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昭冷然的接過螳螂,彷彿看到、聽到拂兒笑罵他的俏臉了。她曾仰著可愛的笑顏對他說過,這只竹螳螂是她這輩子最鍾愛的寶物,一輩子都要將它帶在身邊的。那天晚上她明明還和他談天說地、隅隅私語了大半夜,哪知言猶在耳,人卻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拂兒……雷廷昭心亂的握緊手中的螳螂,再也不知該如何思考了,拂兒已把他的靈魂帶走。
「她在哪裡?」他一定要問清楚事實真相,不然絕不會放過拂兒。
「廷昭老弟,想來你的紅顏知己也不在少數,何必屈就我們家這個任性的女兒?拂兒愧對你、配不上你,你還是另覓姻緣吧!」孫千手低聲下氣的勸道。
「她到底在哪裡?」他陰森森的瞥著外邊,再不復往日的風流倜儻。如今他只想找到拂兒,狠狠的搖醒她。
「我不能說。」孫千手非常同情雷廷昭,可足女兒的叮嚀他又不敢忘卻,權衡之下,當然是女兒重要。
「我知道。」趙青青從屋外走了進來。
「青兒……」孫千手急急的丟了個暗示給她,卻見她輕搖了下頭,不予理會。
「請夫人告訴在下拂兒的芳蹤。」他不曾見過趙青青,但經由拂兒幾次的交談得知,千手兄的夫人就是拂兒的閨中密友。
「我想拂兒會傷心欲絕地離開,一定和雷公子有關。」她斷然的猜測。
拂兒雖不願說出她的傷心所為何來,但憑青青和她二十年的交情和瞭解,除非拂兒受到重大的打擊,否則絕不會以逃避來解決問題。而這個世上有本領讓她傷心透頂的,除了雷廷昭以外,恐怕就是錢銀繡了。
「傷心欲絕?」雷廷昭震驚的望著她,「拂兒為何傷心?」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恐怕是知道你和錢銀繡那些蟄短流長了。」趙青青細細的端詳著雷廷昭,果然是位俊逸、瀟的公子哥兒,難怪拂兒會對他傾心,只不過他並不像拂兒所說,那樣的難以捉摸啊!依她看來,他似乎心急如焚的想得知拂兒的下落,就像個為愛人慌了手腳的普通男子。
「青兒。」孫千手擺手要她別說了。
「老爺,你也不想拆散一對有情人吧?」她淡淡的笑著,很高興看到雷廷昭為拂兒焦躁難安的樣子,「我想雷公子對拂兒應當有情吧?」
「是的,我喜歡拂兒。請夫人告訴我拂兒為何傷心欲絕的離開。」他一本正經的看著孫千手,要他知道白己對拂兒的心。
「那麼你該去問錢銀繡。」看雷廷昭一副不知情的模樣,趙青青斷定,問題一定是出在錢銀繡的身上。
「錢姑娘?」他沉著臉,想起那天她大膽的行逕,不知不覺緊縮眉頭,「夫人為何會這麼說?」難道是錢銀繡向拂兒說了些什麼嗎?
孫千手也納悶的看著青青。
「你和錢姑娘的事,我略有耳聞。」她又是一笑,「拂兒從竹屋回來後,曾不安的向我說了些話,她覺得雷公子之所以願意與她私訂終身,泰半原因是她逼你的,因此她覺得對不起你,也感到極度的不安。」
「拂兒真傻。」雷廷昭為她的憂慮感到心疼。他若真不想娶她,就算拿刀把他砍成碎片,他也不會答應的,拂兒怎麼還不瞭解呢?
