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澄空怔忡了下,不知如何應付這種情況。他為何不發怒?這樣她比較知道該怎麼應對。討厭,南宮隼似乎漸漸掌握她怒不過三分鐘的個性了。
「我今天要忙到很晚,你先回去。」直勾勾端詳他半晌,她企圖找出他令人反感的地方,卻一無所獲,只因現在心情平靜無波瀾,看什麼都順眼。
剛開始只是為了試探她的底限,沒想到竟對碰觸她產生了留戀,變成一種習慣,簡直就像上了癮無法自拔。理好劉海,南宮隼順勢滑下耳畔,輕撩她頰邊的一絲酒紅色髮絲。
「多晚?」要完全馴伏她很難,澄空的忍耐有一定的限度,他不想逼急她。
「很晚很晚。」懶懶調回眼神,她淡漠地說。
亂摸一遍,實在懶得再斥責這個牛皮糖了。這人每天不摸摸她的臉、碰碰她的發,好像活不下去一樣。隨他去,反正摸摸而已又不會少掉幾斤肉,諒他也不敢得寸進尺。
「多晚多晚?」對她這種沒耐性的人,耐心是唯一行得通的辦法。
佟澄空有些動氣。「非常非常非常的晚。」他怎麼老是這樣?
南宮隼好笑的揚起眉,「那麼多非常,到底是多晚呢?」
「你這人很欠扁耶!」佟澄空用力擲筆。
「多謝讚美。」他無所謂的一聳肩,皮皮的亮出白牙。
「本小姐不回去行了吧!」那天她就是被他這種軟不軟、硬不硬的態度給吃死的。
「當然好。我睡我的,妳做妳的,千萬別被我影響。」南宮隼說著,當真就要動手清出一方天地容納自己碩健的身軀。
佟澄空慍怒地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亂動她的東西。
「這個通鋪是用來方便我工作,不是給你休息用的。你是存心還是故意,在這裡睡覺不等於告訴全世界我們之間有著什麼了?」明天早上起來,她就會發現全世界的花邊新聞、八卦雜誌記者全都聚集到這兒來,然後她辛辛苦苦半威脅半利誘阿金沉默是金的苦心,便毀於一旦。
這陣子她的人生還不夠悲慘嗎?
「我們之間是有過什麼。」南宮隼收拾起笑臉,死板板沉著聲。她為何老是不肯面對現實,和他在一起很羞愧嗎?
再扯下去,明天馬頭看到她的提案沒一件有進展,鐵定精神失常。「新大樓頂樓不是你的房間嗎?累了你不會去那裡睡。」
「那裡太冷清,除非妳陪我。」他困盹的打呵欠,扭轉酸疼的頸背。
心火頓起,佟澄空很節制地捺下火氣,淡淡的建議道:「嫌冷清不會找個女人陪你,何必硬賴在這裡惹人嫌?」
南宮隼的臉風雲變色,直不敢相信在他為她捨棄那麼多以後,她竟然說這種話氣他。
「妳當真?」幹嘛不早在有掐死她的念頭萌生時就做,以免活生生被氣死。
「當然。」佟澄空奇怪地瞟他,漫不經心的思緒有泰半神遊太虛去。
如果他再待在這裡讓她看扁,就該死了。南宮隼低咒一聲,彎身套上鞋子,急衝而去。
佟澄空被那陣旋風刮得極為困愕,她緩緩抬頭,盯看門口良久,腦子混亂迷茫。
這就是南宮隼令人費解的地方。他似乎以行動在證明什麼,卻不說明也不表態,情願天天尾隨在老爸後面晨跑,天天固定提早送她上班,晚上等到公司的人幾乎全走光了,才接她回去。
再怎麼遲鈍的人也知道他不可能只是單純的順路。問題是,他幹嘛將那種心思放在她身上,明明每次都被她嘔得快吐血,不是嗎?
她是工作至上,有拚勁、有理想、有抱負的時代新女性。說真的,雖然不是很需要男人,但偶爾嘔嘔南宮隼真有舒解壓力之效。好吧!如果受氣包等會兒真扯下臉在樓下等地,那麼往後就對人家好一點吧!
那隻豬的過去雖然不怎麼名譽,但……佟澄空不知不覺溫柔淺笑,絲絲泛甜的心坎正為某種因素燃燒、沸騰。
突來的鈴聲不小心驚碎她的綺思,佟澄空心頭發悶,遲疑地尋找聲音來源,斗室翻找過一遍,終於喘吁吁在桌上找著發聲體。
「喂……」佟澄空抱著電話重新坐下,卻定不了狂跳的心。「姊夫啊!什麼時候來的……飯店……嗯……家裡又不是沒房間……什麼?害喜!又有了……」她難掩喜悅地驚呼一聲。「……你在樓下?怎麼不早說……等等,我馬上下去。」
大姊難得上台北,很了不起,又懷孕了。佟澄空拋下一屋子工作,喜孜孜衝下樓。
※ ※ ※
幻燈片隨著控制鈕一片片替換,豪華闃謐的客廳七彩交雜,絢麗非凡。南宮隼癡望著螢幕上的佳人發愣,順便調勻教怒意打亂的氣息,直到門鈴響起。
「大姊。」南宮隼打開門,笑著將門口的人摟進屋裡。「怎麼來這裡了,不是昨天才一起吃中飯嗎?」她該不會是特地到公司抓他回去的吧!
