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試著改期,但是奶奶堅持不肯,因為她壓根就不相信舒毅沒有錯,所以,當然也不會有所謂傷及沈家面子的事,基於此,她已暗自下了個決定。
她決定不在今天的祭日說明,延後一天應該沒什麼關係,她等會兒見到舒毅時再向他解釋,他應該不會在意才是。
想到舒毅,她不由自主歎了口氣,卻引來奶奶和玉梅的注視,她立即望向窗外,免得奶奶問她什麼事,這個禮拜,奶奶規定下午四點前她就必須到家,所以,她和舒毅根本沒有機會碰面。
不過,她想,最重要的原因該是,那天她又重申了一次,希望能把兩人的關係劃清,順便讓他冷靜地思考,或許他是決定遵守提議了。
這樣也許是最好的,只是,她無法不覺得難過,她再次歎口氣——
「歎什麼氣?」關老夫人不悅地道,「一大早就觸霉頭。」
水雲沒有回答,眼見沈家已在眼前,不由得有些緊張,希望今天不會起什麼衝突才好。
「到了,到了。」蘇玉梅叫道。
「別這麼大呼小叫的。」關老夫人訓道。
蘇玉梅吐一下舌頭,沒說什麼。
車一停,就有僕人帶領他們進客廳,氣派的房子讓水雲張大眼,難怪沈家會和舒家聯姻,看來,只有他們兩家的財力旗鼓相當,若成為親家,無疑是錦上添花。
客廳中只有數十人,並沒有水雲想像中那麼多人,她見到沈氏夫婦、沈盟、沈娟娟,還有前次宴中認識的王儒、郭允達和趙武華,其他的人她不太有印象。
她扶奶奶坐好,蘇玉梅高興地和每個人打招呼,她則下意識地尋找舒毅的蹤跡。
「你在找他?」沈盟走到她身邊問。
「誰?」水雲疑惑道。
「阿爾薩蘭,你不是在找他嗎?」沈盟道。
「他會來的。」
「這麼肯定?」他挑釁地說。
「你是希望他來,還是不希望?」水雲平靜地問。
「當然希望。」他冷冷地說。
「你又打算動粗?」她皺眉。
「如果他又口無遮攔的話。」他簡短地回答。
水雲搖搖頭,「你們倆半斤八兩。」
「你很維護他,關小姐。」
水雲沒有反駁,她面帶笑容地和其他人打招呼。
「我不得不給你忠告,關小姐。」沈盟又道,「他是個無情之人,小心——」
「他不是。」水雲打斷他的話,不悅地反駁。
「看來,你是聽不進任何忠告了,關小姐。」他瞄一眼手錶,「再十五分鐘,祭拜就開始了。」
他話才說完,就瞧見水雲望向門口,舒毅一身黑色西裝,雙手放在褲袋中和舒勁一起走進來。
他們爺孫倆真是相像,水雲如此想道,只是,舒毅慵懶的調調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恐怕會讓某些人覺得不高興。
當他向她走來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而這真是荒謬。
「關小姐。」舒毅沉聲道,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
水雲可以感覺到客廳裡的人全在注意他們。
「舒先生。」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老天,她是怎麼回事?
舒毅瞅著她問:「你的腳好些了嗎?」
「好多了。」她回答。今天她穿上低跟皮鞋,奶奶規定她要穿的高跟鞋,但她可不想初癒的腳遭受此折磨,所以挑了雙低跟的。
沈娟娟想上前說話,但沈盟向她搖頭,現在不是惹事的時候。
「你不高興?」水雲望著他,輕聲問,他的眉頭皺得好緊,像個撒旦似的。
他當然不高興,他已經六天沒見到她了,可是,現在一看到她,她卻和沈盟在一起,他當然有理由生氣。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沈盟淡淡地說。
「我是不想來。」舒毅無所謂地說。
「那又何必勉強?」沈盟冷聲道。
舒毅揚起嘴角,水雲警告地看他一眼,「大家全在看我們呢。」她可不想他又說出些讓氣氛僵住的話。
舒毅揚眉,「你該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的。」
她歎氣,「我很抱歉,我犯了個錯誤。」
「什麼錯?」問話的是沈盟。
「我想和你私下談談。」水雲望著舒毅。
「當然。」舒毅道,「不過,我看得等會兒了。」他又說。
「為什麼?」水雲問。
沈氏夫婦朝他們而來,水雲轉身瞧見沈太太惱怒的臉,心中大喊不妙。
她不自覺地擋在舒毅面前,舒毅已不再為她的舉動訝異,但愉悅的感覺卻像漣漪般在心中越擴越大,她總是想為他辯護。
