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了他一眼,縱有天大的怒火也早就消了。
至少……他來看她了,不是嗎?
她玩著胸前長長的辮子,嘀咕道:「還不都是你的緣故?我原來也不想那麼生氣的呀!」
「對不起,原諒我了嗎?」行刀低聲詢問,溫柔極了。
她還想再撐一下的,可是她最受不了人家對她好了,所以只是稍微矜待了一下就笑了。
她一笑,如春風拂過大地,連行刀也跟著笑了。
「我跟你說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興奮地抬頭,「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撥開她額前的髮絲,憐惜地打量著。近看才發覺她有黑眼圈了,這兩天料想也不好過吧?
「什麼?」
「你有沒有注意到老爺子和江媽之間……」她曖昧地擠眉弄眼,「他們之間有那個那個……」
「哪個?」行刀替她拍去襟前的栗子小碎殼,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吃個栗子沾了滿身?
唉!真是不會照顧自己。
金兔乖乖地被他擺弄著,神情雀躍期待極了,「就是他們彼此有情呀!老爺子喜歡江媽,江媽也喜歡老爺子。」
他的大手突然一頓,「你說什麼?」
「就是老爺子和江媽--」
她話還沒說完,行刀就失聲笑了出來,「我的天!你想大多了,我爹和江媽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關係,怎麼可能互相有愛意?」
她急急地攀住他的手。「你相信我,是真的。」
「不可能,而且就算可能,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他直覺地說道。
金兔好不生氣,腮幫子又鼓起來了。「為什麼不可能?怎麼不會有結果?」
她覺得瀟灑又成熟的蘇老爺子配溫柔善良的江媽剛剛好哇!
「身份、思想,而且就算他們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他們年紀畢竟也大了,如果有那個意思的話早就湊成一對了,何必等到現在才看對眼?」他本能地搖頭,提出質疑。
「身份、身份,身份值幾個錢?你沒聽過一句話?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嗎?」金兔老實不客氣的睨了他一眼。
他被念得張口結舌,隨即又沉靜了下來,妻我們好好來看待這件事情。我並非不贊同他們在一起,只是他們是否有勇氣突破道德規範和社會的眼光,真心廝守?以我爹 和江媽的保守持禮,就算我們做小輩的拚命打邊鼓,也不可能促的成什ど好事的。」
「總可以試試,努力努力嘛!」她睜圖眼,「不能不努力就放棄了,這樣害一對有情人白白錯過緣分,太可惜了。」
「傻丫頭,不然你還想怎ど樣?亂點鴛鴦譜?」行刀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她沒發燒。
「哎喲!」她扳下他的手來,氣憤地一拍。「你到底要不要幫忙?」
「你莫非也中了媒人毒了,跟著那一堆老人家一起窮攪和?」他不當一回事地笑笑,「還是用點心說服我交出瑰瑪吧!」
她這才想起,「哇」的一聲叫了出來,緊緊的巴住他,「你說,你到底什ど時候才要把條件開出來?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拿到瑰瑪?」
行刀很滿意她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身上來了,故作閒適地思忖道,「這個嘛……」
「我拜託你快點兒想,在你想的當兒我還可以順便做做媒人,」她暗自盤算著,「嗯……應當不會用掉太多的工夫吧?如果我一拿到瑰瑪就馬上回去,應該趕得及第一個交差的。」
寶兔和銀兔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們的差事進行得可還順利?
她挺想掐指一算,算出她們的近況,只可惜她自從一進鎮南侯府來,身體啦、腦袋啦、心啦統統都不對勁了,就連施法的時候也不能專心,反而七零八落,韭菜變成蔥、蘋果變香瓜……
無論如何,她都得趕著第一個交差,她想死了廣寒宮裡的仙米麻糬,也想死了嫦娥仙子,更想那兩個寶貝兔妹。
看見她魂兒又不知飄到哪裡去了,行刀低吼著把她的小臉蛋轉向自己。「喂!看著我,不准想別的。」
「你是土霸王啊?那麼霸道?」金兔抱怨,「好啦好啦,老爺子和江媽的事到底幫不幫忙?」
「你還是專心做好自己的事,」他端著她的小臉蛋兒,齜牙咧嘴地威脅道:「別忘了,我對你還不十分滿意。」
她怪叫起來,「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當丫 頭可是盡心盡力,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然你還想怎樣?」
他挑眉,故作驚訝,「真的嗎?我想想,唔……做丫頭的通常都睡到日上三竿囉?主人交代的事十件只做一、兩件嗎?或者是幫主人洗衣裳時常會洗到衣裳失蹤……再不然就是……」
金兔臉紅了起來,抓住他的手掌。「夠了夠了,我承認我……丫頭做得不甚標準就是了,可是你也不能抹煞我的功勞呀!」
行刀忍不住笑了,感慨地說:「你最大的功勞可能就是陪我解悶、解無聊。」
她有些不服氣,可是仔細想想自己的確沒什麼值得拿來說嘴的功勞!不免有些無精打彩,「唉!再這樣下去,究竟哪一年你才會想起要跟我交換的條件?唉!我虛度的青春啊--」
他又笑又罵,「咚」地輕敲了她的頭一記。「什麼虛度的青春?待在我身邊真有那麼浪費時光嗎?」
「你不明白,一件任務沒有辦完,我心底始終空蕩蕩的不踏實,而且--」仙子正等著她帶定情物瑰瑪回去慰相思寂寥,她怎麼能自顧在人間快活混日子?
