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你以這種手段威脅我們太過分了。」黑炙冷冷地發出不平之鳴。「我們為什麼要忍受她的騷擾?」
李洛心好不容易才攢得的些微希望,在這聲憤慨的質疑聲中破滅。太好了,黑炙哥也許沒黑焰哥粗魯得令人難受,卻和他一樣討厭她。壞的開始是失敗的一半,也許她該純粹在這 度假就好,免得氣死自己。
陳媽氣得七葷八素,突然覺得嚴重貧血,身子不支地左搖右晃。李洛心見狀,慌忙抓住她,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躺平。有這種 子,她也會短命。
「你撐著點,我去找醫生。」陳媽的臉色好差。李洛心驚惶失措地往外跑,不一會兒又慌張地折回,「島上哪 有醫生?」她急得忘了該保持的距離,緊抓著最接近自己的黑炙,心焦不已。看陳媽的樣子好像很難受。
陳媽配合她製造的緊張氛圍,哼哼哎哎悲吟著。
「沒我的允許,別隨便碰我。」黑炙淡淡地警告,一眼就識破陳媽的偽裝。
「對不起。」李洛心被他的冷酷嚇著,慌忙縮開手。一見黑炙撇開頭不屑理她,她忙著轉移目標,眼巴巴地望著黑焰,「黑焰哥,你……」
「你不會自己去找。」黑焰懶得答理她,瞥向病懨懨的姑媽,「姑媽,我拜託你別裝了。」都什麼時候了,她還來這套。
他們真是壞到骨子 了,連自己的姑媽生病也坐視不理,這種 子有沒有都一樣!可憐的陳媽。李洛心生氣地瞪他們一眼,無暇說出不滿,滿心焦急地奔上樓,拿著一張地圖跑下來,又匆匆忙忙往外衝,活像只無頭蒼蠅般撞來撞去。她那來去匆匆的嬌小身影,不僅看傻了陳媽,也看呆了高傲的兩兄弟。
她要去請醫生!陳媽終於意識到她想幹嘛了。
「黑炙,去把那丫頭叫回來。」洛心拿著地圖想徒步去找醫生。她昨天才到,對這兒人生地不熟,怎會找得到?這丫頭既善良又帶著傻氣,還是李家會教,教出來的孩子硬是體貼得人心。
「為什麼我要?」黑炙把玩著手上神情同樣輕鄙的小寵,冷淡地反駁。
「因為我叫你去。」陳媽施展高壓手段,怒焰節節攀升。這孩子真不懂事,比較之下,洛心的善良就益發感人了。
「為什麼你不叫焰去?」她以為他不知道李洛心從哪 來的嗎?克安的辦事能力從不打折扣,姑媽居心叵測。
「我叫你去你就去,在這 囉囉唆唆些什麼?」看炙的態度八成查到什麼了,她得想辦法消弭他的疑心,又不能轉得太刻意。
夾在中間聽他們一來一往的黑焰簡直想揍人了。
「煩死了!黑炙,她要你去你就夫,你什麼時候變婆媽的。」他已經有兩餐沒吃,餓得要抓狂了,他們還有心情為那個蠢女人起爭執。
「誰婆媽,說話客氣點。」黑炙陰惻惻地回嘴,本已陰幽的眸光更形森冷。
「叫你去,你還不快去。」陳媽固執地催促他。
「我說不去了。」黑炙沒有商量餘地的堅持道,持平的音調凍滿冰霜。
「黑島就這麼點大,主要幹道就那一、兩條,不會丟掉的。」黑焰煩到極點了。「姑媽,拜託你先去張羅些東西來吃,丟掉一、兩個女人,天地又不會為之變色。」
「吃你的頭!」陳媽奔騰的怒火全往腦門沖。她一躍而起,隨手拾起李洛心匆忙中掉落地上的書本,往黑焰臉上砸,「找不到洛心,你們就永遠別叫我姑媽,我們姑 情分到此為止。」都什麼時候了,還滿腦子食物。
她決裂地走進房間,甩上門。
「該死!天殺的,她居然砸我。」黑焰揉著微紅的鼻樑,橫眉怒目地掃到地上的凶器,卻發現扉頁大開的畫本上有張十分面善的臉孔酷酷地瞪著他。
「好,姑媽要她留,就讓她留,我看她能熬到幾時。」黑炙僵直著步伐,陰著臉奉旨離開。
黑焰沒有尾隨兄弟而去,反而蹲下身子百般好奇地拾起本子瞪著,直到陳媽探出頭檢查成果,他還癡癡傻傻地瞪著。
「焰,你蹲在那兒幹嘛?」陳媽有點愧疚地移出房間。剛剛她砸得好用力,一定砸痛他了。可是沒有抓他當代罪羔羊,黑炙是不會明白她有多生氣,更不會依言而行。為了兄弟的幸福,他的犧牲不算太大。
「你不要再動手,我馬上去找那個智障可以了吧!」黑焰擰著濃眉,投降地放下畫本,起身要走。
「焰,你的肚子不是餓了?」陳媽喊住他。這孩子和他的小物一樣容易餓,大概是活動量大的關係。
「你得良心發現啦?」他靠在門檻,沒好氣地扭頭瞪她。
「讓炙去找洛心就可以了,我先炒個面給你吃。」她慈眉善目的表面掩飾了她波詭雲譎的內心。總要製造點機會給那對小倆口嘛!
