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理走遍天下,才不是理不直而氣壯呢!」她又剝了一枚花生,卻是體貼地餵進他嘴巴裡。「來,吃兩顆,別說我只顧著自己吃都不管你。」
他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卻也忍不住失笑,「我還是要提醒你,下回可別再那麼冒失了,有什麼計謀千萬得先跟我商量,要不然再來一個【春心蕩漾雞迷倒一雙老人家】,我就招架不住了。」
「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有很多事情是注定好的,該你的就是跑不掉。」她神秘兮兮、意有所指地說。
他笑了,親暱地攬緊了她。「我瞭解……非常非常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
「行刀。」金兔突然很正經地喚住他,小臉肅穆了起來。
「嗯?」他溫柔地回應,表情有些嚴肅也有些提心吊膽。
為什麼突然這麼正經了?
她雙手緊緊纏住他的頸項,像是下了極大極大的決心,「我決定了……無論如何,我永遠、永遠要跟你在一起。」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想開了也想通了,等拿到瑰瑪回月宮交差後,她就要求嫦娥仙子准許她蛻去仙胎化為凡人,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那句老話說得沒錯,「易得無價實,難得有情郎」啊, 雖然做神仙有無限好,無憂無慮、沒煩惱,可是她已經嘗到了愛的滋味,又怎能捨得掉這種種的驚心動魄、甜蜜蝕骨、無怨無悔呢?
她一向是只有主見的兔子,只要一下定決心,就算再難也要往前衝。
為了他,她可以拋掉千年的修行;如果不能和他長相廝守,就算能永生不死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就這樣決定了!
相較於她小臉的堅決嚴肅,行刀被她這句話給深深感動了。
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了自己將會犧牲掉什麼?
他緊緊地抱住了她,黑眸炯然生光,充滿了深刻的愛意和激動。「金兔……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我太快樂了,我……」
他已經醉了、樂暈了,喉頭也梗住說不出話來了。
金兔輕摸著他的臉龐,滿足地笑了,「我知道你一定很快樂、很開心,因為我也好快樂呀!」
「金兔……」她這麼笑意晏晏、甜美誘人……老天,他又想吻她了。
「我可以加入你們嗎?」水晴一身刺目紅裳,美麗的眼底透著奇詭的笑意,她拎著一壺酒走了進來。「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都很快樂,我想我也應該加入你們,跟著快樂快樂的。」
行刀眸光一黯,依舊緊緊摟著金兔,不讓她下去,溫和又低沉地回道:「歡迎之至。」
金兔戒慎地盯著她,小嘴兒微微露出一朵笑,「水晴姑娘,今日怎麼有興致過來?」
水晴依舊做出溫柔謙遜的模樣,盈盈一笑,將酒壺放在桌上。「侯府內即將辦喜事,人人歡欣鼓舞,水晴雖然只是這裡的客人,但也替蘇老爺高興呢!」
「真的嗎?」金兔緊盯著她拿來的酒。「你自己還備了酒?真客氣。」
「這是我由自四川帶過來的猴兒酒,以高山熟桃釀成,香醇可口而不傷身,一直以來就少了人陪我一道兒喝。」她自懷中取出了三隻玉杯,微笑道:「猴兒酒需以白玉杯相襯,方顯得出醉紅之美,來,不知兩位可否與我同乾一杯?」
「水晴姑娘--」他沉聲喚道。
「侯爺,老爺子的喜事辦完後,也該辦你們的了。」她眼底掠過一絲落寞,振作了一下精神,嫣然笑了,「為了這個原因,難道你就不能陪我喝一杯,接受我的祝福嗎?」
行刀鷹集般的黑眸也緊盯著她,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無訝異也不無提防。
只是他以為她對於「以身相許」這件事總算想明白了,所以今日的敬酒形同一種無言的宣告。
他取過酒來,晃了晃,故意聞了聞香氣。「嗯,果然是上等猴兒酒,香。」
水晴知道他想嗅嗅是否摻有異物,他的確夠小心,只可惜四川唐門的毒藥多半無色無味,尤以這一種為最上等。
儘管他是個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她也不怕事跡敗露,因為就算是入唐門沒滿三年的弟子來聞這氣味,也依然察覺不出來。
雖然行刀檢查過沒問題了,金兔卻突然心跳加速,一股不祥的預感狠狠湧上心頭!
不能喝!
