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和雷郎……」孫拂兒的心像被人狠狠的刺了好幾刀,痛不欲生。老天爺,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不斷的在心裡哭喊。
「拂兒。」錢銀繡慌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她,「你沒事吧?」
「不,對不起,請先不要……不要碰我。」她退後一步,舉起手擋住錢銀繡的關懷。她沒辦法面對錢銀繡,她對不起她。為什麼自己要碰見雷郎、愛上雷郎?孫拂兒羞愧難當。
「不,完全是我一相情願。」錢銀繡趕緊澄清。「你別想太多,雷公子喜歡的人是你。」她知道拂兒敬重她、關心她,卻沒想到拂兒會這般自責。她比不上拂兒的胸襟,實在不配當拂兒的朋友。
「銀繡姊,若不是因為我,你和雷郎說不定早就成雙成對了。若不是我逼他對我負責,你就不用暗自銷魂,一切都是因為我,為什麼我要搶走屬於你的雷郎?」她自責的倚著屏風,悵然淚下。
「拂兒,你……你別傷心,雷公子根本沒對我表示過什麼,你別傷心……」錢銀繡不敢伸手摸她,她的身子不斷的瑟縮著,看起來好傷心。
「你自小孤苦無依,我卻要什麼有什麼,為什麼我還要搶走你的雷郎?是不是所有的孫家人都會奪人之愛?」她不要奪人之愛,銀繡姊已經夠可憐了,她怎會眼盲得看不出銀繡姊對雷郎的情意!倘若一開始她就發現了,現在也不會痛苦得像整個人被撕裂了一樣。
「別這麼說,我命該如此,並不是你造成的。」錢銀繡急切的拉住她冰冷的手,「你不必在自責了,我……我對雷公子的感情早已成了過去。」她極力的隱藏自己內心的苦楚。
她在說謊。孫拂兒淚眼朦朧的看著她,可笑的發現,自己居然能很清楚的看到隱在背後哭泣的錢銀繡,居然清清楚楚的看到個帶著傷痕暗自哭泣的女人。
「銀繡姊,你……你告訴我,當你知道我和雷郎私訂終身時,是不是很恨我?」她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教她對著拂兒哀痛逾恆的臉龐說出,她實在辦不到。
「別……別躲避我,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恨我。」爹當時一定和自己一樣痛苦、一樣難抉擇吧!
錢銀繡若有似無的輕點了下頭。
孫拂兒發現自己再也哭不出來了,她沒有資格哭,該哭的人是銀繡姊。於是她收起淚水,勉強的擠出笑容。
錢銀繡十分詫異的看著她掛淚的笑顏,她好像下了什麼決心,眼神不再迷茫、痛苦,突然綻放的笑容教人膽戰心驚。
「拂兒,你可別做出什麼傻事。」
「銀繡姊,你願意和我共事一夫嗎?」她含笑的嘴唇在發抖,只希望銀繡姊對她坦白。
「你是說……」難道拂兒真的願意?
「嗯,你願意嗎?」她驚喜的表情已經透露太多、太多答案了。孫拂兒輕輕咬住下唇,阻止自己心中的哀號。
「如……如果拂兒肯委屈,我自然肯。」她羞怯的低垂著頭。
孫拂兒的哀傷再度湧進眸中,看來她是沒得選擇了。爹啊!沒想到女兒會步上你的後塵,我終究得走上你最初所選擇的路。
※ ※ ※
孫千手被女兒火燒屁股的家書給催回來了。
「爹沒忘記五年前曾答應過女兒,要幫女兒做一件事吧?」孫拂兒端坐在房內,俏美的臉龐失去了往日的生氣和光彩。她冷著臉,萬念俱灰。
「爹沒忘,只要你別再說出那些瘋言瘋話,別說是一件了,就是百件、千件,爹都依你。」孫千手也發現到她的黯然神傷了。「拂兒,你沒事吧?」她好像不知道該怎樣笑了?
「沒事。」孫拂兒冷然的面容很快的閃過一抹壓抑的創傷。「女兒想離開洛陽。」只有這樣才能徹底的忘了雷廷昭。她沒辦法和別人共事一夫,她情願退讓,也不願和銀繡姊共同擁有雷郎。
「好啊!爹帶你到處去玩玩。」只要她喜歡,他絕對沒意見。
「不,女兒要遷居他處,永不再回洛陽。」孫拂兒決絕的說。
「拂兒,你到底受了什麼打擊,快告訴爹。」孫千手被她眼底那抹不經意浮現的傷心給嚇著了。「是不是雷廷昭那小子又欺負你了?」
「爹別問。」她的容顏因聽到「雷廷昭」三字而慘白。「請爹答應女兒的要求。」咚一聲,她跪在地上直哀求。
「起來,你這是幹什麼?」他不捨的扶起拂兒。「爹正想舉家遷往長安,和你的喬世伯比鄰而居,這下子可稱了你喬世伯的心了。」這孩子從小到大沒跪過,現在居然……她到底被誰傷了心,又為何急於逃避?
