狀態的女兒推擠到假山內部的一個角落,壓低聲量交代著。「別出聲,你千萬別出聲,你是我們最後一個希望了,額娘希望你……希望你能逃過這一劫……」
匆匆擦去眼淚,婦人飛快的在女兒的額上親吻了下,然後用自己的身形擋住了那一處隱藏在最內部、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其存在的小凹縫,完美的掩住蹲踞在凹洞中的愛女。
當黑衣人發現假山中的婦人時,她瞪大眼毫不猶豫地將簪子刺入心窩,試圖為女兒求得一線生機--「意外吧……這裡只有……只有我……」婦人氣若游絲。「證據……證據已經交給我女兒,他們剛剛已經從另一頭走了……」
「可惡!」為首的黑衣人低咒一聲,洩憤般的舉起手中長刀用力一揮,瞬間,大量的鮮血由婦人的頸項噴灑而出,黑衣人視而不見地轉身走出假山,冷聲向外頭的人下了獵殺的命令。
緊接著,為首的黑衣人領著兩名夥伴先行離去展開追殺的工作;剩下的兩名黑衣人動作極為小心,分頭取來事先預備好的火油並四處潑灑一番,在點燃後,甚至謹慎確定了火勢的蔓延,這才進行下一個任務,展開兵分二路的獵殺工作。
大火像一尾蜿蜒的火龍,從兩名黑衣人離去的牆邊開始一路蔓延燃燒了起來,那溫度透過假山,讓蜷縮在狹小空間中的女孩感到不適。
因為那陣熱度,原先腦中一片空白的她慢慢地恢復些許的意識,!在身前的石塊,可一等她爬出那兒時最愛躲藏的小空間後,她再也不能動彈……額娘,她額娘的頭正歪歪斜斜的、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垂掛在頸邊,傷口仍緩緩流出極為嚇人的猩紅黏稠液體,對映著另一邊父親的斷首,女孩呆了、傻了,全身的血液像是頓時被抽乾了一樣,心揪得好痛。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絕望、心碎的尖叫在夜空中響起,她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但她知道,即使是噩夢,這也是一場沒有止境的夢。
她的額娘、她的阿瑪……不會回來,他們不會回來了……眼淚不自覺的溢出那對彎月般的水亮瞳眸,破碎的啜泣聲宛如負傷的野獸,間間斷斷地□蕩在這淒冷絕望的夜色當中。
「誰在那裡?」
忽地聽得人聲,女孩還沒能有所反應,假山外頭的火光已隱隱照射出有道人影循聲而至。是黑衣人,他們又來了!
美目中佈滿了驚懼,還來不及尖叫出聲,察覺她意圖的黑衣人倏地出手--她軟軟的倒下……
第二章
一路上小心避開搜尋的殺手,緊抱著昏迷過去的人兒,黑衣人閃閃躲躲地進入一家高級的客棧當中,摸黑回到了天字第一號房。
不忙著點燈,那人好小心、好小心地朝床上放下那嬌柔柔的身子。
明月破雲而出,柔和的月光再次映照大地,就著清明的月色,那人解下覆面黑巾現出一張稚氣俊秀的面容,卻想不到他竟是……伏宙?!
那眉、那眼,那少年般獨一無二的稚氣娃娃臉,確實是京城裡花名滿譽……呃……不是,是艷名遠播……呃……這也不大對……總之,總之他是因多情而名滿京城的伏宙貝勒,可他怎會出現在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