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采依越來越像一隻狡詐、難以捉摸的狐狸了。爸爸,難道這就是你想要塑造的采依?
「研瑞,你發什麼呆,快說啊!」葉萍著急地催促丈夫。
程研瑞拿起張律師臨走之前交給他的信封,欲交給程采依,卻被她搖頭拒絕了。
「我喜歡光明正大。」她暗諷地笑道。該怎麼做,她自會拿捏。
「我來看。」葉萍拿過信,巴不得一睹為快。「什麼?」細細地看完信後,她顧不得教養,粗俗地爆笑出聲。
還以為程勤良真的疼愛這個孫女呢!原來……程采依絕對不可能拿到程氏一半產業的,絕不可能!程氏貨運將會是她的了。
「看來你已經很篤定我將無法拿到我該有的部分。」程采依右手撐住下巴,森冷她笑著。相對於葉萍的嘲笑,她的冷淡硬是弔詭得讓人頭皮發麻。「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對這份擁有四億身價的股權和資產相當有興趣,絕不會蠢得放棄。」
「只怕由不得你。」葉萍志得意滿,到底是教養良好,即使是怒火沸騰,她們克制地以制式的優雅起了身,維持程家女主人一派尊貴的姿態,高傲如孔雀地離開了。
她得加速進行雙蕊和過翼的親事。一旦和龍家結成姻親,還怕整不死程采依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搶得機先太重要了。
「采依,你要自己看,還是……」程研瑞任由妻子急切地離去,無心理會她的失態。他不用看也知道信件內容,只因這封信是由他代筆。
「還是你說吧!」她不怎麼著急地說。
「聽過龍家嗎?」他先試探地問。他一直不曉得這些年父親將采依送到哪兒去了,只知道是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地方。這個神秘的地方果然特別,采依經過一番洗禮,簡直是徹頭徹尾蛻變成另一個人。
「然後呢?」她不會無知到連龍氏這個響亮的家族是飯店界的巨擘都不曉得。甚至,她連雙蕊和龍過翼交往周密,即將入主龍家一事也略有所聞。
想知道什麼事,對她來說並不困難,端看有沒有心而已。
「爺爺希望你去龍家幫他拿回一樣東西。」他歎著氣,為叔 倆那道便在中間的隱形鴻溝痛苦不已。
這是遺命嗎?程采依原本抑鬱的心頭一陣臊熱。不管是什麼,那都表示爺爺未曾忘記過她,這就夠了。
「向誰拿?」她從來不知道龍家人曾欠過或偷過她爺爺什麼東西,只知道龍家老爺爺和爺爺交情甚好。
「不知道。」程研瑞為父親立下的難題苦惱。
「什麼東西?」程采依對老人的刁難無動於衷,再也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她了。
「信上沒交代。」換作尋常人聽到這種嚴苛的條件,一定發火了;采依卻只是冷冷地一笑,好像這原是她預料中事。
「期限呢?」爺爺不會忘記這一點的。
「今年年底之前。」他沉著臉,不希望 女為難,「也許,我們可以找張律師研究一下……」這種沒有暗示的謎題,讓人如墜五里霧中,茫茫然。
「我接受。」程采依二話不說地回答。三個月對她來說已是綽綽有餘。
她淡淡地起身欲離去。
「采依,等一下。」程研瑞忽然憂心忡忡地喊住她,「你一旦接受這個條件,又無法達成任務,那麼你的繼承權就自動消失了,這和你棄權的意義不同。」
「也就是說條件中又附加了條件。」程采依譏誚她笑著。
爺爺的遺囑就像潘朵拉的盒子,每打開一個便會有一個驚喜等著她。
「這樣你還願意接受?」他不由得納悶。
「我有其他選擇嗎?」她淡揚蛾眉,輕幽地反問。
程研瑞被堵得說不上話來。她確實是沒有別的選擇,爸給她的路很明確的就只有這麼一條。
「即使繼承權會因而落入我手中。」他必須說出所有細節,不想佔人便宜,也明白采依和老婆一觸即發的對峙張力。
「屬於我的,便不可能落人別人手中。」程采依斬釘截鐵地推翻了他可能有的擔憂。
難怪葉萍笑得猖狂,她恐怕是高估自己、低估她了。凝著冷艷的臉孔,程采依厭惡葉萍永無止境的貪婪。
