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金兔挖著耳朵,拚命眨眼睛,怎麼都撥不開擱在自己面前的這團迷霧啊!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婚禮?有人要成親?
「什麼婚禮?」她直接想歪,滿面驚恐、心痛如絞。「要辦婚禮?誰跟誰?行刀少爺和水晴姑娘嗎?」
蘇老爺子被她驚嚇的表情逗笑,「傻丫頭,還能誰跟誰?當然是你和行刀啦!」
金兔腦袋瓜「轟」地一聲,先是一喜,隨即一僵……
啊?!
她眼睛發直地瞅著他們倆,不可思議地結結巴巴起來,「我……我和……行刀……
少爺?我們兩個……成親?」
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她頓時覺得面前好多小鳥繞著腦袋瓜在飛……飛……
「咚」地一聲,金兔往後仰倒下去。
嚇得蘇老爺子和江媽連忙大聲呼救--
「快來人哪,金兔暈過去啦!」
第六章
金兔和蘇行刀要成親?
這個流言如野火燎原般傳遍了整個鎮南侯府,也燒痛了水晴的神經。
雖然也有另一個消息說,蘇行刀大斥這個荒唐提議,並且堅決不接受蘇老爺子一相情願的安排。
但是對水晴來講都是項重大打擊,也迫使她必須把計畫提前施行了。
她都還沒有報復甦行刀,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他這個負心漢再娶他人?他怎麼可以這麼幸福快樂地過日子?
他應當要活在水深火熱的煉獄裡才是!
水晴的計畫一--迷惑蘇行刀,用盡辦法讓他娶她為妻,然後她要利用侯爺夫人的頭銜和權勢搞的他們舉家雞犬不寧,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他蘇家從此在京城抬不起頭來。
水晴的計畫二--也是最逼不得已的計畫,就是下毒毒死蘇行刀,雖然這樣就讓他死了是太便宜他了,可是如果情勢真的危急至此,她也只能用這終極手段了。
不要緊,目前情況還在控制中,她可以將計畫提前,一步步逼緊--
水情在梳妝銅鏡前緩緩地梳理著自己長長的頭髮,絕美的艷容連她自己看了都滿意。
她們姊妹原是江南名士之後,自從爹娘過世之後就一直相依為命,直到水晶認識了蘇行刀;她原也是樂見好事玉成的,因此默許了水晶隨著他進京城來,自己則變賣了家產,身攜巨款到四川經營絲綢生意。
沒想到一年後,思念妹妹的她斷斷續續請人打聽水晶過得可好,這才知道水晶沒有隨蘇行刀回京城,卻懷著身孕淪落到廣西待產。
等到她趕到的時候,也只來得及見妹妹最後一面了。
這份遺憾足以痛上一輩子,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原諒、放過蘇行刀的!
都是他始亂終棄,害妹妹和小娃兒雙雙命喪,她一定要教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水晴緊掐著手裡的玉齒梳,力氣之大,「啪」地一聲,梳子斷成了兩截。
* * *
金兔兩天來都躲行刀躲得遠遠的,唯恐一個不小心撞見他。
嗚嗚……她沒有臉見人了,教她怎麼敢再見到他?尤往一在他對蘇老爺子大發雷霆誓言不娶後,她原本已經很沒面子的面子更加沒有面子了。
臭蘇行刀!爛蘇行刀!哪個人要嫁給他呀?最可惡的是,他竟然還氣呼呼地當著大家的面說他又不是腦袋壞掉了才會娶妻子……尤其對像還是個小丫頭。
她當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本來是想要施法把他整治得死去活來的,可是她的爛法術卻極不給面子的屢屢失靈。
如果不是她的法術不穩定,她早就把他的嘴巴變成火腿了!
她坐在新搬進的摘星小樓上,從二樓的窗廊下看出去,大半園子景致耀然入眼。
景色是很美,夏日涼風襲來,百花盛開,綠水蕩漾……可是她的心情卻像當空的艷陽,又大又熱地干燒著。
她坐在欄杆上,小腳晃呀晃的,手裡抱著一包風乾糖栗子,一邊剝一邊吃一邊扔下樓,準確地落入底下的小池塘裡。
裡頭的游魚紛紛縮腦袋,生怕被兔子大仙給砸著了魚頭。
那就真倒霉是也。
金兔小嘴嘟得半天高,狠狠地咬開一顆栗子。「說我不過是個丫頭?真是有眼不識兔子仙,再說我今天會變成丫頭是誰幹的好事呀?還不都是他【鎮南侯爺】開的金口欽點的嗎?氣死人了,如果不是為了瑰瑪,誰要受那個由自大男人的氣啊?」
笨蛋!笨蛋,笨蛋!
