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這一記不怎麼情願的彆扭叫聲,單薄得馬上被PUB裡喧囂、熱鬧的鼎沸人聲給淹沒。
汪水薰猶如一尊美輪美奐的石雕,動也不動。她不知那聲「大姐」叫的是誰,這裡多得是花言巧語、虛情假意,大哥、大姐、乾爹、乾媽、小弟、小妹大有人喊,她是看多也聽多了,根本不為所動。
「大姊。」這次的叫聲則清晰、柔媚,叫得人噁心不已。
汪水薰仍是不理不睬,穩如泰山,養精蓄銳,以儲備表演時所需要的體力。
「大姊。」
這聲阿諛的尊稱近得就像貼在她耳邊呼喚,汪水薰總算肯賞臉,她意興闌珊的更換交疊的雙腿,敷衍地略略抬了下眼瞥向來人。是她!一看清楚原來甜甜蜜蜜、口口聲聲喚她大姊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砍她和桑可琪各一刀的小太妹,她有些火了。
「你又想幹嘛?!」汪水薰心生不悅,反感地鎖住眉頭。「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你以為我只是在開玩笑?」她危險地瞇起美麗的丹鳳眼,睫毛半揚,怒火染紅的美眸,瞅得眼前的女孩心驚肉跳。若不是她,她就又不會受那個庸醫的氣了。
「不……不是,大姊,我……」阿音手足無措,尚稱稚嫩的臉上載滿濃妝所掩飾不了的張皇失措。
「不是就滾開!」汪水薰毫不容情地下逐客令,隨即焦躁地撇開臉。看到那張坑坑洞洞、佈滿青春痘,還不知節制化著濃妝的臉,她就忍不住想吐。她真搞不懂時下女孩的想法,頂著那麼一張油漆臉不難過嗎?
「大姊,我……不是……」從來不知什麼叫結巴的阿音,在汪水薰不理不睬的冷臉對待下,不由得支吾了起來。
「你到底想怎樣?」汪水薰不客氣的衝口而出,就是無法對她好言好語的說上一句話。畢竟這個年紀尚輕就學人家混太妹的女孩,曾經拿刀傷了她和她的朋友桑可琪,她手上的紗布不就是個耀眼的證據嗎?
「我……我是來向你道歉的。」阿音誠懇地說道,頭垂得可低了。
「為了這個。」汪水薰揚揚右手臂明顯的紗布,「不必了。」她可不領情,這個太妹分明轉變得太快。
「你!」她果然生氣了,迅速地抬起頭,馬尾一下就露出來了。「你以為我真希罕你原諒嗎?SHIT,什麼狗屁,要不是為了齊丹毅,我管你是什麼賤三八!」她滿口穢言,尖聲大罵,管不得PUB裡有多少人潮,也管不得別人的想法,她要是在意就不會出來混了。
要不是聽說齊丹毅那個大帥哥喜歡汪水薰,她想藉機親近她以瞭解齊丹毅喜歡她的理由,好修正自己來博得齊丹毅的青睞,以她剛強的性子怎麼可能忍氣吞聲看汪水薰那張超級狗屎臉而不發作。阿音恨恨地想著。
「單挑嗎?」她可不是被唬大的,汪水薰惱怒地跳起來,率先走出後門。這個女孩惡性難改,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真當她和桑可琪一樣好欺負。
阿音為了扳回面子,當然不肯示弱地緊跟在後,她帶來的一群小混混見狀,也跟著移進暗巷。前幾天阿音單挑這個女人的場面十分熱鬧,百年難得一見,上回他們是看戲,這次卻是為了保命。因為不知天高地厚的阿音,不小心誤砍了名滿道上的重量級人物青狼的女友一刀,那天憤怒、激動的青狼曾信誓旦旦,誰要是敢跟他的女友過不去,就是和他過不去。
走在前頭那個怒氣衝天的美女就是青狼女友的好朋友,據說目前由藍虎保護中。這就更慘了,惹上一個「五色組」成員已經相當棘手,現在居然連來兩個!笨蛋都知道「雲天盟」擁有號令全省角頭的動員力量,所下的指示從沒人敢輕忽或怠慢,它可以在黑白兩道呼風喚雨絕非虛有其表,而「五色組」便是它的指揮中心,這個厲害的組織由五個人組合而成,除了精明的藍虎和帥氣的青狼,還有冷靜的白龍、神秘冷艷的紅狐及最酷的美男子黑豹。
其實能一次見到兩個「五色組」成員,也算是他們前生修來的好福氣,這個組織的成員向來很少露面。只是為何幸與不幸同時向他們招手呢?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他們,該有多好!一班小混混隨阿音停住,同時無奈的相互探來探去,唯恐阿音這麼一鬧,把他們的小命也給鬧丟了。
「阿音,別太過分了。」其中一個小混混沉不住氣,出聲勸道。
「閉上你的鳥嘴!」阿音氣極了,從來沒有人敢向她單挑、不賣她的帳唯有眼前這個死三八每次都給她顏色看,讓她下不了台。
