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變了變;沒想到他的眼力如此敏銳,腦筋也不差,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異狀。
可是她不會就這樣打消復仇念頭的!
水晴輕輕笑了,強忍住內心的驚惶。「侯爺,假若我真的對你心存怨懟,又何必事事逢迎?」
他深黝的眸光好似可以望進她內心深處。「你願意告訴我原因嗎?」
她向後退了一步,隨即站穩身子,勉強一笑,侯爺,既然你對我有這麼多的質疑和不放心,我不如就此離開鎮南侯府吧!雖然你與水晶曾是舊識,可也沒有義務非收留她的姊姊不可,離開了侯府,我還是有法子活下去的。」
她故意以退為進,就是要看他作何打算。
行刀凝視著她,看得水睛坐立難安,最後才淡淡地開口,「如果我對你不放心,就不會將你接進府裡了,無論如何,我對水晶有一份愧疚,還有一份責任。」
當初他實在不應該一時心軟,就這樣放開她……不過事已至此,再後悔、再槌胸頓足也無濟於事。
「侯爺這話是在挽留我嗎?」她屏息。
「我從沒有趕過你。」他微微一笑,「我說過了,你大可以放心留下。」
他的語氣雖然不溫柔,卻自有一種令人心折的安全感,水睛心兒一蕩,臉蛋微微羞紅了。
她盈盈欠身,低低道了聲謝,「多謝侯爺。」
「不用那ど多禮了。」和她對談實在艱苦,他情不自禁想念起和金兔對話時的自然暢快。
沒有扭扭捏捏的交際辭令,更不用打官腔,他從以前就最厭惡和人講冠冕堂皇卻空洞不實的客套話,自從金兔出現之後,他可說是鬆了口氣……她是除了鳳子丹和黎海瀾以外,第一個能讓他敞開心胸恣意交談的人。
雖然她老是沒大沒小,氣得他牙癢癢的,但是和她說話充滿了生趣盎然的快樂。
一想到金兔,他唇邊不由自主浮起了一朵笑意。
水晴豈會看不出他唇邊那朵笑是為誰而綻?
她對他萌生的一絲絲好感瞬間又煙消雲散了,眼底再度覆上冰霜,「侯爺,水晴跟你還不是頂熟的,怎能放肆?」
他點點頭,「人各有志,罷了!你今日特意來找我,有什麼要事嗎?」
侯爺,我在這兒住下也有一些時日了,卻一直只在香水小樓裡活動,今日陽光這般好,不知道你有沒有空陪我四處走走?」她希冀地看著他,「侯府這麼大,料想是極美麗的,如果我獨自一個人逛怕迷路了……」
「江媽不是撥了兩個丫頭過去服侍你?難道她們都沒有陪你出來逛逛?」他蹙眉。
「有,可是丫頭們也有事兒要忙,我只不過是侯府裡的客人,又怎麼能任意使喚她們呢?」事實上她早就支開那兩個丫頭了,否則礙手礙腳,她還能做什麼事?
行刀緩緩起身,「既然如此……請。」
她眸兒一亮,「請。」
就在他經過她身畔時,水晴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目光。
鎮南侯府佔地遼闊,由東西南北四大宅包圍著,當中還有十幾棟雅致脫俗的小樓。
在小樓與小樓之間,各式妙景庭園、清脆竹林、裊裊垂柳、杏花林和薔薇林……幽然密佈在每一個地方,更顯得景致繽紛動人。
他們漫步在一池泛生紫色菱花的小湖畔,四周遍植了蔭涼的梧桐樹。
嫩綠色的心型葉片透過陽光,在綠綠草地上印出了心心相印。
水晴知道這個地方,她是故意將他引到這兒的。方纔她故作好奇,問他這條幽徑通 往哪兒,然後伺機讓他將由自己帶到這片梧桐林來。
她看過這個地方,隱密而美麗,在這兒她可以使出渾身解數來誘惑蘇行刀。
她無聲地跟在他身邊,突然停了下來,環視四周,「好美的地方……這個園子叫什麼名字?」
「梧桐棲。」他回答。
「梧桐棲,好美的名字。」水晴熱切地望著他,〔是你起的名字嗎?」
「是金兔。」他微笑。
她一怔,不是滋味地低喃:「金兔姑娘?這怎麼可能?」
她怎麼想得出這麼雅的名字來?
「我們早晨才來過,她神秘兮兮地說在園子裡探險有成,發現了一個到處都搖曳著綠色心的地方。」他儘管想裝出嚴肅的樣子,卻止不住唇邊的笑紋,「她說要為這裡起個名字,也不知怎的就讓她想到了"鳳棲梧桐"這個辭,索性就將這兒喚作梧桐棲了。」
「原來是誤打誤撞,」她有點笑不出來,「看來……我和金兔姑娘還挺有默契的,同一日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這裡。」
她和蘇行刀早晨來過,可有在這紫菱湖畔戲水?可曾在那厚厚的草地上打滾?