「這才差不多。」黑焰樂得將苦差事丟給別人,正要走向廚房時,又瞥見那張困擾他已久的畫像。「喂,姑媽,你覺不覺得這張臉很面熟?」黑焰大手朝桌上一撈,指著畫像。
陳媽將目光瞟向他所指,差點放聲大笑。「洛心把這人的特質都表現出來了,你難道還看不出他是誰?」敗給這個大神經的孩子了。
「什麼特質?長髮、闊嘴、狹長的眼睛?」他左看古看、前看後看,就是看不出來她所謂的特質在哪 。
「粗魯、莽撞、大神經的特質。」她好笑地戲弄他。
黑焰聽出她嘲弄的語氣,不禁狐疑地瞥她幾眼,才將困惑的眸光蜇回。
「聽你的語氣,他好像應該是我非常熟悉的人。」那張臉的感覺是很親切沒錯。
「熟得不能再熟。」什麼好像應該,本來就是。
「能不能拜託你直接講,別賣關子了。」他沉不住氣。
「去照照鏡子,你就知道是誰了。」他何止大神經,根本是沒神經。
她的言下之意,不就是……
「媽的,上面的人是我!」黑焰喊出一記石破天驚的頓悟。
「我看你才像笨蛋。」陳媽被他震愕的呆相逗樂,好氣又好笑地罵道。
這孩子生得俊俏有啥用,粗言粗語,惡形惡狀,神經大得跟阿里山千年神木沒兩樣。炙還好,至少他懂得節制,必要時可以很文明,不像焰沒有半點控制的慧根,直直的來、直直的去,藏不住話又粗魯得可以。黑霆怎麼會生出這麼個野孩子來?唉!明年他的「紅妝宴」鐵定比炙有看頭,配他的女孩個性沒有悍些,怎麼駕馭得了他。
陳媽溫柔地端詳她養大的孩子,吁了一聲無可奈何的軟氣。罷了,明年事明年惱,現下先解決炙和洛心這椿姻緣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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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當李洛心被黑炙冷著臉、不吭半句領回陳媽的房子時,陳媽已經擬好對策,黑焰也已扒完一鍋炒麵。
「就是這樣,我想你們應該能夠體會老人家年老體衰的悲哀。」端起精緻的瓷杯,陳媽恬淡地下完結論後,掀開杯蓋,讓清淡的玫瑰花香隨風流溢,企圖沖走室內僵凝的氣氛。
「關我屁事啊,為什麼倒楣的人是我?!」媽的,他要揍人了。黑焰一跳而起,率先發難。
李洛心瞪凸了眼珠子,無法接受命運的捉弄,那是悲慘又殘絕人寰的安排,被詛咒的噩運。陳媽這麼做的用意何在?是不是她被家人保護得太好,家事做太少,老天在懲罰她了?唉!慘了,怎麼會是接這種棘手的差事呢!
「可不可以不要啊?」她絕望地噙著淚水,「不小心」地將悲傷說出,盼能扭轉局勢。
可憐的孩子,誰受得了焰。陳媽將她拉到身旁保護著,心疼極了。
「恭喜。」黑炙涼涼地疊起雙腿,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盯著陳媽,為她的決定感到不解。她居然把那女人分配到黑焰那兒,難道是他多心?
「姑媽,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不把她掃給炙,卻推到我這邊來?」黑焰憤恨不平地叫囂。什麼一人負責一個,小寵的爪子會傷人,小物已經被那女人制伏過一次,多少有些感情傷不了她,所以那女人負責清理他的房子。
去他媽的,這是什麼天底下最爛的理由啊?!姑媽竟然以畜生來決定一切。媽的、去他的狗屎,詛咒光全天下自以為是的白癡女人。
可惡,他把她當什麼了?李洛心佯裝驚愕地瞪著暴怒的獅子,配合氣氛哆嗦地蜷縮成蝦米狀,顫顫地往陳媽那兒靠去。
陳媽見她籠罩在一股濃稠而窒人的恐懼中,身不由己地顫抖著,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殘忍。她是不是下錯決定了?
「千萬別想改變主意,你只要一把她分配到我那,我保證你明天就看不到我。」黑炙冷言無情地恐嚇著,隨便一瞄便探出陳媽腦子在想些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垃圾你不收,要我收?!」黑焰大怒地猛瞪兄弟,堅硬的拳頭高高揚起,大有玉石俱焚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