他這聲飽含愛意的輕罵,讓趙青青和孫千手原本略帶防備的神情漸漸瓦解了。
「拂兒不僅傻,更是個重情、重義的丫頭。她和錢銀繡一直親如姊妹,倘若她發現你和錢銀繡曾有過什麼的話,一定會自責的以為是她破壞了你和錢銀繡的姻緣,尤其在她知道了老爺以前的事之後。」她言盡於此,其他的就有待雷廷昭自己去證實了。
「你是說拂兒是為了成全我和錢姑娘而離開的?」他深幽的黑眸讓人讀不出思緒。
「我只是猜測,雷公子找錢姑娘一問便可知道。待公子查明後,如果真如我所猜的,那麼我自然會告訴公子拂兒去向何方。」
雷廷昭沉鬱的捏緊手中的竹螳螂,不敢相興拂兒竟就為了自己莫須有的揣測而離開。錢銀繡一定對她說了什麼,他必須去問她。
「我先告辭了。」他飛快的提身而起,一轉眼,便已騎上馬,急急的朝「旋舞榭」而去。
「看來拂兒的擔心是多餘的了。」趙青青安慰的朝孫千手說道:「老爺不會怪我這麼做吧?」
「當然不會。」他可不想拂兒因此形單影雙、孤獨的過後半生。
※ ※ ※
雷廷昭跳下馬,來不及拴住,即提身從高聳的側牆直接翻進「旋舞榭」的後園。
「錢姑娘呢?」他隨手抓起一位丫鬟問道。
「在那裡。」丫鬟比向右側廂房。
雷廷昭放開她,快步的走向廂房,大力的敲著門。「錢姑娘……」
「雷公子。」錢銀繡興高采烈的打開門,卻在看到雷廷昭冰冷的臉後,轉成了無名的錯愕。
「你到底跟拂兒說了什麼?」他口氣不萍的質問。
「拂兒?」他為何這麼生氣?錢銀繡直退進房間。
雷廷昭不敢踏入她的閨房一步,只是狠狠的瞪著她,像是恨不得宰了她。
「拂兒離開洛陽了,你知不知道?」一想到她是負傷走的,雷廷昭的心便痛得如針在扎。
「拂兒離開洛陽了。」她愣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這麼說,那天她問自己是否願意與她共事一夫,只是在試探自己對雷公子的心了。拂兒根本不打算這麼做,只想成全她和雷公子。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沒看出拂兒的用意?是她逼走拂兒的。
「我……我不是有意的。」錢銀繡愧疚交加。
「真的是你讓她心灰意冷的離開洛陽的?你說了什麼,你到底說了什麼?!」他怒吼。
「我並不知道拂兒會……會這麼做。」她被他的吼聲給嚇得臉色發青。雷廷昭的心裡真的只有拂兒。錢銀繡傷心的發現到這一點,他若對她有情,就不會擺出一副想將她挫骨揚灰的架式了。
她必須死心了,這輩子雷廷昭是絕不會喜歡上她了。或許下輩子她還有機會得到他的心吧?她已不再期望今生。
「雷公子,請靜下心來聽我說。」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冷靜的把那夜拂兒折回的事說了一遍。「拂兒很愛你,你可不要辜負了她。」錢銀繡含著淚水鄭重的交代著。
「我會。」雷廷昭驚愕的垮著臉,一臉不快。
沒想到拂兒竟然想把他讓給錢銀繡,在她的心中他就不如錢銀繡來得重要嗎?雷廷昭心情沉重的帶著對拂兒的諸多憐愛和不諒解,轉身就要回頭找趙青青。
「雷公子……」錢銀繡輕輕的喚住他,留戀的想把他的模樣印在內心深處,好好收藏著。「請轉告拂兒,感情是不能退讓的。」
等他漠然的離去後,錢銀繡為拂兒、也為自己掩面而泣。
※ ※ ※
喬家一望無際、綠草如茵的大草原上,站著一位窈窕、婀娜的青衫女子。她大而無神的眼眸總是望向遠方,失魂落魄的身子籠罩在層層的悲傷裡,臉上的哀愁濃得惹人生憐。
人活著到底幹什麼?孫拂兒怯然飲泣的掩面自憐。她一到這裡就後悔了,為什麼她要將雷郎讓給銀繡姊?她不是那麼大方的人,她不是……
「拂兒?」爽朗的叫聲隨著馬蹄疾速奔跑的「達達」聲,快速的接近她。
「喬伯伯。」孫拂兒很快的拭去無意間滲出的淚,勉強擠出笑容,看著馬背上的虯髯大漢。
「天仰和綿綿要去山上狩獵,你要不要一起去?」他急切的盼望她點頭。唉!孫老弟好不容易才將女兒送到他這兒作客,他可不想讓她不開心。
「天仰哥和綿綿?」孫拂兒平淡、清瘦的臉上出現幾許訝異。
綿綿自從跟她來這裡作客以後,憂鬱和苦惱好像全都不見了,她和天仰哥甚至重修舊好,兩人經常儷影雙雙,羨煞她了。更教她吃驚的是天仰哥似乎開竅了,他現在對綿綿可是好得很,或許綿綿才是他心目中的賢妻良母吧!這樣也好,至少綿綿的末來比她來得幸福。
「我挺喜歡趙家這小丫頭的,不過她的身子骨似乎瘦弱了點。」喬雲認真的評論著。
孫拂兒瞥了眼他壯碩的身了,不覺好笑,「喬伯伯,你總不希望天仰哥討個和你一樣強壯的婦媳吧!」
「如果這樣是最好的了,你看天仰的娘不也福福泰泰的?」他笑著打量拂兒,「你啊!也稍嫌單薄了點,和你娘一樣,清清秀秀的教人疼。」
「喬伯伯,我可不可以請教你幾個問題?」她又心痛的想起遠在洛陽的雷廷昭了,不知道他現在和銀繡姊共結連理了沒?不!她不願想起這個傷透她心的事情,她沒辦法承受這種痛苦,日前只能選擇遺忘,暫時遺忘。
「拂兒,你來伯伯這裡的一個月,我從沒見你真心的笑過,到底是在苦惱些什麼?」喬雲大剌剌的樓著她,想藉由自己的溫暖驅走她眼底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