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誅殺兩百條人命: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
「那時你多大?」她虛軟的扶住橋欄,強撐住打顫的雙腿。
他的戀棠嚇壞了,歡休回神。「六歲。」
哦,天老爺!到底是誰比較殘忍?!
歡休一個箭步上前,將軟軟往下滑的人兒抱起,縱身躍「酒樓的樓頂,越過無數條街巷,回轉他花氣瀰漫的白玉屋宇,直奔九曲橋中央的樓閣。
綻雪!
進了二樓淡雅的花廳,歡休放她在花榻上,風戀棠驚惶的抓住正要轉身的他。
「是你讓人追殺綻雪的?」原本她不打算參與柳家的是非事,無奈骨血裡流的終究是風家人忠貞的熱血,沒親耳聽到便罷,現下她怎能眼睜睜見綻雪被歡休殘害?
歡休揉揉她驚白的臉頰,拉開她的手往內室走去,遺下風戀棠志忑不安地瞪著榻上的各式精巧花糕與麵點。
那年的公誅大會,由柳家急公好義的爺爺出面主持,終於種下日後魔教餘孽血洗柳家莊的因果。娘為了保護綻雪遠遊醉山,相安無事十多年,從今年開始綻雪卻一再被暗殺。愁情有可能為了歡休去殺綻雪嗎?經過今晚那場殘忍的廝殺和愁情的事,她已不相信殺手間有任何情誼在。他們沒有心,只顧得了自己。
歡休個僚的從內室拎來一瓶酒和雨只金牛頭瑪腦杯,心平氣和的俊臉找不到任何被仇恨佔據的陰霾。
「來,嘗嘗幽香如蘭的減酒。」他將注滿酒的瑪腦杯端在一臉沉思的風戀棠面前,被她嫌惡的推開,他笑了笑,不以為意地攔下杯子,兀自淺酌起來。
她不以為愁情會為了歡休做這種事,能指使愁情的人唯有八王爺。但那種高高在上的王公,怎可能為了討好一名狗奴才這麼做?即使他肯,心高氣傲的歡休也必定不肯。依歡休狂傲的個性,無疑會手刃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人就是……綻雪!
「宮裹的御膳不盡然好吃,但有些東西還不錯,你吃吃看。」歡休舉著夾起一小塊桂花香糕,塞進風戀棠愕然微敵的嘴裡。
風戀棠嚼也沒嚼地一口吞下香糕,焦心的攫住他的手,急急問道:「你會被綻雪嗎?」
歡休將她的手包在兩掌之中,「看來我不保證,你會整晚心不在焉,拋下我一人獨自邀月。」他輕輕將她帶進懷中,柔聲道:「我保證不殺她。你忘了我曾說過,我有事不過二的原則,柳綻雪與愁情在我眼底是同一個人,這次他們僥天之悻沒死成,我不會打破誓言再下手的,至於先前愁情追殺柳綻雪的事,與我亦無關。你不會不知道殺柳綻雪對我來說是易如反掌,我何必屈尊讓愁情代我報仇?」
「既然如此,愁情為何要追殺綻雪?」能差使愁情的唯有八王爺,她不懂,八王爺與柳家素無冤仇,何以無故殺人?
他要笑不笑的解她疑惑,「全怪我那位關心師哥的可愛師妹使出哭鬧的上吊手段,逼迫老王爺替她殺了曾羞辱過她的柳綻雪。」
原來這一切的事端全是池弄波引發的!風戀棠冷了臉,無法相信池弄波不惜撤下漫天大謊,鼓動八王爺派出手下愛將殘殺綻雪那樣的弱女子,竟只是為了一份得不到的感情?
「師妹有些任性,被嬌寵太久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還是我的戀棠好。」他調侃的忡態顯得輕鬆無比。
她冷冷瞥他。
他的家人慘死在他面前,他是一個人孤零零苟活下來,還是身邊有位像娘那樣忠心不二的家奴?不準備報仇,難道他和她一樣,被臨死的家人要求著「得繞人處且饒人」?那是兩百條人命呀!再怎麼仁慈也不能夠漠視,他為何能一派自在快活的樣子?光是娘一條命,她已痛不欲生,恨不能將池弄波干刀萬剛了,他如何能做到徹底漠視自己的心,不帶一絲傷痛的過日子?
