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逸出一聲歎息。
隋曜琰緊摟著她,彷彿溺水之人緊抓著身邊的浮木般不放,彷彿一放手,就會沉淪,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抓緊她,永不放手……
喜福被他摟得幾乎不能呼吸,她從不知道他的力氣已大到如此,他不再是當年病弱的小男孩,如今,他的個頭都和她一般高了。
落葉緩緩飄下,喜福眨眨眼,發覺冬天要來了……
每年冬天,他們都會在院子裡賞雪,老爺會將夫人緊緊地摟在懷中,深怕她吹到一絲寒風,夫人則會取笑老爺小題大作……
他們是如此的相愛,而老爺是這樣的珍視夫人,可為何卻仍留不住她?
她實在不明白老天的想法啊!
???
「以後別再這樣了。」喜福輕柔地替隋曜琰上藥。
他低著頭沒說話。
她為他裹好紗布,起身收拾藥箱,正打算將它放回架子上時,手腕忽地被他抓住。
「別走。」他的聲音仍是有些沙啞。
「我沒有要走——」她止住話語,因為他突然將她摟近,她輕呼一聲,發現自己站在他的雙腿中央,他的頭則埋在她胸腹間。
「少爺……」她的腰讓他緊箍著無法動彈。
他沒出聲,喜福輕歎一聲,抬手撫摸了一下他烏黑的發,靜靜地讓他摟著,明白他心裡仍是難受。
隋曜琰閉上眼睛,鼻間全是他熟悉的氣息,她溫柔的觸摸讓他心情平靜,他枕在她的胸臆間,感受到她的柔軟,臉上不由得升起一股躁熱。
「爹不相信娘死了。」
他的話在她的胸前冒出,聲音有些悶悶的。
喜福歎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也不相信,娘像是睡著了。」他的雙臂收緊。「我擔心爹,他……抱著娘不肯放,咱們都勸不住他……」
「或許過一段時間,老爺就會恢復的。」她說得也不是很有把握。
他搖搖頭。「爹……爹原本要……原本要一掌打死自己的,讓……讓管家給攔了下來,管家說,爹答應了娘不尋短見……不傷害自己……」
喜福閉上眼睛,有些不忍聽。
「爹像要瘋了似的,我……第一次見爹這麼痛苦……」他說得有些凌亂,聲音帶著些許哽咽。「大……大哥點了爹的昏穴……二哥要人開始辦後事,我……跑了出來,我待不下去……」
「我擔心爹要瘋了。」他急促地喘著氣。
「不會的,老爺有你們。」她讓他摟得幾乎要被擠斷骨頭了。
「爹不能沒有娘……」他說不下去了,腦海中浮現父親瘋狂的模樣。
哀傷在喜福的心底泛開,這樣的愛……太沉重,也太痛苦了……她不知道夫人的去世會帶給府邸多大的影響,但現在,她已感覺到不安,似乎還有什麼事會發生。
果不其然,在夫人離開兩個多月後,還有一個人也離開了府邸。
喜福緊接著面對的是妹妹的哀傷及茫然失措,二少爺無聲無息地丟下她,不知去向。
她知道二少爺去了河北做生意,可卻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妹妹,因為她害怕給喜樂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所以,後來還是決定不提;她在心中思忖,若是二少爺真的在乎喜樂,她相信他會再回來,可若他沒回來,那……就讓喜樂對他徹底死心吧!
