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許你妹妹來府裡。」隋曜琰生氣地朝她大喊。「下次再讓我看到她,我就要人把她轟出去。」他白皙的臉因激動而通紅。
她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轉個話題道:「今天天氣很好,少爺想到外頭去嗎?」
他愣了一下,濃眉皺緊。
「到外頭吹吹風也挺好的。」她又緊接著說。
隋曜琰眉頭攏得更緊,眼神有抹渴望及不確定,他想出去,不想老是待在屋子裡,可每回他出去就會咳個不停,大夫說他不宜吹風……
喜福又道:「奴婢可以背少爺。」
她的話讓他莫名地惱怒起來。「誰要你背?誰要你多管閒事?!」
「少爺不想到外頭去嗎?」他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她明明瞧見他眼中的渴望。
「不想、不想!」他煩躁地大吼,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喜福站在原地,實在不懂他為何又使性子了,不過,她並不死心,走近床沿開口,「少爺……」
「滾開!」他蒙在被子裡大喊。
她歎口氣,沒再說什麼,或許改天再試試吧!夫人說了,對待三少爺必須要有耐性,不能操之過急,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難免會鬧脾氣,要她多忍耐些。
她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不管三少爺對她有多不耐煩,摔了多少東西,她都已做好心理準備,不受他影響。
她是真的希望三少爺能好起來,可若他不踏出第一步,她要如何幫他呢?
除了不按時吃藥外,三少爺似乎一直認定他不會好起來,大夫說他氣管不好、脾胃失調,常咳嗽、肺臟虛冷,再加上不肯用藥吃飯,身子才會一直虛弱下去,這不是什麼大病,可若不耐心調養,便會病根纏身,怎樣也好不了。
她相信,只要經過後天的調養,康復不是難事,可問題就出在三少爺自己身上,他脾氣暴躁,不按照大夫的指示用藥靜養,所以才會久病難癒。
而府裡的人因為他生病,便都讓著他、由著他,可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阿!
喜福眉心蹙緊,或許……她該強硬些,不能再這樣事事順著他,可想雖容易,做起來卻有些困難,畢竟他是主,她是奴,如何能逼迫他呢?
自她進府的第一日起,鵲嫂便對她耳提面命,說侍奉主子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分寸要掌握好,最忌諱以下犯上。
「灑掃、勞役那是下人該做的事,累的不過身子,可服侍主子看似輕鬆,卻更為累人,可說是勞身又勞心。尤其你才剛進府,什麼都不懂,實在不適合來服侍主子,可因為是夫人堅持,所以,鵲嫂也無話可說,不過,有件事你可要記牢了,主子說一便是一,不能違逆,聽明白了嗎?」
喜福在心底喟歎一聲,明白自然是明白,可這就像一道符似的困住她,讓她什麼也說不得、做不了,現在她才明白,原來奴婢最好是連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的,一切都要以主子的意見為意見。
這樣的生活還真是難受!
???
下過雨的午後,天空湛藍,地上的綠草沾著水珠,在太陽的照耀下更顯晶瑩,甚至透著五彩的光芒。
微風吹拂,讓人倍覺沁涼。
隋曜琰睜開眼,感覺額頭上殘留著些許涼意,他困惑地皺一下眉,撫上額際,濕濕的,方才好像有人拿帕巾擦拭他的額頭。
是娘來過了嗎?
「娘?」他直覺地撐起身子,左右張望,卻沒見到任何人,連喜福也不在。
他皺一下眉,心裡有些不高興。「喜福。」他半坐起身,朝著外室喊著。「喜福——」
但仍舊沒有絲毫的回應。
他皺緊眉峰,又喊了一聲,可還是沒有人搭理他。喜福到底跑哪兒去了?自她來後,她很少離開他的視線,只要他醒著,她就一定在,若是要出去,也定會先告訴他,怎麼這會兒卻沒了蹤影?
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心慌。
「來人——」他大聲喊道。
可仍是沒有絲毫回應。
他生氣了,怒火中燒地拉開薄被下床,穿上鞋,才跨出一步,便不住地咳嗽起來。他走到桌邊喝口水,覺得身子有些發軟,他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後,才又起身走出內室。
他邊走邊喊,「來人——」
青兒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她是府裡的另一名奴婢,年約十四,梳著雙環髻,穿著紫色的半臂短孺,白色裙裳。
「少爺,您怎麼起來了?」她上前攙扶他。
「滾開——」他對她怒目而視。
青兒因他的壞脾氣而驚慌。「是。」她嚇得定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隋曜琰在椅子上坐下,蒼白的臉上仍是難掩惱怒之色。「喜福呢?」
「她……她在院子裡……」青兒囁嚅地回答。
「叫她進來。」他打斷她的話。
青兒頓時面露難色。「喜福現在走不開身,她讓事情纏住了——」
「叫她進來!」隋曜琰立刻火冒三丈,不想聽這些廢話,伸手拿了杯子就朝她丟過去。
青兒嚇得尖叫,不過,幸好她反應還算快,直覺地便往旁邊閃。「少爺——」她顫著聲音,發軟地差點跪坐在地上。
天哪!三少爺差一點就丟中她了!