「你不想報仇嗎?」這麼問或許不應該,但她很想知道他如何表現得如此悠然、不在乎,換成她鐵定萬萬辦不到。
注滿第二杯酒,她執意要得到答案的表情,引他泛笑地放下杯子,解開她的發,緩緩將瞬間寒氣密佈的俊臉埋在她滑順的愛間,繃緊的下顎枕上她纖柔的肩頭。
「戀棠說呢?」粗嗄不穩的嗓子,沒了戲耍人的惡意與傲世的狂猖,她明明白白將他的心傷聽進耳裡,任它鞭苔她折動的心。
「如果是我,我會殺了她。」無名的熱辣刺痛她的眼,她完全控制不住內心深處氾濫出的哀憐,胸口劇烈抽痛已是不爭的事實,她竟為這個殘忍的男人感到心痛了。
遲疑的抬高手,她猶豫好半晌,雙手才輕輕繞上他僵硬的脖子,並感覺到那記明顯的椅動,兩人一同落人震驚的迷霧裡,誰都不願開口,唯恐那道繫住兩人的強烈感覺來得史緊或……不小心斷去。
驚愕過後歡休一直沒抬頭,風戀棠像是安了心,允許自己、放任自己,將臉頰稍稍偶近他髮梢。足誰在汲取誰的溫暖,他們心中自有數,沒有仇恨牽絆的純淨天地,將兩顆慼慼的心越拉越近。
驚異的發現他身上那抹隨時散發的香氣消逸無踩,是在悸動最深時。她恨自己太知歡休,幾乎摸透他潛藏的個性,否則她不會深刻感受到這人系以不同的香氣隱藏心情、迷惑人心,並非外人以為的揚示心緒。
而,最讓人無法忍受的足,她知道白已是對的。學他將小手探進他發間,風戀棠小心翼翼穿梭其間,不讓溫熱的手碰觸到他的臉。
不管歡休體內是否流有曾攪得武林腥風血啊的魔頭之血,摯愛的家人沽生生慘死在自已面前,畢竟是一輩子難以磨滅的夢魘。此刻的他不是武功蓋世的頂尖死士,只是個身心受創的傷心人。何謂公道自在人心?她以為這世間已沒公道可言。
鼻息逐漸加重的歡休,忽然抬起左手順著她滑膩的皓腕往上推,抓住她右手,同時將俊臉移出發間,側枕在她肩頭,深沉地凝硯她。
從他深撞裹那抹專為她一人綻放的氬氯眸光,風戀棠心慌的看出她害怕的事。扭檸啤噱的心拒絕容納任何感情,她不願冉付出感情來折煞白己,再一次生離死別她會受不住,那實在太痛苦。
「你何以喚歡休?」搶在他之前開口,不想讓他說出那份令她既驚且懼的感情,卻問錯話,致使自己抽痛的心迅速糾結成團,乾澀的喉頭被痛苦梗住。「因為你不會……不會再有歡樂了嗎?」她粗嗄的低喃,多希望他龍再像從前,說說笑笑間輕易否認它的誦,但她卻有感覺這次他不會這麼做……
「我該有嗎?」果然應證她的感覺,歡休鬱鬱的像在自問,眸光丕轉成深沉,下掩的睫毛隱住他真正的心情,卻在這張俊逸非凡的臉上刷出兩迢永恆的陰影。
風戀棠一時情動,低頭吻住他冰涼的唇,以及受創的心靈。歡休有些征忡,抬眼卻落人一雙不表同情、不給安慰的澄澈美眸裡,彷彿在告訴他,他這人太堅強,不需要那些虛無的空言療治傷口,自會想法子復原。
笑意重新滋潤歡休探幽的眼瞪,拂出一抹動人的光澤,他微啟帶笑的嘴唇承接她溫熱的唇,不予響應,只是承受。
破天荒的任人宰割,他願意將這份榮幸獨留給他心之所戀的戀棠。不管它是吝於給予抑或聰明的選擇不給,他很高興地沒把只有乞憐者才需要的同情端出來羞辱他;偏又矛盾的希望她剛太獨特,別一再叩中他緊閉的心犀。
深深眷戀上她以致不可自拔,他百般不願意,無奈作繭自縛使他回不了頭。他要戀棠~瘋狂的想要她的身、她的心,這種可怕的念頭一旦萌生事情就會變得很糟糕,他盡力在制止它發生,但……戀棠呵戀棠……他再也不能沒有她……
悲痛交集的過往催人心力交痺,歡休沉重的垂下眼瞼,恬適的俊臉安枕在她肩窩,像個玩累的孩子緊褸著地入眠,沉人自六歲以來末留有過的美夢裡,一覺到天明。
第七章
拔尖的號角聲悠悠廷人雪宵,為浩蕩的狩獵隊伍開道。
一年一次的遊獵活動固八王爺一時興起,勞師動眾的提前在重陽之前熱烈揭開。幸好有別以往的隆重排場,心血來潮的八王爺忽覺多人多煩心,特命總管轉車簡從,只挑輕騎兩百餘人,家眷、歌舞伎、奴僕近百人。大隊人馬將取道太原山徑,一路狩獵到晉州,射獵期近二十天,沿途駐輝的離宮、別苑由總管全權挑選。
臨波百姓夾道的歡送聲,令馬車內正在搗藥的風戀棠皺眉,她在八王爺的命令下,不得不隨行照料病體未癒的那士。
據「好心」的下人說,以往八王爺狩獵絕不讓家眷跟隨,說是礙手礙腳。這回實在是禁足在王府許久未出門的小郡士悶得慌,吵鬧不休,愛女心切的八王爺才破了例。反正例已破,八王爺索性大開方便之門,讓愛妾池弄波隨行,尊貴的狄王妃則因不堪舟車勞頓,寧可待在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