她看得出喜樂喜歡二少爺,因此,對於他的離去,喜樂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她哭得很傷心,而她只希望這份喜歡能隨著時間慢慢淡去。
畢竟,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
第四章
三年後
「三公子,您一定沒來過這種地方吧!」屠藩呵呵地笑了幾聲,他長得清瘦,臉形長方,穿著一襲墨綠色的上等絲緞所裁製的衣裳。
隋曜琰才坐下,就有三個女人圍過來,她們身上的胭脂味差點沒薰死他。
「哎呀!這小哥長得好俊喔!」
「公子是第一次來吧!」
「讓蘭兒好好服侍你。」
三人七嘴八舌地,讓隋曜琰覺得不耐煩。「走開!」他沉下臉,瞪了三人一眼。「吵死了。」
三人被他嚇了一大跳,一動也不敢動。
「哎呀!三公子,你這麼凶,會把她們給嚇著的。」屠藩笑道。「對女人可要溫柔些。」他隨意攬了一個姑娘坐在他的腿上。
隋曜琰不高興的說:「不是要談生意嗎?為什麼來這種地方?」
「三公子果然是沒見過世面。」另一男子申昆財淺笑道,他年約二十五,身形較為矮壯,留著一抹八字鬍。「這兒就是談生意的地方,不信你問問裴兄?」
裴邗連忙點頭稱是,他今年二十有二,與隋府是舊識,妹妹裴萃心還與隋曜琰的大哥隋曜權訂有婚約。
「我知道你一定沒來過這種地方,所以想讓你開開眼界。」裴邗笑著煽動手上的摺扇。
「你若來過一次,一定會上癮的。」屠藩露出淫穢的笑聲。「這兒的姑娘包準會讓你銷魂蝕骨,是不是啊!心肝?」他的手不規矩地往莘荏的腰際摸去。
「公子,別這樣……」莘荏嬌笑著勾住他的頸項。
蘭兒見狀,忙偎了過去,整個人靠在隋曜琰的身上。「蘭兒定會好好伺候公子的。」
隋曜琰瞄她一眼,毫不客氣地推開她。
蘭兒毫無防備的尖叫一聲,差點摔在地上。
「離我遠點。」隋曜琰的臉色很難看,隨即起身。「我看在這兒談不了生意,我不奉陪了。」他邁步就走。
眾人感到一陣錯愕,紛紛往裴邗的方向望去。
「曜琰。」裴邗起身按住他的肩膀,偏頭示意姑娘們出去。「火氣做啥這麼大?有話好好說嘛,你不喜歡她們陪,我要她們走便是,用不著發這麼大的火啊!」
「是啊、是啊!」申昆財陪笑道:「沒想到公子能坐懷不亂,倒教咱們開了眼界。」
隋曜琰沒說話,一張臉仍是拉長著。
裴邢笑了笑。「不是咱們三公子坐懷不亂,而是這兒的姑娘根本比不上他屋裡的丫頭,他自然是凡心難動羅!」
「原來是這樣啊!」屠藩這才恍然大悟。「三公子的丫環定是長得國色天香,這兒的庸脂俗粉哪比得上,是不是?」「那是自然的。」裴邗示意隋曜琰坐下。「我見過那丫壞幾次,雖不敢說傾城傾國,可也靈秀動人,氣質出眾。」
「好了。」隋曜琰皺攏眉頭,不喜歡聽他們談到喜福。
裴邗笑一笑不再提,只道:「沒了姑娘是無所謂,可不能無酒無菜是吧?」說著,他就喚來老鴇,要她上酒菜。
「邊喝邊談,這總行了吧!」裴邗仍是一個徑兒的微笑著。
隋曜琰依舊沒應聲,努力壓下不耐之色,說真的,他與裴邗雖是舊識,可平常也說不上幾句話,若不是他妹妹與大哥有婚約,再加上兩家有生意往來,他根本不想理他。
「這次邀你出來,是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兒。」裴邗見隋曜琰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明白他已快失去耐心,於是立刻導入正題。
「什麼事?」隋曜琰瞄他一眼。
「想跟你合夥做生意。」他替隋曜琰斟了一杯酒。
「我們現在已經合夥做生意了。」隋曜琰回答道,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
裴邗笑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不是絲絹、布帛的生意,而是香藥。」
「香藥?」隋曜琰皺一下眉頭。
「我知道自你祖父那一代,便是以絲綢生意起家,以布疋為業,到現在仍是如此,當然,在京城裡,誰不知你隋府響叮噹的名號,連皇上、太后,甚至是那些個嬪妃們都對你們的東西讚譽有加……」
「說重點。」隋曜琰有些不耐煩了,他可不是來這兒聽他歌功頌德、拍馬屁的。
裴邗不以為杵,微笑著導入正題。「現下,隋府的生意由曜權執掌,他做得有聲有色,這點我是衷心佩服的,說句老實話,絲綢的生意有你大哥和二哥撐著,已是綽綽有餘,就算沒你三少爺出來打點,也不成問題,我可有說錯?」
隋曜琰沒應聲,算是回了他的話。
「難道你不想出來自立門戶,另謀他途?」裴邗喝口酒。
「現在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要我同你合夥出資做香藥的買賣。」隋曜琰挑起眉。
「三少爺果然是一點就通。」屠藩笑著稱許。
「咱們都知道香藥是官府專賣的,由榷貨務銷售,而每年榷貨務光是茶鹽香藥的收入就達六百萬貫,甚至是一千萬貫以上,這筆數目大得驚人,沒理由不做這生意。」
裴邗說道。「咱們商人圖的是『利』,哪兒有利就往那兒去,這點我可沒說錯吧?」
「裴兄說得極是。」申昆財連連點頭稱是。
「不知三少爺有沒有興趣?」屠藩心急的問。
「別急。」裴邗抬起手阻止他們說下去。「這事讓曜琰好好想想,不急於一時,來!咱們喝酒。」
隋曜琰心思轉動,裴邗說的話有一部分的確是說到他的心坎裡了,其實,家裡的生意少了他並無任何影響,他也曾想過要出來另謀他途,可從未真的深思過,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