「阿隼。」南宮鳶抽泣一聲,撲進弟弟懷裡失聲痛哭。
「大姊,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南宮隼冷靜地摟她坐往沙發上,拿起遙控器將柔光燈打開。
「我要和英傑解除婚約。」訂婚兩年來,她一直在等他開口,一直在等,沒想到等到最後竟然是心碎。
「為什麼?」南宮隼拿下她的眼鏡,抽來面紙溫柔地替她拭淚,打趣道:「是不是姊夫對妳太好了?」
「大姊求你別問……」她傷心的搶過面紙哽咽失聲,淚潮頻氾濫。
「好,不問。」替她砌好一壺她最愛喝的果粒茶後,南宮隼靜靜地看他的片子,不再干擾她。
「你真的不問啦?」南宮鳶等了片刻,見弟弟逕自看他的幻燈片,感到十分委屈。
「等大姊想說的時候我再問。」他好笑的摟她入懷,抹去她的淚水,確定她現在想說了。「姊夫如何冒犯我們家美麗的大姊的?」佟澄空一定還在公司,等下再過去抓她回家,管不得她的恥笑了,誰讓他被她剋死,怎麼都放不下心!
「他變心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怎麼也不肯相信。
「怎麼可能,姊夫的一顆心都給妳了。」大姊好幾年沒哭過,她一直是掘強堅毅的人,不像佟澄空說哭就哭。「為什麼不肯安心嫁過去?婚後妳仍然可以輔助我,姊夫獨守空閨挺寂寞的。」
所以他受不了,已經另結新歡。南宮鳶掩面啜泣。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情何以堪啊!全世界的人都以為是她放不下事業,連她最疼愛的弟弟也不瞭解她的心事,不明白她對英傑的心勝過一切。
南宮鳶哀怨的日光突然被正前方那張燦爛年輕的悄臉吸引,「阿隼,把幻燈片關掉。」她輕咬抖顫的下唇,聲音異常尖銳。
南宮隼奇怪她口氣裡的不穩和怨懟。「大姊不喜歡佟澄空?」這可不行,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追她回家當老婆。
「她就是你最近跟得很緊的女孩?」南宮鳶一時錯愕,亦無法忍受。「我是不是曾經見過她?」
「她就是那天早上自我們家氣沖沖摔門而去的那名性格女郎。」這事大姊遲早會知道,既然做定一家人,便沒隱瞞的必要了。「我喜歡她,事情發展如果順利的話,我希望能娶她回家。」
淚痕斑斑的臉孔疾遽發白。「不准,我不准。」他一定是在開玩笑,阿隼不可能對一名野丫頭動心、動情,為了接近她大費周章,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隨便一找,美上佟澄空何止十倍啊!
「假如說喜歡她說服力彷彿不夠,不如說我為她瘋狂。」南宮隼粲然一笑,玩笑的表情下全是真心真意的剖白。
是的,他和佟澄空的關係有些本末倒置了,但那無損於他對她的感覺。除了愛情,他實在找不到其它字眼來形容他如此委曲求全包容佟澄空所為何來。
連阿隼也……「如果我反對呢?」南宮鳶的語氣根本不像在詢問,而是直接下了判定。
「總有個理由吧!為什麼?」他笑笑反問,冷靜自持的態度有著前所未見的堅持。大姊知道佟澄空與他的關係匪淺後,基於保護他的立場,自然而然會對她起反感,此乃人之常情,他並不覺得奇怪。「她一點也不為我癡狂,或被我隨便一個笑容便勾走了三魂七塊,大姊放心。」
「你還當我是你姊姊,就不准跟佟澄空來往。」南宮鳶拿起玳瑁眼鏡戴上,決裂地說。「別怨我這麼做,阿隼。大姊是為了你好。」止不住的傷心之淚再度滾落,南宮鳶掩著臉,輕泣而去。
大姊對澄空不只是不喜歡而已,猶帶著一股強烈的敵意,為什麼?
第九章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廣告片裡跟在這句感性結語之後的是四個連續畫面,各由一個四分之一張臉的佟澄空所構成,唯有將四個畫面重疊方能覷得模特兒全貌。
影片播畢,試映室的燈光自動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