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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陶陶

  「放我下來。」鳳翎說著,卻掩不住話裡的顫抖。

  他將她放下,鳳翎抓著他的手臂試著穩住自己,當她站在地上時,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怎麼了?」瞿溟的語調中帶著一絲緊繃。

  「應該是碰傷了,不礙事。」她忍著腳上不斷傳來的疼痛。

  瞿溟拍打門扉,顯得有些急促。

  「誰啊?」一名男子的聲音自屋裡傳來,瞿溟聽見他又叫了一聲。「是誰啊?」他的聲音沙啞而蒼老。

  「老丈,外頭雨大,可否借住一宿?」鳳翎柔聲的開了口。

  鳳翎彷彿聽到他鬆了一口氣,這才打開門。

  那人年約五十出頭,髮絲有些花白,留著一撮山羊鬍,身子精幹瘦削。

  「還真是濕透了,快進來、快進來。」老漢朝裡頭喊叫,「鶯鶯,快出來。」

  鳳翎攙著瞿溟緩緩走進屋裡,她瞄了一眼四周,這屋子很簡陋,屋子中央只擺了一個木桌和幾張板凳。

  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自右邊的布幔後走出來,她臉兒圓潤,面貌姣好,發上簡單的以木簪裝飾著,烏黑的髮絲披散至腰際,穿著深藍色的孺衣與棕色布裙。

  「叨擾了。」鳳翎朝她微微一笑。

  「啊——」鶯鶯驚呼一聲。「你們全濕透了,我去拿衣裳讓你們換上。」她說完,又忙走到布幔後面。

  瞿溟讓鳳翎坐在板凳上,他在她面前蹲下,檢查她的腳,結果發現一道血跡自她的小腿肚上流下,他不自覺地低咒一聲,濃眉緊皺。

  「受傷了嗎?」老漢也瞧見血跡。「我去拿傷藥。」他將燭火放在桌上,走進房去。

  鳳翎微收回腳。「我不礙事。」雖知他是關心,可他這樣碰觸她的腳,讓她感到不自在。「大概是碰著了什麼東西。」瞿溟一把扯下衣擺的襯裡,動作輕柔的為她拭去血跡,她的右小腿被東西割了一個長口子,所幸傷口不深,不過血卻一直流不止。

  鶯鶯拉開布幔,疑惑地瞧著他們。「怎麼了?」她手上拿著兩套衣裳,不解這男子怎麼會單膝跪在那位姑娘的面前。

  鳳翎正欲說話,卻猛地打了個噴嚏。

  「可別著涼了,快進來。」鶯鶯立刻說道。

  瞿溟立即抱起鳳翎,鶯鶯這才注意到她腿上正流著血。「你受傷了!」

  「沒什麼,只是腿上刮了一道口子。」鳳翎出聲安撫道,「他總愛將事情看得很嚴重。」鳳翎低聲要瞿溟放她下來。鶯鶯瞭解地笑笑。「我明白。」她將手上的男衣遞給瞿溟。「這是我爺爺的衣裳,怕對你來說可能小了,就請你將就點,到他那兒換上。」

  瞿溟望向鳳翎。「公——」

  「我不礙事的。」鳳翎急忙打斷他的話。「退下……我是說,你去換衣裳吧!」她急急的糾正自己的話。

  「你放心。」鶯鶯對瞿溟微笑道:「我一定會照顧好這位姐姐的。」

  瞿溟向她點個頭,這才緩緩放下鳳翎,轉身走出房間。

  「我幫姐姐換下濕衣裳。」鶯鶯著手為她更衣。「你要凍壞了。」她將鳳翎的濕衣放在板凳上。

  鳳翎點個頭,多虧有她,她的手已冷得不聽使喚了,而且右手肘也疼得舉不起來。

  「啊——」鶯鶯卸下她的單衣,隨即驚呼一聲。「你的手肘腫了好大一片。」

  鳳翎低頭瞧著右手臂上的烏青,覺得有些暈眩,應該是她在水中漂流時碰撞了什麼。「不礙事。」她移開視線,深吸一口氣平復暈眩的感覺。

  「等會兒我幫你揉揉。」鶯鶯立刻說。

  鳳翎點點頭。「麻煩你了。」

  「姐姐不用這麼客氣。」她為鳳翎穿衣。

  兩人有一陣短暫的沉默,一會兒,鶯鶯開口問道:「姐姐與那位大哥是……」她的臉上有著好奇。

  鳳翎沒有立時回答,好一會兒才道:「他是我的兄長。」

  鶯鶯小心地將袖子套入她的手臂。「兄長?是嗎?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鳳翎忍著痛問。

  「以為你們是一對兒。」鶯鶯笑著回答。「我看得出來他挺關心姐姐的。」她還發現他們兩人的衣裳質料都不是一般尋常人家穿得起的。

  鳳翎因她的話而愣了一下,一對兒?

