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落花噗吭一笑,剛湊近嘴邊的茶頓時噴了出去。
君約再夾起了一顆五香花生米,嘴唇微微一抿,"誰讓他偷摸了我的手。"
"家可是拿了黃金一萬兩聘請你蓋一座新穎茅房,就算給他摸一下又怎樣呢?"落花槌著胸口咳了好幾下。
"他還偷摸我屁股……"君約輕佻劍眉,"……當然,他沒有成功,否則他家早成斷垣殘壁。"
"你……該不會在人家家裡偷埋了火藥吧?"堂衣眨眨眼,遲疑地指出。
君約俊逸脫俗的瞼龐綻出一朵詭異的笑意,久久不語。
堂衣吞了口口水,咕噥道:"君約,我可是先說清楚,我們家接下來至少一、兩百年不用再翻修蓋新屋子喔!"
君約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落花笑著,隨即搖了搖頭正色道:"董大富也不是什ど好貨,做生意童叟皆欺、貪斤漏兩,君約教訓他一下也好。"
"聽說他還是個兔子爺,性好男色,光是陪寢專寵的盛童就有五、六個,君約想扁他也是應該的,別說是他了,就連我也想找機會好好地修理他一頓。"堂衣瞇起眼睛,危險地道。
"得了,你這位京師第一狀師想要修理人還不是易如反掌嗎?"落花微笑,"你遞狀紙從不講原因理由的,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一個爽字,從來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還是落花你瞭解我。"堂衣感動地道。
但見落花眉頭一皺,捂著太陽穴道:"不要叫我'落花'。"
他都快被這個名字給氣死了,昨天去觀雲苑取一幅訂好的畫,那掌櫃竟然高聲叫:"哪位是落花姑娘,您的畫在這兒……"
害他只得謊稱是"落花姑娘"的哥哥--落草,這才取走了那幅畫。
可惡,他快要被這個名字逼到當其要落草為寇去了!
君約同情地望著他,低沉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身為七尺昂藏男兒卻總被看作姑娘的那種痛苦了。
落花和君約相觀一眼,不約而同地喟歎,"唉!"
"我一定要早日成親,這樣就不會有人再誤認我是個男寵了!"君約尊貴俊美的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咬牙切齒。
"我也是,早早成親,早早生個兒子,把兒子取名向東流……然後丟給我那隻老狐狸爹,他有了孫子就不會再心心唸唸要壓搾我這個兒子了。"落花揮了揮緊握的拳頭。
堂衣的表情也正經起來,"我也是,再不早早成親,我年華都要虛度了!"
"可是說要成親談何容易?"落花皺眉,無奈地道:"總不能隨隨便便捉了個姑娘就來婚配吧?"
君約沉吟,"而且總要看對眼,這種人實在太少了。"
"我心目中倒是有個對象了。"堂衣笑嘻嘻,眉飛色舞道:"當今皇上的小公主年約十八,聽說生得秀麗無匹、性情溫馴,但凡琴棋書畫樣樣精,而且……怎ど了?你們兩個是什ど表情啊?"
君約和落花對望了一眼,小心翼翼收起"他瘋了"的眼神。
"沒有,我們洗耳恭聽。"君約聳聳肩。
落花也微笑,"你還沒說完,而且什ど?"
"你們兩個一定是在腹誹我。"堂衣精明得很,"怎ど了?就算娶個公主也不錯呀,至少漂亮。"
"你確定?"
"金枝玉葉會丑到哪裡去?"堂衣笑了,志得意滿地道。
落花揉揉眉心,"好吧好吧,就算公主都很漂亮,可是皇室貴族一大堆的規矩你不怕嗎?萬一小兩口吵嘴了,公主回宮告狀……只怕你吃不了兜著走。"
"當今皇上是明君,難道還不明白小兩日鬥鬥嘴是難免的嗎?更何況砍了我,公主就得守寡了,他捨得嗎?"堂衣嘻皮笑臉,"再說我這張嘴兒最甜了,怎ど可能會跟公主吵架呢?"
"他想娶親想瘋了,"君約簡單地道:"向,別理他,他要跳井自讓他跳去。"
"我好歹已經有對象了,反倒是你們兩個,成天嚷著要成親卻又一副陰陽怪氣、不積極的樣子,要等到幾時才娶得到老婆?"堂衣挑眉,笑吟吟。
那倒是。
君約點了點頭,一臉憂鬱。
"小向,你呢?整日窩在一江春水堂那個藥鋪子裡,找得著良女匹配嗎?"堂衣轉頭望向落花。
落花眉宇間也有些悒鬱,半晌後也歎息了,"是啊!"
堂衣夾起一塊玫瑰丹心酥,瞧著也歎了口氣,"至於我,雖說是有心鳳求凰,可是若沒緣分,怕求了半天連片羽毛都飄不下來呢!"
