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一看衛疆又想訓人,忙轉移話題,「衛哥,我們還得多久才會到家?」
「五天。」
「還這麼久!」她只要想到五天都得在馬上折騰,就覺得骨頭快散了。
「大哥,你是不是該買些女僕?府中都是男僕,嫂子可能會不習慣。」衛宗建議。
蝶兒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為何只有男僕?」
「家中沒有女眷,故不需要女僕。」衛疆解釋。
自從十二年前衛夫人去世之後,衛廣便遣退了所有的女僕。
「難道僕人之中沒有成家的嗎?」蝶兒問。
「很少。」衛疆說:「僕人約期滿後,大都自謀出路,所以府中連男僕也不多。」
衛宗補充道:「咱們長年在塞外征戰,很少回去,所以府中都是齊叔在管事。」
齊叔原本是一名郎中,二十年前行醫時被胡人刺瞎左眼,若不是衛廣出手相救,他恐怕早已命喪九泉。所以,齊叔對衛府十分忠心,衛疆和衛宗也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而兄弟倆也十分敬重他。
「一個女性也沒有,那衛府不就像軍營一樣?」蝶兒張大眼睛,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差不多了,不過軍中還是有女的,她們是──」
衛宗說到一半驚覺自己失言,連忙住嘴。其實衛疆早已一道冷眼掃去,韓伏邦和韓伏慶則強忍笑意,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她們是誰?」蝶兒好奇的問,小春也一臉疑惑的望著衛宗。
「是……」衛宗正竭力思索要如何解釋,他無法在嫂子面前說出「軍妓」這兩個字。
瞄到一旁幸災樂禍的韓伏邦和韓伏慶,他心中突生一計,指著兩人道:「嫂子問他們,他們也曉得。」
韓伏邦一臉訝異、瞪大雙眼,不知道為何話題會突然繞到他們這兒來?韓伏慶的表情更誇張,下顎像是脫臼般,無法合攏。
蝶兒納悶的看著他們奇怪的表情:「你們幹嘛?有話就說呀!」
「是……」他們吞吞吐吐,不知從何說起。
蝶兒轉向衛疆,「衛哥,他們都不說,你告訴我嘛!」
韓伏邦和韓伏慶像是獲得了緩刑般,大大地吁了一口氣,衛宗更是一臉賊笑,這下有好戲看了。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
衛疆看向衛宗,命令道:「自己解決。」
衛宗為難地說:「她們是……」他竭力思索著答案,「是……戰俘。」他為自己想到這個答案而喝彩。
蝶兒懷疑道:「戰俘?」
韓伏邦和韓伏慶則是一臉好笑。
「是啊!胡人戰敗或投降時就會成為我們的俘虜,當中就會有女戰俘。」衛宗努力的圓謊。其實他們是不可能囚禁婦孺的,就算抓了他們,不久也會放他們回去。
「那你們為何吞吞吐吐?好像是見不得人的秘密。」
衛宗看蝶兒又想追問下去,忙站起身。「我吃飽了,我先去睡。」說畢,像是逃命般的走向另一頭。
「我們也告退了。」韓伏邦和韓伏慶趕緊起身,不等蝶兒阻止,兩人已快步走開。
蝶兒蹙眉道:「他們幹嘛走得那麼急,餅都還沒吃完呢!」
一旁的小春,看其它人都離席後,覺得自己也該退下,讓小姐和姑爺單獨在一起。
於是她站起身,「小姐、姑爺,小春告退了。」
蝶兒看著小春逐漸離去的身影,轉頭對衛疆說:「你方才對小春太嚴苛了,她才會這麼怕你。」
經她這麼一提,讓衛疆想起在溪邊的情形,他得灌輸她一個概念。「蝶兒,以後我在詢問屬下事情的時候,你不可以為他們掩飾或辯護。」
「什麼?!」蝶兒不明白。
「小春。」他提醒她。
「可是小春不是你的部下,而且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她屬於你,而你屬於我,所以她是我的部下。別和我爭辯。」他阻止欲開口的蝶兒。「當她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我會判斷她是否該負責,而不是靠你來替她求情。
你必須答應我,以後不再干預這種事。」
「為什麼?如果我認為……」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希望以後有人犯錯時,要你替他們求情,來掩飾過錯。」他抓緊她的肩,加重語氣,「蝶兒,聽到沒?」
