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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唐瑄

  結果,弄波真沒讓他失望,省下他不少心神。

  「光憑幾張紙和你卑賤的身份,皇上不會輕信你的話。」王妃身份顯赫,至、長公主便不會袖手旁觀,他不該被歡休幾句話駭住。

  「王爺怎會蠢得以為我想不到這點?」歡休陰鬱的冷冷一笑。

  糟了,張丞相!臉色驟黑的八王爺急急轉身離去。

  八王爺一走出他專屬的天地,歡休即悠然起身走進與院子相連的房間裡,將榻上的人抱起,解開她的穴道。

  震愕得說不出話來,風戀棠簡直不敢相信所有的事情竟是八王爺在翻雲覆雨歡休本姓齊,並非魔頭之子,更不是殺害綻雪一家人的兇手,他與綻雪都同樣是無辜的受害者。罪魁禍首是該死的淫色之徒狄紹重!「八王爺為何突然離去?」她嗄啞地道。聽那陣倉卒的腳步聲,他似乎是被什麼嚇著了。

  「他急著去做一件自投羅網的事。」歡休拉她下榻走進院子裡,見她臉上不再有被強擄來的憤然,取而代之的是震愕與些許的不解,他笑笑的解她困惑,「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若被逼急了會如何?」

  腦子因驚愕過度而呈現一片空白,她征征的想了半晌,才喃喃道:「放手一搏。」

  「所以,我必須給他放手一搏的理由,免得他那雙不安分的老眼成天在你身上溜轉。」拉她走出後院,兩人漫步在鹿山雲霧鐐繞的山徑上。「作賊心虛的老傢伙以為我把密函交給他的死對頭張丞相,自亂了陣腳,急著趕回去調兵遣將,決定放手一搏了。」以昏君目前的兵力,再加上日昨聽到八王爺意圖謀反的風聲疑心病起,暗今張丞相調回二十萬大軍駐守京城附近,狄紹重此時興兵犯上絕對是必死無疑。

  風戀棠錯愕至極。聽它的吉下之意,該不會是……

  「你根本沒有他要的密函?!」

  「我有。沒劫走密函,老狐狸怎會甘心人甕來。」他陰狠的沉下聲音。「我不過是不想以那種無聊的法子報仇,那實在很無趣,我要狄紹重自掘墳墓。」死在自已的愚蠢,他要他痛不欲生。

  造反是誅連九族的重罪,狄家的家丁有多少?該有一、兩千人吧!風戀棠一陣暈眩。她怎會傻得以為歡休不想報仇,他只是不想單取八王爺這條命,準備一舉成擒。

  歡休的傷痛、怨恨掩飾在他倨傲的外表下,誰都窺不到。經過長年的沉澱,他以驚人的毅力將那段慘絕的過往轉化成強大的復仇意志,轉化成支撐他活下去的執念。可以說歡休是為了看到狄家人個個人頭落地而活著,沒達到目的前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但,為了替兩百多條人命贖罪,竟要傷害更多無辜受累的人嗎?莫怪娘不願她報仇,莫怪……冤冤相報何時會了。

  風戀棠失神地摔開歡休的手,空幽地問道:「你強擄我來,就是為了揭開這樁慘事?」

  「記得我曾告訴你,要你入王府有我一份私心嗎?」歡休以為她反常的沉默是被駭著,陰沉的臉徐徐放柔。拉起她的手,他從懷中拿出一隻蓮形銀手環套進她的皓腕裹。「我知曉的所有事情全是從你娘那裡得來的,她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狄紹重才會鍥而不捨地追尋她十多載。」

  「是狄紹重敗露機心讓你發現事有蹊蹺,你才會先一步找到娘?」經歷過剛才那番震盪,這種微不足道的往事,根本不能令她生出些微感覺。

  「認真來說,我欠你娘一份情。」他放柔表情,不若片刻前的冰霜寒雪,探幽的眼眸真有幾許愧疚。他害戀棠與向輕眉骨肉分離,也算他欠戀某一份情。待狄家人問斬後,他會好好補足這一份情。

  風戀棠無言地端視他良久,若有所思的眸子沉得更深,才悠悠的調開眼神,望進白茫茫的林子襄。

  池弄波被利用而不自知,為了癡愛的人鋌而走險,偷取歡休的毒香害死娘。若歡休頁懷疚於心,必然不會輕饒池弄波的蠢行。他破例向沒有功夫的狄觀雲下毒,引她入王府殺池弄波,表面上是成就她的心願,說到底應該是他早想除去池弄波。

  這個殺人不沾半滴血的優秀死士,高明於他是用腦袋殺人,並非憑恃他高強的本領。

  「池弄波的傻在於她的癡,而她的愚昧在於……」幽冷的回眸看他,風戀棠淡然地道:「她堪不破你的冷血無情,不懂得放棄。」

  她怎能再與無知又可憐的女人計較太多,不必殺她,池弄波已經輸得好慘。趕盡殺絕以後,她能得到什麼?快慰、欣然?只怕是更空虛,徒留一顆沾上血後洗滌不淨和益加墮落的心而已。