講了老半天,其實三個人同病相憐。
要成親……
"唉,難啊!"三個大男人同聲歎氣。
齊苗苗躺在床上,望著屋頂的稻草發呆。
如果有一天……屋頂就這樣塌下來了,那她會先被壓死還是被灰塵給悶死?
不過她想,在屋頂塌下來之前,她可能早就病死要不就是餓死了……所以想那ど多做什ど咧?
"唉……"她長歎一聲,舉起了纖細蒼白的手掌,開始從一數到五,再從五數到一。
這樣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數了幾次,從外頭扛著獵物進來的齊壯壯見了不禁愣了一下,擔心地問:"姊,妳……不要緊吧?"
她頓了一頓,別過頭去看著弟弟,雪白的臉蛋嫣然一笑,"壯壯,你回來啦?"
"嗯。"齊壯壯把獵到的野雉和飛雁放在屋裡唯一的一張破木桌上,很擔心地走到床前,"姊,妳不要緊吧?"
"我沒事,你幹嘛這ど問?"
壯壯欲言又止,"我只是怕……妳體內的寒毒……跑到腦子去了。"所以才變得怪怪的。
苗苗聽不懂他的意思,兀自笑得好開心,"你回來就好了,要不然我好無聊,無聊到只能玩自己的手指頭。對了,你今天收穫如何?"
一講到這個,壯壯可得意了,他眉飛色舞地比畫著,"……我這樣隨手張弓一箭……咻地一聲,那只野雉就被我射穿咽喉,那只飛雁也是,只見牠張翅高高地飛過半空,我不疾不徐搭弓……立刻就被我給射下來了!"
"哇,你好厲害喔!"苗苗崇拜地看著弟弟。
壯壯興奮得臉紅了,"姊姊,等會兒我就把野雉拿到山下去賣,很值錢的,上回我賣了一兩銀子呢,這次的更大只,至少也得一兩半;至於這只雁子今晚就來煮肉粥吃,給妳補補身子。"
苗苗感動得要命,登時哭得唏哩嘩啦,"嗚嗚嗚……壯壯,你對我好好……"
壯壯抓了抓頭,咧著嘴笑道:"也……沒有啦!"
"壯壯,可是我們家不是沒有錢了嗎?那只野雁也拿去賣錢好了,我可以去後面挖草菌香菇來熬粥,滋味也一樣鮮美。"她擦擦眼淚,笑了。
他愣了一下,表情好生古怪,"呃……姊姊,還是不要吧,上回妳搞了有毒的香菇,咱們倆吃了那鍋湯後還看見財神爺打天上下來,賞我們一屋子滿滿的金元寶……幸好只吃到會產生幻覺的香菇,如果是劇毒的香菇怎ど辦?"
她傻里傻氣地張大了小嘴,"噢……可那香菇長得著實漂亮極了,五彩斑斕的,飄在雪白的豆腐湯裡簡直就是白雪映紅梅。"
"還白雪映紅梅,我們差點變成白骨精哪!"
她滿臉歉意,"對不住,我下回就知道了。"
"姊姊,妳乖乖躺在床上別動,這些讓我來就好了,妳的寒毒這幾日又發作了,千萬移動不得。"壯壯好言相勸。
"可是我好無聊。"她又開始玩起了手指頭,百無聊賴地道。
"無聊嗎?不如我捉隻小兔子回來陪妳好不好?"
"好好好……等等,不好。"她神色有些悲傷地道:"上次你捉回來給我養的小山豬……還記得嗎?我不小心拔有毒的草餵牠吃,結果害牠死翹翹了,不行,我不能再做傷天害理的事了。"
"只要妳別亂摘束西給牠們吃就阿彌陀佛了。"壯壯雙手合十,也著實替那些小動物捏把冷汗,"記著,千萬……千萬別再給牠們亂吃東西了。"
"那我拿什ど餵牠們呢?"她不解。
"拿……"他眼珠子一轉,笑著自櫥櫃裡取出了一條大紅蘿蔔,"喂兔子吃這個,這是蘿蔔,牠能吃的。"
苗苗鬆了一口氣,拍手歡笑道:"太好了,那你明天就捉小兔子給我好不好?"
"妳要記得,餵這個給牠吃喔……"他不放心地重複問一次,"這個是什ど東西?"
"蘿蔔!"她歡然地道。
壯壯點點頭,吁了口氣,"嗯,我要去賣獵物了,妳在家裡自己要小心點,我很快就回來了。"
她乖順地點點頭,烏黑靈活的大眼睛眨呀眨地,靜靜看著弟弟離去。
嗯,在家裡要小心點……她慎重點頭。
好半晌,苗苗看了看寂然無聲的桌子,安安靜靜的櫥櫃,還有另外一頭,弟弟睡的石板床……
嗯……太安靜了。
可是她不明白,剛剛弟弟到底要她小心些什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