她連忙退到門邊,慌急地道:「夫人和老爺也在院子,喜福的弟妹好像得罪了裴家的少爺、小姐,所以,大夥兒都在那兒,喜福現在沒法回來。」她以最快的速度說完,也不管詞句通不通順,或是他聽不聽得懂。
隋曜琰正要開口,忽地聽見青兒大叫一聲,「喜福回來了。」她的臉上有著放鬆後的釋然及喜悅,喜福再不回來,她都要嚇死了。
三少爺雖然還小!可脾氣卻是主子裡最暴躁的,動不動就丟東西,下人們全都不敢招惹他。
隋曜琰見喜福抱著一個男娃兒走來,男孩大概三歲左右,應該是她的弟弟吧!
喜福一見到隋曜琰穿著單衣坐在外室,連忙進屋,才跨進門檻,就瞥見地上碎片處處,她立刻知道他定是又發了一頓脾氣。
「奴……奴婢先告退。」青兒急著想走人。
「青兒姐姐。」喜福喚住她。「麻煩你帶阿慶先出去一會兒。」她將弟弟托付給她。
「姐姐——」喜慶不依地想窩回喜福的懷中。
「吵死了!」隋曜琰火大的吼道。
他的大吼聲讓喜慶瑟縮了一下,鼻子一扁,幾乎要哭出聲。
青兒抱過他,往後退一步。「奴婢先帶他出去了。」三少爺看起來像是又要丟東西了,她最好趕快避開,免得平白無故遭殃。
隋曜琰一臉怒氣地質問:「你跑哪兒去了?」他孩子氣的將雙臂交叉於胸前,滿臉不悅。
喜福一邊彎下身收拾碎杯子,一邊回答:「奴婢在花園。」
「又是喜樂來找你。」他生氣地說:「這是我家,不是你家,她幹嘛一直跑來?而且,你已經是我的丫環,不再是她的姐姐了。」
喜福蹙起眉。「奴婢永遠都是喜樂跟喜慶的姐姐。」她語氣堅定的說。
她的話激惱了他。「你——」他覺得一陣氣結,猛地咳起嗽來。
喜福走上前,伸手至他的背後輕撫著,眉心蹙緊。
「咳……走……走開……」他暴躁地伸手推她,忽地發現她白嫩的左臉上泛著粉紅色的巴掌印。
「你的臉怎麼了?」他瞪大眼,注意力立刻被轉移。「誰打你?」
喜福愣了一下,想起先前裴家小姐摑了她一耳光的事。「沒有。」
「誰說沒有!」他莫名地感到生氣,她是他的奴婢,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以打她。「到底是誰打你?」府裡應該沒有人會這麼做,難道是……
「是裴家那兩兄妹?」他想到方才青兒說的話。
「不是。」她想也不想地便否認。「沒人……」她話說了一半,連忙住口,若說沒人,似乎有點奇怪。
正當她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時,卻聽見喜樂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姐姐——」喜樂大叫著跑進屋內,雙手各拿著一塊糕餅。「姐姐,給你的。」她甜笑著,卻在看見隋曜琰時皺了一下眉頭,表情像是吃了苦瓜一般。
隋曜琰一看到她,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他討厭這個惹人煩的小女娃,第一次見面時,兩人就差點打起來,她還拿了枕頭砸他,這對他而言是個莫大的侮辱,在他眼中,她是個沒教養又聒噪的小鬼。
「出去!」他直接朝她吼道,對她沒半點客氣。
「你是壞人。」喜樂不服輸地大叫。
她梳著兩根辮子,今年六歲,濃眉大眼,可愛中帶著一股英氣,嘴邊殘留著糕餅的碎屑,在她心中,他曾欺負姐姐,所以是個大壞蛋。
隋曜琰氣極,伸手就拿起杯子要丟她。
一旁的喜福不假思索地便衝上前擋在喜樂身前,隋曜琰因她的舉動而愣住,可手上的杯子已止不住地丟了出去。
「咚——」
喜福忽地感覺額頭傳來一陣劇疼,眼前閃過一片黑霧,而後,她彷彿聽見東西碎裂的聲音,接著,她便什麼也無法再思考,因為撕裂般的疼痛整個攫住她,而後她聽見二少爺的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