「水雲。」關老夫人坐在沙發上叫著孫女,「過來。」
這簡直叫她為難,水雲向沈氏夫婦點頭致意道:「伯父,伯母。」
「你來做什麼?」白錦凰對舒毅冷聲道。她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婦女,但保養得很好,中等身材,穿了一襲藏青全面色的旗袍,髮鬢微微灰白,眼神是憤怒的,薄薄的嘴唇抿起。
現在所有人全望向這兒,氣氛有些尷尬和詭異。
「我能來做什麼?」舒毅揚起嘴角,冷冷地反問。
「他是來上香的,舒先生沒有惡意。」水雲放緩語氣,她愈來愈後悔叫舒毅來這兒,沈家的人仍是充滿了敵意。
「我們不需要他的虛情假意。」沈娟娟也迎上前來。
水雲歎口氣,轉向沈盟,「請你解釋一下,沈先生。」
「解釋什麼?」沈盟不解。
「是你希望阿爾薩蘭來的,不是嗎?」她耐心地解釋。
「沒錯。」沈盟頷首道。
「納穆?」沈太太訝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請容我們先告退。」水雲轉頭示意舒毅可以離開這兒了,她發現,不知何時,所有人全圍了上來,只有奶奶和舒老爺仍坐在沙發上。
「等一下。」沈娟娟說道,「關小姐,聽玉梅說,你有事要告訴我們。」她不友善地看著水雲。
水雲立刻瞪了玉梅一眼,她真是會瞎攪和。
「我想先和阿爾薩蘭談一下。」她有禮地說。
「怎麼,你們還沒串供好嗎?」沈娟娟諷刺道。
「串什麼供?」水雲蹙眉。
「有關於珊珊解除婚約的事。」沈娟娟冷冷地道。
「什麼?」沈太太尖聲道。
水雲怒視玉梅一眼,玉梅吐一下舌頭,似乎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什麼意思,關小姐?」沈永昌皺眉道,他年約五十五歲,身材削唐,寬額頭,方下巴,帶著一副金框眼鏡,頭髮仍然烏黑,只摻了幾許銀白。
水雲揉揉太陽穴,她發現自從上台北後,她的頭好像常常疼痛,真是一團糟。
「私底下談好嗎?」水雲說道。
「有必要多此一舉嗎?誰不曉得你在存心誣賴珊珊,我要你立刻道歉。」沈娟娟盛氣凌人的說。
「她不用向任何人道歉。」舒毅冷冷地逼視沈娟娟。
沈娟娟立刻轉開目光,他的眼神冷得可怕。
「你為什麼這麼說?」沈盟問水雲,「難不成是阿爾薩蘭告訴你的?」
「你竟敢這麼說!」沈太太指責舒毅,「你想脫罪嗎?你害死了我的寶貝女兒,你這個沒有人性、冷血——」
「夠了。」水雲打斷她的話,「請別再說下去。」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媽說話?」沈娟娟怒聲道。
水雲真的快瘋了,她轉向身後的舒毅,「我們立刻出去,好嗎?」
「當然。」他自然地攬著她的肩,往前走。
「你還沒道歉,關水雲!」沈娟娟喊道。
「水雲,過來。」關老夫人命令道。
「阿爾薩蘭。」舒勁也喝道。
兩人仍徑直地往門口走去,水雲歎口氣,偎向舒毅身側,「我不該逼你來的,我很抱歉。」她回頭向關老夫人說道:「我馬上回來。」
舒毅揚起嘴角,「這麼點小事你就被擊垮了?」
水雲微笑,知道他在安慰她,但他是不可能承認的,所以,她也沒說什麼。
沈娟娟見他們就要走出門口,急忙跑過去攔在他們面前,「你必須道歉,關水雲。」
舒毅開始不耐煩了,「我再說一次,她不需要道歉,如果你不想把場面鬧僵,就滾開。」他冷酷地說。
水雲聽見有人倒抽口氣,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被人推開,下一幕竟是沈盟一拳打向舒毅的下巴,舒毅悶哼一聲,也揮拳擊向沈盟的腹部。
兩人開始廝殺,尖叫聲此起彼落,男士們全湧向兩人,想把兩人分開。
「老天!」王儒痛喊一聲,他在勸架中被打中了。
陸陸續續聽見男士們的詛咒聲,想去勸架的人全挨了拳頭。
這是她的極限了,水雲忍無可忍,她隨手拿起一隻花瓶。
「讓開。」她大喊一聲。
男士們一見她手上的花瓶,一起做鳥獸散。
「住手。」她怒道,並將花瓶丟向兩人。
基於前次的經驗,舒毅和沈盟立刻分開,這次是花瓶,可不是布丁。
「鏘鏗」一聲,瓷器碎了滿地,幸運的是沈盟和舒毅仍然健全。
沈娟娟尖叫,「骨董——」
水雲冷靜道:「人命比骨董重要。」
悶笑聲由人群中傳來,水雲生氣地走向沈盟,「你的『辮子』祖先沒告訴你不能偷襲人嗎?你真是太惡劣了,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