她用力地嚼著栗子,把殼又往下一擲--突然聽得「哎喲」一聲,她連忙探出頭去。
哎呀!這下真的失禮了,她竟然砸到了老爺子的頭,雖然小小栗殼不構成危險,卻也活生生嚇了他老人家一跳。
只見蘇老爺子滿瞼古怪,驚魂未定地檢視著天外飛來之物。
「啥東西啊?」
一旁的江媽連忙替他撫了撫,吁口氣道:「幸好只是栗子殼,老爺,不要緊的。」
蘇老爺子溫柔的眸光情不自禁的凝望向江媽,「翠娘,總是有你幫著我,我真不敢想像生活裡若是沒了你,我的日子可怎麼過?」
江媽臉龐羞紅了一下,神態猶如青春少女;她感動的眼神裡有著濃濃的希冀與淡淡的失落,還有嚴格壓抑下來的情意--
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雖然這十幾年來,她心中一直……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揮去那不該存在、蠢蠢欲動的熱情,微笑道:「老爺謬讚了,反倒是我,如果沒有侯府數十年的照料,我現在早不知流落到何處了。」
「春姜……過世也十幾年了,」蘇老爺子眸光湧現感慨思念之情,「真快啊,光陰似箭,一眨眼咱們都老了,一眨眼都要給兒孫辦喜事了。」
她低語:「是啊,多快,我從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鬟跟著小姐嫁過來……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了。」
歲月恁般有情卻又無情,三十年,將她從一個青澀小女孩變成了成熟俐落的婦人,這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自己知道,只是三十年改變了很多事,卻改變不了老爺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相同的是,歲月依舊改變不了他們兩人之間橫亙的那條身份鴻溝……
江媽搖搖頭,揮去了不該再奢望的感覺。能永遠陪在老爺和少爺的身邊,為他們鞠躬盡瘁,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了。
蘇老爺子凝視著眼前人,心中更有無限感歎與不該產生的情嗉。
翠娘,當初一個怯生生的可愛小丫環,陪伴他度過了大半人生,無怨無悔、不求不貪,永遠靜靜地站在一旁守護著他,無論經歷過他生命中多少悲歡離合、大喜大悲,她一直站在那兒,忠心、勇敢、堅強……她小小的身軀燃燒著巨大火焰,竟已成了他生活當中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
不該貪求啊!他都已經是遲暮的老人,近耳順年紀,雖然身子還硬朗,但是他有何資格奢求什麼呢?他只是個糟老頭子,怎麼能……
何況她會被他的唐突給嚇著的。
他害怕傷害了彼此之間這麼美妙的一份默契,生怕他一個弄擰了,翠娘反而會離他而去。
唉!
一片真情意,兩個知心人,卻也只能在眉目交會之間,偷偷種下又酸又甜的情豆,不敢為它澆水,不敢祈求它長大。
兩個人突然就這麼相對沉默了。
金兔看癡了,本來還想快點道歉,卻奇怪為什麼他們要為一個栗子殼發呆那麼久?
等她看清了他們情不自禁的眸光後,她飛快摀住了嘴巴,不讓自已出聲壞了事兒。
蘇老爺子和江媽……蘇老爺子和江媽……此刻流竄在他們之間的深深情意,恐伯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吧?
金兔覺得空氣中都可以聞到纏綿的味道了呢!
她原本思索的神情驀然化作驚喜,快樂地一彈指,「呀!我想明白了!」
蘇老爺子和江媽原來彼此喜歡,是一對兒的,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多半還是身份和矜持問題以至於兩個有情人始終不敢開口、不敢廝守。
「怎麼可以這樣呢?」她大大跺腳,「既然彼此有情,就打鐵趁熱嘛,老爺子,快表白呀,快講話呀……江媽等你開口呢!」
她在樓上看得血脈賁張、著急不已,底下那兩個人卻在凝視之後,又怯弱地收回了情意。
理智再度成功掌管了他們的情緒。
蘇老爺子裝作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呵呵笑道:「怎麼會有栗子殼掉下來?想必是那只近來脾氣不小的小松鼠吧?」
江媽也噗哧一笑,臉色恢復了正常。「是呀,只不過也難怪人家生氣,少爺的確太不給面子了,說話說得那麼斬釘截鐵,大傷金兔的心了。」
「我兒子跟他老子一樣毛病,」蘇老爺子咕噥!「都是混帳一個。」
「什麼?」
「沒事,呃,我的意思是說,這孩子真是個大混蛋。」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這麼好的姑娘她還不要?他是故意跟我唱反調來著?」
「少爺只怕是沒有心理準備,而且他的性子老爺最知道,是那種深藏不露的人,咱們一下子把事情搞得那麼大,也難怪他會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