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休!」觀雲郡主清脆的一聲叫喚,驚斷了兩人的凝眸,也阻去池弄波發狠的機會。
硬生生吞下狂熾的怒焰,她眉開眼笑,虛偽的巴結王爺的心頭肉,「小郡主,今天好漂亮。」
「哼!巧吉令色之流,還是戀棠順眼。」狄觀雲不假顏色地羞屏池弄波。她就是討厭這個狐媚的女人,一雙不安分的勾魂眼老霸在歡休身上。
「郡主說得是,風戀棠生得清艷美麗,確是人見人愛。」池弄波鐵青著臉,意有所指。
「那你就多學學,別老是涎著一張臉討好人。」狄觀雲也說不上來,為何自已一見到風戀棠就喜歡,可能是她以前從沒遇過不卑不亢,其不當她是一回事的女子吧!總之,她就是看不順眼池弄波渾身的狐騷味。
哼!就算有爹當靠山,池弄波這只騷到骨子裡的媚狐狸也得看她的臉色擺笑臉,偏偏她就是討厭她。池弄波以為爹盲目,旁人就看不出來她覬覦歡休那副饞相?
爹老糊塗了才會看不出來她的心眼,她可沒瞎。誰敢搶她的歡休便別想活了,哼!
「歡休,咱們去戀棠那兒清清心。」悻悻然的杏眸滴溜一轉,勾著幾抹嬌柔,刁蠻的郡主搜走歡休。眉睫漾笑的歡休頭一次覺得狄觀雲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她懂得欣賞他的戀棠……
※ ※ ※
浩蕩的遊獵隊伍邊行邊狩獵了十一天,總算到達目的地晉州鹿出的皇家禁苑,八王爺的別苑就建在禁苑旁。
蒙皇帝恩賜順遂了多年心願,人御林狩獵,是八王爺為了減輕皇帝戒心特意請求所致:苑林內放養的奇珍異獸不計其數,這亦是八王爺擇中此地遊獵的因由之一。善於騎射的八王爺不因年老力衰稍減獵興,反而在抵達鹿山後獵興大起,臨時舉辦為期五天的騎射比試,拔得頭籌的狩獵王貫以黃金千兩,舉凡隨行的男丁均有參加的資格。於是上至小王爺、下至苞夫,幾乎所有人都躍躍欲試。
出城遊獵以來一直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偏偏天公不作美,比試的首日便落起濛濛細雨,幸而一班摩拳擦掌的男兒漢獵致高昂,沸騰了一夜的熱血末教毛毛小兩澆減半分。大清早號角才響,華麗的則苑已聽不到人聲。
自知無騎射之能的觀雲郡主不理禁足的成命,驕縱她便拖著風戀某人狩獵林,期望能觀賞到哥哥射獵的英姿,或歡休箭無虛發的穿楊神技。不料林木翁郁的上林苑佔地太廣,比試又無特定的範圍,全憑個人能耐自由狩獵,狄觀雲拉風戀棠入林逛了老半天,終於發現一件令人害怕的事,她們迷失在山林裹了。
「戀……戀棠,怎麼繞來繞去感覺都一樣?」逞勇強撐了一會兒,企望能找到出路的觀雲郡主心生恐慌,焦急的像個沒應變能力的稚童含淚凝望好友,撐著油傘的小手已開始打顫。
與狄觀雲日夜相處十天來,深知這位嬌嬌女只是表面好勝,其實心地善良。她什麼都不缺,最缺少知心的玩伴,才會連晚上也與她擠在同一張床榻上,當她是親姊妹般叨叨絮絮,自問自答了一堆話後疲倦睡去,夜夜如此竟也心滿意足。
風戀棠到底不是冷血的人,狄觀雲與狄聽風這封養尊處優的宗王子嗣與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毋需去討好他們,然也不必因他們的出身,刻意排拒他們。終究他們是他們,狄王爺是狄王爺,兩者不必混為一談。
「戀棠,你不要不說話嘛,我真的好害怕!」牙齒頻打喀噱,因顧茫茫皆迷障,狄觀雲越瞧越害怕,忍不住失聲嗄咽。林裹怎麼這麼冷,萬一她們遇上猛獸怎麼辦?她不像哥哥有武功呀!