「阿音,別忘了,她是受藍虎和青狼保護的。」希望這足以提醒阿音,她面對的是個怎樣的對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媽的,他們算什麼,我才不怕。」她逞強的吐了口口水,鄙夷極了。「看來你也滿ㄋㄠ種的,打不過人家只會賣弄色相找靠山,也不算什麼好東西,真他媽的賤。」阿音此話一出,她身後那群小流氓個個驚抽了口驚天動地的大氣,整齊而畫一。
汪水薰想也沒想,長腳一抬直接踹上阿音的肚子,狠狠地踢得她人倒嘴歪。她居然把自己說得如此下賤、齷齪,這個女孩的嘴巴不僅臭,連心都腐爛了。
眼看阿音又要故計重施,抽出懷裡的小刀偷襲她,汪水薰眼明手快地踩住她拿刀的手,火爆地死瞪著她,眼裡熊熊燃燒的兩簇烈焰,足以照亮整條陰森森的暗巷。
「我的脾氣非常的不好。」她火冒三丈地蹲下身子,加重腳力踩得阿音哇哇大叫。
汪水薰多少知道那群呆站在旁邊不趕出手救阿音的小男孩有多怕招惹上「五色組」,她很滿意他們的按兵不動,不過她卻不會感謝那個討厭的蒙古大夫,即使「五色組」的名號幫了她一個忙。「我很久沒有勃然大怒了,你要不要知道本姑娘生氣時會做什麼事?」汪水薰奪過她手上的刀子,將刀尖對著自己的食指把玩著。
「你……你不敢對我怎樣的。」阿音想起那日她衝上來承受自己一刀時的勇氣,大顆大顆的冷汗硬是違反意志地往外冒。她知道這個女人生起氣來有多麼可怕,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挑惹這種視性命如糞土之人,可是她幾次示好,這個女人都不賣面子給她,讓她成為同伴間的笑話,如果她再不反抗,扳回面子,那她阿音以後就不用再混了。
唉!怨只怨她交錯了朋友。阿音怨懟地瞥視後方的兄弟,那般死人每次出了事,除了發呆、道喝采外,其他的什麼也不會。
「要不要試試看?」汪水薰突然笑得詭異又邪惡,讓人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媽的,要殺要剮隨便你了,少在那裡激激歪歪說些屁話。」阿音實在被她嚇住了,她逞強的聲浪失去了先前的氣勢,顯得相當無力。
汪水薰火大的抓起她一綹頭髮,手一揮,磅礡的氣勢當場將那綹紫色的長髮削成短髮。這會阿音傻了,她竟然把她最引以為傲、心愛的長髮給削了!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臭女人,SHIT!SHIT!」半趴在地上的阿音放聲尖叫,使出蠻力想掙脫她的嵌制,卻怎麼也不動不了。
「只削去你一綹頭髮而已,叫什麼叫!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學人家混什麼江湖,不如回去吃奶算了。」汪水薰美麗的臉龐繃得緊緊的,做勢又抓起一大把頭髮,就要削下。
「不──」阿音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持續放送著,跟著眼淚出人意表的淌了出來。
汪水薰看到倔強如她也會流淚,不覺心軟了,到底阿音只是個小孩子,很想當年的她,把逞強、好勝當生活的一部份,根本忘了自己在追求什麼。會削她頭髮原本就只想嚇嚇她,讓她知道自己並不好惹,希望藉此壓制她高張的氣焰,既然頑固、性烈的她已經流淚,她也不用做得太絕。
經過這番對峙後,汪水薰不知不覺又想起自己曾有的頹廢,她不想讓往日的陰影再次籠罩自己,逼得自己喘不過氣,因而也沒有心思再和這些後生晚輩較勁了。
「別再來煩我了!」她煩躁地放下刀子,鬆開阿音,一揚頭瀟灑的轉身想走。
阿音不甘心地爬了起來,緊追在後。她很快就追上汪水薰拉住了她,想痛痛快快地賞她幾個耳光、刺她幾刀,以洩心頭之恨,卻不料用力過猛,不小心扯下汪水薰的襯衫,露出她雪白、滑嫩的肩膀,和後肩上那兩隻不該再出現的蝴蝶。
匡啷!阿音手中的刀子因她所看見的刺青而滑出她手中。她不敢相信地輕呼,「蝴……蝴蝶。」她撤徹底底被眼前這色彩鮮明的圖樣迷惑了。
汪水薰身子一僵,血液逆流。再次聽見自己摒棄、故意遺忘已久的稱呼,她居然覺得呼吸困難、全身發顫,像被鞭笞得僅存一絲氣息的死囚,就要死去,卻又掙扎著想抓住最後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