她臉色微微發白,小小聲地對行刀說:「不要喝。」
水晴瞥了她一眼,緩緩倒好了酒,自己先舉起杯子來。
為了證明她的誠意,她甚至先乾為敬,而且還再倒滿了一杯。
「不要喝。」金兔眼睛都發直了,「你真喝了?」
「有什麼問題嗎?」水晴甜甜一笑。
「可是--」
行刀溫柔地微笑低語:「不要緊的,你不勝酒力就別喝了。」
他豪爽地端起酒杯來,就在酒杯快沾到唇的一剎那,金兔突然一把搶過他的酒,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下去。
「金兔,你的酒量--」他正要輕斥,沒想到金兔的臉色瞬間發青了。
她掐著自己的喉嚨,拚命想要把酒吐出來,可是毒藥已發作,她痛苦地喘了一口氣,整個人往後一倒。
「金兔!」行刀接住她,臉色慘白,「酒有毒!老天,你要不要緊?」
只聽得水晴在一旁冷哼道:「你說的是廢話,她自然要緊……吃了我的毒藥是必死無疑了,只可惜沒能連你一塊兒毒死。哼,你的確很謹慎,可是我早就將所有的解藥都吃了,你的小金兔只能等死了,哈哈哈……」
「為什麼?」行刀緊緊抱住金兔,又驚又痛又急又怒,狂吼了一聲。
水晴眼眸閃動著惡毒的光彩,「為什麼?因為我要你死,我要你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你害死了我妹妹,我要你付出代價!」
他怒吼一聲,大手迅然揮去--
「砰」地一聲,水晴的身子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廳外,落在花園的石階上。
他雖然怒急攻心,卻還留了五成功力,否則現在她不只是吐血昏厥過去,而是早早就斷了氣去見閻王了。
聽到這一聲巨響,府內高手倏然飛趕而到。
「少爺--」
「侯爺--」
「快去傳總管來解毒,把水晴關回香水小樓,派人嚴加看守……我要她為金兔償命!」他氣急敗壞地吼道,抱起金兔飛奔上樓。
老天!她千萬不能死……
行刀一顆心彷彿墜入烈火煉獄般,痛苦得幾乎瘋狂、幾乎斷氣。
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想活了!
第十章
十幾個丫頭輪流將乾淨的水和帕子送進風陵醉樓的臥房內,屋內瀰漫著濃濃的藥味,早就有奴僕架起了紅泥小火爐,直接在屋裡煎起藥來了。
金兔中毒,性命垂危,全鎮南侯府上下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蘇老爺子和江媽更是急得在屋內團團轉,就差沒給總管跪下。
「總管,你千萬千萬得救活她呀!」蘇老爺子拚命在一旁追問:「她現在怎麼樣了?毒素清不清得出?要不要緊?」
「總管,」江媽哭得肝腸寸斷,眼睛紅腫得像核桃一樣。「你要救她,要救她呀!」
總管面色沉重而哀傷,他痛苦地回道:「並非屬下不願盡力,實在是劇毒攻心,而且又是唐門絕秘之毒,我只能用金針封住金兔姑娘的穴道,拖延三個時辰的壽命……對不起……我救不了金兔姑娘,我是個無能的庸醫……」
「天哪!」江媽幾乎暈厥過去,蘇老爺子急忙一把攙住她。
連人稱「妙手神醫」的總管都救不了金兔……不!
行刀癡癡傻傻地坐在床頭,他臉上的淚痕已干,心更是隨著她的生命力一點一滴地死去……
當真……救不活了?
他好恨,恨自己竟然這麼大意就著了道,更恨今天該死的人是他,為何讓金兔替他飲了那杯毒酒?
行刀乾枯的眼眶又愎竄出新淚,滾燙的淚水滑過灰敗的面頰,跌落在她籠罩春氣的臉蛋上。
金兔呼吸斷斷續續,被這一滴淚水驚醒了,她艱困地張開眼睛,烏黑靈活的大眼已經漸漸無神,只有深深的愛意如同火焰般燃燒著,不肯熄去。
她試圖拭去他的淚,卻無力抬起手來。「別哭……」
她忘了她不是仙胎,在凡間就是凡人之身了,所以這毒藥一樣能要了她的命……可是她死總比他死好吧?
至少……至少他可以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她可以不必為他擔心了。
「金兔……」他打從會走路開始就不曾掉過淚,可是此刻他的淚水卻愈掉愈多,聲音淒楚悲痛得教人不忍聽聞。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喘著氣,雙眸緊緊地瞅著他。她好捨不得他啊 原本以為拿到瑰瑪回去覆命,她就可以向仙子力爭要化為凡人,永遠留在他身邊的。
可是她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好捨不得……捨不得他……可是她必須拚著最後一絲氣力完成她的任務……就算從此煙消雲散……也值得了。
金兔失神的眼睛淚霧瀰漫,她艱難地開口,「行刀……我是廣寒宮裡的……月兔……下凡來取回……當年后羿大王贈給嫦娥仙子的……定情物……瑰瑪……求求你……把瑰瑪給我……我用最後一絲元神送回廣寒宮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