風戀棠鎮定地接來油傘,平淡的道:「別擔心,我認得路,你想回去,我們可以現在往回走。」自小在山林長大,隨啞婆於各名山大川採擷草藥,辨別山徑對她來說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我就知道戀棠有辦法!」如釋重負的嬌嬌郡主一聽,斗大的淚珠當即滑出,激動地抱住風戀棠。「那我們可不可以再逛一會兒?」拉起紫貂斗蓬拭淚,她怯怯地問。
「隨那士的意思。」風戀棠拉開兩人的距離,帶她回到較平坦的板道。剛剛她已發現一頭老虎和黑熊,山豬的聲音也隱約可聞,不能讓狄觀雲待太久,這裡太危險了。
「雲兒,你怎麼來了?」
鏗鏘有力的馬蹄聲自左側的呢徑傳來,大喜過望的狄觀雲看到親人,嘟著嘴衝上前準備訴苦:風戀棠卻在此時聽到身後的磨蹄聲而全身一僵。她知道這個聲音是什麼,四下的樹木不是松樹便是柏樹,她粗淺的輕功根本派不上用場,只能掩起裙擺小心地挪向狄轉風,盡量不去驚動那頭一觸即發的猛獸。
偏偏狄聽風瞥見風戀棠身後那只蓄勢待發的山豬,方寸大亂,做出錯誤的決定。策馬疾奔向她,他驚慌的大吼:「風姑娘快走!」
上天!風戀棠冷汗冒出。
紊亂的磨蹄聲果然在這記吼聲之後被驚動,重重且迅疾地響起,風戀棠沒時間回頭,竭盡所能放腿奔逃。就在蹄聲離她越來越近之際,身後猛地響起一陣淒厲的獸號,同時催命的蹄聲消失。
風戀棠停下腳步,喘叮叮地擁著額,猶無力回頭看是怎麼一回事,狄聽風竟因太緊張而墜下馬,沿著斜坡往下滾落。
「哥!」狄觀雲沒心緒讚揚歡休精湛的箭技,急急忙忙順著板道奔下約兩丈深的谷地,只慶幸這邊不是萬丈深淵。
風戀棠瑞著氣回身,看到地上一箭穿心的山豬已僵硬,儀態沉然的歡休手持弓箭,正從林蔭深處策馬馳出,依然是一襲飄飄的紫衣。
初時,風戀棠以為她看錯了,定眼再瞧他身後那幾團影子卻越見清晰,她甚至連那些人手上的武器也能清楚看出。那是一次可連發十枝箭的連弩,而且不該足參加狩獵的人所能持有的,讓她覺得最不對勁的地方是所有的連弩都對準同一個地方……
風戀棠驚恐的瞪大眼睛,猛然心悸的明白他們準備狩獵誰。
不不!她想警告渾然不覺的人,卻因太過恐懼叫不出聲,釘在原地的身子亦動彈不得。風戀棠絕望的看著歡休一臉帶笑地馳向她,抖得幾乎要散掉的手胡亂伸出,希望能抓住什麼……
百來枝飛箭疾疾射出的同時,她全身一緊,驚悸的痛楚一舉衝破心中的層層侄梧。
「歡休」她痛苦的仰天大叫,畏縮的眼緊緊閉上。
他被殺了,死在她面前了,不!她不要再看見那種沒生息、冷冰冰的臉孔,怎麼奮力摩擦都不會溫暖的冰冷身軀。
別睜開眼睛,對,別睜開眼她就不會餚見,她得閉緊些,千萬不能睜開眼睛,不能!
他死了,歡休死了……雙手又駕又懼地環抱住身子,她覺得好冷、好冷。
不知過了多久,完全失去知覺的她,臉色死寂的被撩人一副溫暖的胸膛裡,流不出駕懼的淚水,連週遭濃得化不開的香味也嗅不到。
「戀棠,別怕,我沒事,你該對我的身手有點信心的。」溫柔似水的安撫聲,清晰而有力的保證道。
她的身子好冰,歡休緊緊樓住她以證明自己安全無虞。
「睜開眼晴看看我。」他以為他必須等很很久,沒想到……
「不……」身心備受衝擊,她只能破碎的嗚咽。
底下的狄觀雲傳來驚呼:「戀棠,你快來呀!哥哥受傷了。」
「我不會像你娘一樣輕易死去,睜開眼睛!」他惱怒了。
不,一睜開眼她就會看到他全身浴血的模樣,她不以為她有那麼堅強。
「戀棠……」驚慌的狄觀雲聲聲催。
該死的狄家人!
「戀棠,看我一眼,只要一眼就好。」他放柔嗓音,急切的渴求道。不能讓戀棠自己去處理這份剛萌芽的感情,她會一手扼殺它,逃離他遠遠的,戀棠必定是想起向輕眉的死狀了。「勇敢一點,我的戀棠不會這麼膽小。」他輕聲誘哄。
「不!」風戀棠憤怒地摔開他,凜著發白的臉朝下方奔去,歡休一臉陰沉的佇立在原地追望她,恨不能將狄紹重碎屍萬段。
「歡休怎麼了?剛剛你在上面叫得好大聲,是不是他怎麼了?」在風戀棠渾渾噩噩的替半昏迷的狄聽風卸下衣衫檢視身子的過程中,狄觀雲不斷地問了又問,她總是沉默以待。
今天是帶煞曰嗎?為什麼她關心的人都出了岔子?戀棠蒼白的臉色竟與哥哥-樣,她到底是怎麼了?狄觀雲跟前跟後,小心地揪著風戀棠不敢再發問,也不敢發怒。她對戀棠總是沒轍,而且她好像驚嚇過度要昏倒了。
可憐的戀棠,一定是被方纔那只死豬嚇著的,還是別煩她了。
「哥,你好些了嗎?」難得一次不作怪,狄觀雲淚痕猶濕的小臉可憐兮兮的頂在兄長面前。「忍著些啊!戀棠會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