一股沒來由的妒火升上水晴心中。
「侯爺。」她喚了一聲。
負著手走在前面的行刀驀然回頭,「嗯?」
「金兔姑娘究竟是什ど身份?她在你生命中……好似佔了極重要的地位。」她故意如此問。
行刀瞥了她一眼,只是笑笑,不想對她解釋太多,也不知該對她解釋什ど?
金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重,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對外人言?
她不死心地追問:「侯爺,難道我比不上金兔嗎?」
他腳步一頓,詫異地回頭,「你說什麼?」
她吞了口口水,輕輕將頭微偏,露出雪白玉頸和一邊的肩頭,「侯爺莫非還感受不出我的心意嗎?」
行刀眼底的驚異一閃而逝,面龐又恢復了冷漠,「你們不同。」
「這是什麼意思?」她比不上金兔漂亮嗎?
「我的確不明白你的心意。他淡淡回應,銳利地盯著她,。我也不想明白,你懂我的意思嗎?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的牽絆,如果你的心意是這方面的,那ど我不得不教你失望了。」
「為什麼?是因為金兔嗎?」她一個箭步向前,緊緊攀住他的胸膛,仰首祈求道:「侯爺,這些日子以來……我發覺我已經不能自抑地--」
行刀沒有絲毫動靜,沉穩如石地低頭看著她,「水晴姑娘,請自重。」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都已經表白得這般清楚,她的舉止也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為什麼沒有半點受到蠱惑的樣子?
她不夠迷人嗎?
「我不祈求能夠成為你的妻子,也不奢望你的地位,我只是想要陪在你身邊,就算做妾、做丫鬢都可以,只要能這樣守著你、看著你……」
他還是動也不動,眸光由銳利轉為憐憫,語氣依舊冷硬,「我沒有趁人之危的嗜好,更沒有興致娶妻納妾。」
「那麼就讓我也變成你的丫頭吧,就像金兔一樣!」
「金兔不一樣,你也不一樣,」他濃眉微摔了起來,「水晴姑娘,何必要將事情弄得這麼複雜?如果你是為了我收留你而以身相許,那麼你現在可以走了,離開鎮南侯府,你就不欠我任何恩情了。」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說,這樣果斷!這樣絕情!
「侯爺--」
「如果住在縝南侯府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精神負擔,甚至讓你不惜獻身以圖報答,你不如現在就離開。」行刀輕輕推開她,就事論事地說,「我會讓總管為你備上千金盤纏,無論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至於生活困頓不濟。」
水晴驚恐萬分地瞪著他,完完全全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
「你要趕我走?」
「我最受不了以身相許這回事,很簡單的兩條路由你選,一是留下來,直到你擇一良婿出嫁。二是離開,身攜千金走天涯。無論是哪一條路,我對水晶都交代得過去,」他挑眉,「是留還是走?」
他的手段太強硬了,竟沒有半點轉團餘地?
水晴狼狽地敗下陣來,臉一陣紅一陣白,好半晌才擠出聲音,「我……」
他瞇起眼睛,「嗯?」
「我……」她猛一咬牙,「我還是要留下來。」
留下來,她才有機會施行她的計畫……看樣子蠱惑這一計策行不通,她得採取必要手段了。
「很好。」行刀靜靜地點頭,「我們到下一個園子去吧!」
金兔坐在摘星小樓的欄杆上,又是一陣發呆。
「丫頭!」行刀遠遠走進園子裡,一抬頭就看見她兩腳晃在半空中,僅有小屁股穩坐在二樓欄杆上,一見之下、心臟差點停掉,忍不住大吼一聲,「你……你在幹什麼?」
金兔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身子一個不穩,整個人瞬間往下掉。「哎喲!」
他的呼吸驀然停止,慘白著臉飛身躍上,恰恰在半空中接住了她下墜的身子。
直至日到硬邦邦的地面」,行刀還是渾身冒冷汗、腦袋發暈……
「你……」他連連喘了好幾口氣,這才擠得出一絲絲聲音,「你存心嚇死我嗎?」
金兔小臉兒發白,餘悸猶存地拍拍胸口,「我才被你嚇死呢,又動不動就對我吼。吁!」
他環抱著她走進了一樓花廳,邁步間還有些腳步虛軟。
天!如果他剛剛沒有接住她,如果她真的摔著了……他閉了閉眼睛,覺得豆大的冷汗又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