「女兒想即刻動身。」她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在待下去一定會受不了的。她沒辦法看到雷郎另娶他人,她的胸襟沒有寬闊到這種地步。
「即刻?你不想告訴廷昭那孩子嗎?」他試探著。
「不,爹絕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孫佛兒緊繃著臉,堅決的搖頭,「女兒和雷公子已無瓜葛了,從今以後,請爹別在女兒面前提到他。」
「拂兒,想哭就哭,爹不想你人前笑、人後哭,我是你至親的爹啊!」拂兒分明是心灰意冷,這孩子怎麼忍得住淚水?她一向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性情中人啊!
孫拂兒捂著嘴,再也忍不住傷心的摟住孫千手,聲淚俱下,「爹……女兒好苦,真的好苦……」
「有什麼苦,告訴爹。」他輕拍拂兒因哭泣而不斷抽動的肩膀,溫柔的誘哄著,「讓爹陪你分憂。」
「不……我……我只想離開……洛陽……」她現在沒辦法全盤托出,只想找個地方療傷。
「好,你喬伯伯一直想看看你,不如你先帶綿綿上長安作客去,爹把這裡打點好後,再帶著青兒舉家遷移,你說好嗎?」既然她不說,孫千手也不想再追問,或許廷昭那孩子能告訴他一切。
擒著淚水,哽咽得說不出話的孫拂兒,只能點頭了。
第十章
「我要見你家小姐。」雷廷昭臉色凝然的告訴孫家前來應門的僕人。
拂兒為何好幾天沒上舞榭,連他差人帶信給她也不回?她不是答應要和他一起回家見娘的嗎?前晚他曾上這兒找她,卻被孫千手給擋回,昨晚他又無意間在酒樓聽見拂兒已遠離洛陽的消息,本來市坊間的傳聞他是一向不想理的,誰知今早再度差人送給她的信竟然被退了回來。
難道……拂兒真的離開洛陽了嗎?不可能,她若是因事離開」定會事先告知它的。
「小姐不在家。」一臉敦厚的僕人據實回答。
「不在?她出去了?上廟裡燒香嗎?」他仍抱著一絲希望。
僕人奇怪的看了雷廷昭一眼,彷彿他的問題很奇怪,「小姐早就離開洛陽了。」
「離開洛陽?!」雷廷昭不敢相信,拂兒要離開竟然沒告訴他?他揪著僕人的衣衫,急急問道:「她什麼時候走的?」
「十……十天前。」僕人巴結的說。看他儀表堂堂,該不是好鬥之人吧?
拂而已經離開十天了!雷廷昭陰鬱的想起孫千手前晚還騙他說拂兒人不舒服已就寢,要他改日再來找她。這麼說,孫千手是故意不讓他知道拂兒離開的事了?
「她什麼時候回來?」雷廷昭見僕人抖得厲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已嚇到了他,隨即放開手。
「不……不會回來了。」僕人訥訥的說。
「不會回來?!」這下子雷廷昭再也忍不住怒吼了。「我要見你家老爺。」說完,一把推開僕人,匆匆闖入孫家大院,直入大廳。雷廷昭一入大廳,便看到站在廳中、滿臉歉疚的孫千手。
孫千手早在僕人應門時就知道再也隱瞞不住了。唉!拂兒離開時心力交瘁,堅持不准他透露她的行蹤給廷昭老弟知道,這到底是為哪樁?
「坐。」天啊!廷昭老弟看起來憤怒極了。孫千手為自己的安危感到憂慮。
「免了,我只想知道拂兒好端端的,為什麼會離開洛陽?」她居然敢不明不白的拋下他,獨自遠走他方。「她又到底在什麼地方?」
「廷昭老弟,拂兒離開時並沒有告訴我為什麼要走,只是要我轉告你……」拂兒要他說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什麼?」雷廷昭極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她要我告訴你,她和你的婚約只是一場兒戲,她並不是認真的。」孫千手別開臉,不敢迎向他的怒視,這個世間沒幾個男子能禁得起這種玩笑的。唉!拂兒臨去的交代,可掃得他淒淒慘慘的了。
「兒戲?!」拂兒竟然這麼說,竟然……和他開這種玩笑?「她在什麼地方?」雷廷昭死冷的逼問。到日前為止,只有拂兒有本事逼得他想殺人,她若是在這兒,說不定自己真會宰了她。
「恕我不能告訴你。」他不想拂逆女兒的心意,「她還要我把這個還給你。」孫千手從袖中拿出竹螳螂遞給雷廷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