蝶兒實在很生氣,為什麼每次他都命令她得服從這、服從那?雖然明知他的顧慮有理。她不高興的應著:「聽到了。」
衛疆知道她在生氣,可是她會習慣的。他摸著她的頭髮道:「你的頭髮需要烘乾。」
蝶兒差點忘了自己的頭髮還是濕的,她拿下髮簪,讓一頭烏黑的秀髮直洩而下。
紅紅的火光,在她周圍形成一圈柔呈,照著她姣好的面容,被洩的長髮更顯出她的嫵媚,衛疆看著正在烘乾頭髮的蝶兒,不覺心中一動。
蝶兒覺得有些倦了,可是頭髮還得過些時候才會幹;同時又覺得全身很酸痛,心想一定是騎馬的關係。
「我好累。」她說完即打了個哈欠。
衛疆抱起一臉倦容的蝶兒,坐在他的大腿上,她環著他的腰,臉龐靠在他的胸膛上。
「睡吧!」衛疆道。
「我的頭髮還沒幹。」她的聲音懶洋洋的。
「你先睡,等會兒頭髮干了我再抱你回馬車。」
「不要,我喜歡靠著你,和你說話。」
他微笑,喜歡她坦白的個性。他摟緊她,下巴輕輕地磨蹭她的頭頂。
「衛哥。」她輕喊。
「什麼事?」
「你的規定好多。」
「你需要遵守的只有一條──服從我。」
她抬起頭,讓他看見她的不悅。「那還不是一樣?我得服從你的每一道命令、每一句話,可能不到半年我就氣出病來了。」
衛疆覺得有可能氣出病的是他,她總是那麼好辯,又喜歡質疑他的命令。「北方有好大夫,你不用擔心。」
蝶兒覺得自己快尖叫了,而她也的確叫出來了。
「我不是擔心找不到大夫,我……」她突然住嘴,因為她看到衛疆眼中的笑意。
「你故意這麼說,對不對?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她戳著他的胸膛抱怨。
歎口氣,她靠回他的懷中,「和你談話讓我有挫折感。我想睡了,晚安,夫君。」
明天等她有精神時,再同他說話吧!蝶兒心想,偎緊他,沉沉的進入夢鄉。
「晚安,夫人。」衛疆輕聲說。
★ ★ ★ 蝶兒覺得好累,他們已經馬不停蹄的趕了六天六夜的路,她覺得自己的腰好像快斷了。如果她能坐在馬車上趕路,那該有多好!只是她知道那是奢望,因為她的身體不肯合作。蝶兒想,她一定是跟馬車犯沖。
她唯一回到馬車上的時間,是就寢時;除了第一晚在衛疆懷裡睡著外,其餘幾天他都堅持她得回馬車上睡,說是對治療她酸痛的腰有幫助。當然,他是對的,可是她喜歡在他懷裡入睡,很舒適、安全;更重要的是有被呵護的感覺……哦!天啊,她的腰真的很酸。
她往後靠著衛疆的胸膛,想讓自己舒服些。
衛疆知道蝶兒的腰肯定又酸痛了,對於不擅騎馬的人而言,連續幾天的趕路,必定是一種苦刑,更何況她又是這麼嬌小、柔弱。想及此,也令他擔心她的身子能否受得住北方的天氣。
「衛哥。」
「什麼事?」他應道。
「我們還要多久才會到?我記得你說五天就抵達了,可是今天都第七天了。」她伸手揉揉背後僵硬的肌肉。
「再一會兒就到了。」衛疆回答。這幾天因為顧及蝶兒身子不適,所以他們放慢了速度。
「再一會兒?那表示還要多久?兩個時辰?」蝶兒為這個可能性大大地呻吟一聲,她可憐的腰可能無法撐這麼久。
「有沒有看見那邊的城門?」他舉起左手,指著前方的一個小點。
她伸長脖子,專心看著。「嗯,好像有。」
「進了城門,就到了。」
「真的?!」她大叫了一聲,轉頭興奮地對著他笑,「我好高興,我們終於到家了。」腰痛似乎不再那麼離以忍受。
衛疆微笑著,知道難為她了,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也不見她抱怨過什麼;原本以為這幾天餐風露宿,她會受不了,沒想到她還是捱了過來。
「我們住的地方離城門很近?」她又問。
「嗯,但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座西城門,我們住在北城門。」
「北城門──我曉得,比較靠近北方邊防,是不是?」她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城內有匈奴人嗎?我從來都沒看過胡人,不曉得長什麼樣子?」
「城內有一些匈奴商人,他們會和當地人做買賣。」
「那為什麼還會有胡人騷擾北方百姓?大家以物易物就好了呀!」
衛疆搖頭,如果事情這麼簡單就好了。
「匈奴是遊牧民族,遂水草而居,看『天候』決定收成的好壞。如果冬季一連數月氣溫嚴寒,牲畜都會凍死,那麼他們因為缺乏糧食,就會搶劫邊界農民的穀物,維持所需;有時為了這些生活必需品,甚至會洗劫整座城。」而那種殘酷的手法,衛疆不願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