  「姐姐看起來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鶯鶯猜測著。

  鳳翎沒應聲,只是接過她遞來的干布巾,以左手擦拭著濕發。

  「姐姐你坐會兒,我去煮些熱湯讓你們祛祛寒,順道升個炭火烘乾衣裳。」鶯鶯拿起她的濕衣。

  「勞煩你了。」鳳翎誠心地說,聲音因寒冷而顫抖著。

  「沒的事。」鶯鶯走了出去。

  鳳翎疲憊地在板凳上坐下,低垂臻首,面露倦色。

  「公主。」

  一聲低喚在門邊響起,她頭也不抬地說:「進來。」

  瞿溟推開布幔入內,見她孤零零地坐在板凳上,低垂著頭,內心不由得一陣抽緊。

  他在她面前蹲下,聽見她逸出一聲歎息。「瞿溟,在這兒不用拘禮,免了公主的稱呼,我不想嚇了他們祖孫兩人。」她望向他,發現他手上拿著傷藥與紗巾。

  他點點頭,第一次見她穿著尋常人家的衣服,覺得有些不適應,現在的她看起來似乎不再那麼高高在上、那麼不可親近。

  鳳翎微勾嘴角。「你這樣倒像個種田的莊稼漢。」她打量他身上小了一截的粗布衣裳。

  他沒回應她的話,只是轉個話題,「屬下要瞧瞧公主的傷。」他伸手撩開她的裙擺,露出一截粉白的小腿。

  鳳翎盡量抑制忸怩的情緒,她明白他是要為她上藥,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這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要怎麼想,只覺一股熱氣直往臉上衝去。

  當他的手觸摸到她的腿時,她感覺到他手上的熱度熨燙至肌膚內。「還是我自個兒來吧!」她出聲。

  「這是屬下份內之事。」他觸著她冰冷的肌膚,眉頭緊皺。

  鳳翎在心裡歎口氣,沒再堅持,他心地坦然,她也不該介懷才是,只見瞿溟專心地處理她的傷口,她能感覺到他快速地為她上好藥,以紗布紮緊。

  他直起身子。「公主的手?」他記得她的手臂似乎也有不適。

  她微微一笑,仰望著他。「你喚我什麼?」

  瞿溟愣了一下,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一時之間很難改得過來。」他拉開她的袖子,露出粉藕似的手臂,當他瞧見一大片瘀青時,不自主地低咒了一聲,眉頭皺得更緊。

  「我同鶯鶯說你是我的兄長。」她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

  瞿溟的表情複雜,她讀不出他的情緒。

  「你覺得不妥嗎?」她問。

  「屬下——」

  「這裡沒有公主,哪來的屬下?」她打斷他的話。

  瞿溟皺緊眉頭,聽見她忽地笑出聲。

  「怎麼?免了這稱呼,倒像對你施酷刑般的難受。」他的表情讓她覺得很有趣,與他在一起,她自在多了,也有了說笑的情緒,她繼續道:「你就叫我妹子或鳳兒吧!我喚你大哥。」

  「公主別讓屬下為難。」他沉聲說,要他喚她的閨名,他是如何也開不了口的。

  她斂去笑容,知道他的性子嚴謹,要他逾矩,難如登天。「我不勉強你,可別再喚我公主就是了。」

  他頷首,將傷藥抹在她的肌膚上,而後輕輕推拿;她倒抽口氣,緊咬著牙。

  他見她痛苦的神情,心中有種無力感,表情不由得僵硬起來。

  「老朽升了炭火,能取取暖。」老漢的聲音在布幔後響起。

  瞿溟立刻止住推拿的動作。「先去烤火,等會兒再繼續。」他凝視著她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一顆心也跟著放下。

  「煩勞老丈了。」鳳翎站起身,她全身發冷,再不烤火,恐怕真要生病了。

  瞿溟一彎身,輕而易舉地便抱起她。

  鳳翎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道:「我能走。」

  「屬下有照顧公主——」

  她不假思索地以指覆上他的唇。「你又忘了。」她提醒道。

  當她的纖指碰上他的唇時,他幾乎緊張的要絆到自己的腳,若不是他強自鎮定下來,這會兒兩人可能都要摔跌在地上了。

  鳳翎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只是道:「別再犯了。」她虛弱地歎口氣,覺得身子又累又冷。

  瞿溟僵硬地點個頭,抱著她走進外廳,讓她坐在靠近炭火盆的長凳上。

  「傷勢嚴重嗎?」老漢問道。

  「沒什麼大礙,只是一些皮肉傷罷了。」鳳翎伸出手烘著。

  「你們怎麼會在大半夜的落了單?而且,外頭還下著雨呢!」老漢閒聊式地問著。「咦!怎麼不坐呢?」他疑惑地看著瞿溟。

  鳳翎仰看他一眼,淺笑道:「坐吧!大哥。」

  瞿溟的神情仍是很僵硬,勉強點了頭,坐在長凳的另一端。

  老漢打量著眼前的鳳翎,衝口說道:「姑娘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是嗎?」她有些好奇他要說些什麼。

  「怎麼說呢?」老漢歪頭苦思。「看上去就是不一樣。」他總覺這姑娘不尋常,可他也說不上來有何不尋常,反正氣質就是與一般人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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