  風戀棠置身事外,像是人徹大悟後的冷沉令歡休一陣忙忡。回神後瞧見它的愕然,風戀棠竟扯動嘴角淡淡的笑了。她忽來的嫣然美笑,火速的引燃了慾火,燃燒歡休冰涼陰暗的心。

  ※  ※  ※

  多年宿願終得一償,情緒持續處於快意之中的歡休粗暴的摟來巧笑盈然的她,吻住她令人瘋狂的唇瓣。失控的情緒忖諸於甜透人心的纏綿裡,深理的情感抽去了節制,完全狂放,只消狄紹重一死,那夜夜侵擾他的血腥味便會消逸無蹤。

  然後他要將他所有的一切都給戀棠,只給她。但首先他得教她牢記一件事,世間最殘酷的事尚且傷不著他,幾樁小暗殺更毋需她擔心,她不可以再想躲開他。戀棠是除了滅門的血海深仇外,他唯一堅持得到的愛。

  「戀棠,別隨意展露你美麗的笑容,別對其他人這麼笑。」不若以往夾雜著調侃的嬉語,歡休炙烈地加深他的吻,捨不得放開,「別再對聽風這麼笑。」冷峻地抽開身,他端正陰鬱的面容,不曾讓外人偷覷的在乎、不是滋味統統顯露出來,飄香的空氣多了一絲絲變調的酸味。

  就算是歡休駭人的外放情感,也不能駭著她了。事實上,她已經不會再被任何事嚇著。自從認識這個心思深沉的男人以來,她幾乎時時處在困愕中。在狩獵林內發生邪件險些撕碎她心的事以後,她避開歡休獨自靜下來釐清對他的感情,以及自己的心。

  好笑的是,歡休竟以為她在逃避、她在退縮,不由分說將她抓來這裡。他會很驚訝,非常非常驚訝她靜恩多日沉澱出來的結果。

  風戀棠任他情慾氰氯的眼臆測她的心,不去理會灼熱、腫脹的唇,她淡然的舉起皓腕,神色迷離地瞧著閃耀白光的精緻銀環。

  「齊家的傳家寶就由這隻手環重新延續。」他漫不經心以食指敲敲銀環。

  長睫半掩的眼眸飛速閃過一抹深濃的感情,她突然道:「我喜歡。」

  從不知心跳悻然是什麼,歡休總算嘗到。

  「喜歡什麼?戀棠。」他聲音粗嗄地將她圈在雙臂中,向來狂猖的神態竟有幾許緊張。戀棠彷彿忽然間變丁個人,他猜不出它的心。

  風戀業要笑不笑地斜娣他,那媚眼含俏的表情正如絹畫上的美嫁娘,看醉了歡休。

  「報完仇後你想做什麼?」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她仰高小臉柔柔地問。

  歡休深情執著地凝視她,沉聲低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今生共白首。」

  她綻顏微笑,踞高足尖迎上他俯下的唇。有別於歡休的炙熱掠奪,她極盡溫柔、輕如蝶翼的琢吻卻更深人他的心。

  歡休逐漸皺縮眉頭,扶住她腰身的手繞到她身後,緊緊拉她貼向自己。

  戀棠的態度有些古怪。「你打算阻止我?」他硬聲質問,冰冷、僵硬的語調說明了結這樁恩怨對他有多重耍。

  多敏銳的心思:「有用嗎?」她笑著反問。

  「這種蠢事應該是弄波才會做,戀棠,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了。」他溫怒地寒著臉,柔聲嘶喃。

  她不會開口要他罷手,因為她不是不瞭解他的池弄波。除了歡休自己,沒人能阻止這樁慘事發生,她必須讓他心甘情願這麼做。

  「八王爺馬上會打道回臨波,再不離開,我們就走不掉了。」他甚至不詢問她隨不隨他走,專制的下了決定。

  「我要回房拿彩陶娃娃。」這是一場賭博,賭注是她與歡休一輩子的幸福。

  他知道那個娃娃對它的重要性。「去吧!午時我會回來接你。」他用力吻住她。

  骰子已經擲出……

  源源本本、一字不滿地陳述完所有悲慘的往事,風戀棠沉靜地看著狄聽風,他無法置倍的面容黑成一片。

  他敬愛的爹親竟然……

  「對不起。」痛苦的掩臉輕泣,他為爹親的所作所為愧疚難當。為了強佔民女不成,殺了齊、柳兩家數百條人命,追便是他為所欲為的爹親。

  早先風聞他勾結壽王爺意圖造反的事,以為只是市井的訛傳不足采倍,現下他還能再自欺下去嗎?再自欺下去,娘和雲兒與狄家其它人的命恐將不保。是他不該,他早該勸爹收斂野心的,早該在發現情況有異時就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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