「而且什麼?」
「總之你不會明白的。」金兔突然很哀怨地瞅著他,「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答應我?」
行刀神色一凜,防備地看著她--讓她拿到瑰瑪,完成任務,然後把他逼入成婚的死胡同裡?
雖然她這齣戲他是愈看愈迷糊了,可是光想到「成親」兩個字,就覺得有如泰山壓頂,他更加不能夠疏忽鬆懈,讓任何一絲絲的可能性出現。
要他成親?等下下輩子吧!
也許時日一久,她就會死心了,知道他是不可能娶妻的,然後她就會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引退消失……
他的理智為這個想法而喝采,他的心卻因此而糾結起來。
該死的!到底怎麼回事?他胸口……為什麼又悶又酸又痛?
光想到她要離開,他心頭的恐慌和小腹的刺痛感便狠狠發作起來。
「你怎麼了?」金兔擔心地看著他,踮高腳尖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的臉色好蒼白,咬牙切齒的樣子……難道要他交出瑰瑪真有這麼為難嗎?
他被她溫潤的小手一觸碰,倏然驚醒了過來,勉強一笑,「我沒事,我們先不談這個,你肚子可餓了?」
金兔不放心地瞅著他,「你真的沒事?」
「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行刀吁了口氣,低沉地笑道:「走吧!聞人居來了一位江南大廚,一手鼎上素做得極美味可口,入人提起無不豎起拇指稱讚,咱們去嘗嘗。」
「好……可是你當真沒事嗎?」
「再廢話就不帶你去了。」他自自顧大步地走出花廳。
「啊?!我要去、我要去……」金兔跳了起來,哇哇大叫追了過去。
第七章
香水小樓
水晴原以為蘇行刀把她安置在侯府裡,多少也會抽空來探望她的;可是沒想到他真只是讓她在府裡「吃飽、喝足、穿暖、睡好」,除了衣食無虞之外,連過來走走也沒有。
難道她的美麗對他絲毫不造成任何吸引嗎?
她不相信,像他們這樣自以為風流的紱旁子弟總是逐美色而居,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
看來她要主動出擊了。
這一天,水晴換上了一件雪白色的宮裝,黑髮綰成高髻,別上了一枚五彩繽紛的寶石花鈿,輕輕巧巧地來到了風陵醉樓。
行刀正在書房裡批聞公文,他英挺的眉毛微微凝蹙,看起來專注而迷人。
如果他不是殺妹仇人,她甚至有可能會愛上他的……
水晴一震,揮開了心頭隱隱的怦然。
她一揚下巴,露出了自認最動人的笑容,「我可以進來嗎?」
行刀頭也不抬,請進。」
她婷婷裊裊地走了進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牆上那幅龍飛鳳舞的墨字吸引住。
「意如刀轉,念若劍飛,」水晴輕吟,「好瀟灑的意境。」
行刀有一絲訝然,總算抬頭,「多謝誇獎。」
「沒想到侯爺能文能武,實在令人佩服。」水晴意有所指地說道,「當年水晶也是因為如此才拜倒在侯爺的風采之下吧!」
「對水晶後來的事,你瞭解多少?」他突然問。
她微微一怔,「我不明白侯爺的意思。」
「感覺上,你對我似乎有諸多怨懟。」行刀冷靜地探詢,黑眸深邃。
她有一絲狼狽,「怎麼會?侯爺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行刀緩緩闔上公文,沉著地日道:「不,雖然我們以前只是匆匆見過面,並未深談也無深交,但我記得你與水晶一樣,是個性格磊落直爽的女子,可是這一次再相見,你的性情有了巨大的轉變……又何必事事逢迎討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