「最後……」程研瑞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歎了一大口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爸爸特別註明,不准你用不正當的管道或私人力量奪得這樣東西?」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為什麼。」她懂老人家的意思。他既然只點明不能循不正當的管道,也就是說她可以用不正當的手段,但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爺爺是要她以尋常人的方式混進龍家,伺機取回這樣東西。因為他知道以她現在的身份,想探聽或強取任何東西,絕對易如反掌。他不留下線索,表示龍家將會有人自動提供,她只要注意龍氏企業的一舉一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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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一走進面對台灣海峽、巍峨壯麗、剛翻新完成的龍光飯店,龍過翼的心便開始鼓動、澎湃。他一直認為墾丁的海邊是全世界最美的,這 的泥土是全世界最芬芳的。
成長於此,卻鮮少有機會平心靜氣地品嚐這人間獨有的美景,著實可惜。他承認自己是標準的工作狂,沒有「閒」和「靜」的本錢。他喜歡工作,熱愛工作,更喜歡挑戰工作,因此,他能將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事業,其他的反而成了次要。
「老闆,早安。」飯店 的員工,慣用「老闆」來稱呼他們心目中的新貴董事長。
「早。」龍過翼一路上和員工打著招呼,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精神抖擻得教人不得不收起心 那份懶散。
他喜歡就地利之便徒步上班,就是因為容易和員工們打成一片。老實說,他並不常待在這 ,龍光飯店適值轉型階段,為了站穩腳步,他習慣南北奔波,適時地掌握飯店的各項脈動,擴展商機的同時順便視察業務,因而他待在故鄉的時間反而少了。
「喂,頭家,等等。」凌亂的腳步聲隨後而來。
龍過翼沒有停下腳步的習慣,他太珍惜光陰了。況且會這麼叫他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很少尊敬他,長駐墾丁龍光飯店的總經理劉達。
不算矮小的劉達急喘喘地追上龍過翼,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不太喜歡和這號巨人並肩而行,原因在於他的身高容易把人給壓扁。沒有人能站在魁梧的龍過翼身邊而不感到危機四伏,除了那些NBA的職業球員。
「我不在這段期間,有沒有比較重大的事?」龍過翼淡淡地掃視四周。
雖然墾丁的龍光飯店不是龍氏飯店 最豪華、富麗,佔地最廣的,可是,他對這 的感情卻最深。或許是飲水思源吧!這 是龍氏發跡之地,龍家人世代生長之所,人不規土親。
「有。你的特別助理下星期開始請產假。」劉達對這種親力親為的老闆,一向佩服得五體投地。枉費他拿的是企管學位,連充分授權都不懂,早晚累死他。
龍過翼朝門僮點點頭,直接走向他專用的電梯,劉達識相地緊跟在後。
「請到什麼時候?」他攢著眉走進電梯。
「十二月二十五號。」劉達慶幸自己有充分的準備。
「乾脆讓她休到年底好了。」龍過翼按下十一樓,特別交代道。她幫他這麼多年,也該好好休息一陣子了。「找到人手啦?」看他那臉興奮莫名的樣子,定是八九不離十。這段期間正是飯店最忙的時候,飯店內部絕不可能抽得出人手來兼這份繁重的工作。
隨他走出電梯,劉達平凡可親的臉急遽地洩了氣,抱怨道:「快要而已,你能不能不要太會猜?」
龍過翼大而化之地朗笑,並安慰地拍拍他頹喪的肩,從沒想過自己的掌力有多重。
「這就是我能成為老闆的原因。」他笑著走進位於角落、視野最遼闊的辦公室。
被「拍」得差點吐血的劉達,知道他今天回去又得吃創傷藥了。有個集精明、幹練,還有瘋狂工作癖於一身的老闆,已經夠「三生有幸」了,最要命的是,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驚人,很可能隨便一拍就拍死人。唯一值得額手稱慶的大概是,他只對他這位老同學才會「另眼相待」。這是份殊榮哪!
「你這次回墾丁打算待多久?」調整好心律後,劉達沒好氣地問。
「最近不會走。」龍過翼一坐上皮椅,便埋進卷宗 ,開始不認六親了。
「是為了下個月的訂婚典禮?」劉達拖來一張椅子,坐在他對面,打算來番促膝長談。
「誰告訴你的?」龍過翼仔細閱讀卷宗上台中的龍光飯店經理傳來,欲將台中分店轉型為休閒旅館可行性的評估報告。
「喂,用心點聽我說話可以嗎?」劉達氣餒地對著他的頭髮說道。
「說什麼?」大台中氣候溫和,風景名勝多,轉型的可行性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