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威正好從屋內走出來,招呼道:「雅夫老弟,你來啦!陪我聊聊天吧!」
雅夫默默接過茶水,聽著滕威天南地北聊起來,這一切都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然而他卻有種坐立不安之感,他明白這是為什麼,因為他一心想要回家。
好不容易滕威暫停下來,喝了口茶,卻又疑惑的問道:「你今天是怎麼搞的?臉色不太對?」
雅夫無法說明此刻心情,只見夕陽已經徐徐下山,遠方炊煙裊裊升起,雨音不知是否在等他?
就像那個下雨天一樣?
滕威彷彿看出他的心思,取笑道:「娶了老婆就是不一樣,想要回家啦?」雅夫沒答腔,歉疚的眼神卻已說明一切。
「真好,我也該找個伴才是!」滕威抓抓後腦,「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孤家寡人的,真有點悶呢!還是有老婆好,你說是不是?」
雅夫有點為難,不過還是點點頭,唇邊溢不住笑意。
「你這顆頑石也會點頭了,快回家去吧!那麼幸福的表情,我快看不下去了!」滕威哈哈大笑,起身送客。
不過,就在雅夫即將轉身之際,滕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給你的那本書,派上用場了沒?」雅夫臉一紅,僵硬的點點頭,大踏步離去。
望著那巨人的背影,滕威笑得更加開懷了,當月老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還沒走到家門口,雅夫就發現雨音站在門前張望,但是看到他的身影時,她又鑽進屋裡去,直到他自己進了門,她才似裝若無其事的迎出來。
「咦?回來了啊!」雨音不想提起自己等待的心情。
雅夫又想笑又窩心,把花兒交到她手中,讓她拿去插在瓶裡,然後當她背對著他時,他突然雙手攬上她的腰身,把臉埋在她芬芳的頸窩裡。
「你做什麼?你身上好熱、好臭!」雨音被他的胡碴弄得麻麻酥酥的。
雅夫還是動也不動,就那樣感受她的溫暖、她的馨香,他但願能用一千種方法告訴她,他是多麼幸運的能夠擁有她!
如此靜靜的擁抱,雖然沒有甜言蜜語,卻是另一種奇妙的感受。
夫妻倆吃過飯、洗過澡,雨音拿出嫁妝裡的文房四寶,開始計算今天的帳目,雅夫則修理農具和獵刀。
夜晚總是如此寧靜,除了雨音的說話、琴聲偶爾會打破這安詳的氣氛,而雅夫只是靜靜的聽著,他不要破壞這美好的一切。
做好帳,雨音拿著毛筆走到他面前,突然調皮地在他臉上一畫。
雅夫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做,但很順從地彎下腰來,讓她方便再多畫幾筆。
「傻瓜,我才懶得跟你玩呢!」她哼了一聲,「我問你,你會不會讀書寫字?」
雅夫搖搖頭,他從小就沒上過學堂,他說不出口,夫子怎能知道他懂了沒呢?
她早就料到他的答案,得意的道:「那還不拜師?我要收你為徒了!」
他沒說話,但他眼裡寫著詫異,而後變成欣喜,卻又顯得猶豫不決,真奇怪,她現在都看得懂了。
「在我面前丟臉沒關係,我是你的娘子嘛!」她拉著他走到桌前,她已經準備好紙筆,還寫好了今天的課程。
雅夫望著那幾個大字,完全有看沒有懂,她微笑著講解道:「這是石雅夫,這是周雨音,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他恍然領悟,點了點頭。看到兩人的名字寫在一塊,一股不可思議的甜蜜風暴,瞬間席捲了他的心湖。
「來,我教你寫。」她指導他握住宅,自己的小手貼在他的大手上,一筆一畫的寫出兩人的名字。
雅夫非常樂意學,他左手環著妻子的肩膀,右手被妻子的小手握著,而他正在寫著周雨音這名字,啊!雨音…雨音……
看他歪七扭八的字跡,她微笑道:「你好好練習,如果一天能學會一個字,以後你就可以用這種法子來跟我說話了。」
雅夫心中熱了起來,原來她是要幫助他,走出那個永遠無法和別人對談的世界。
「你別怕難,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我會慢慢教你的。」
一輩子的時間,多美好的這句話,雅夫情不自禁吻了她,害得她緊張地縮起肩膀,警告道:「現在是講課時間,你不可以亂來!」
他並沒有要亂來,他只是很想親她一下,他笑了笑,拿起那張寫滿了「周雨音」的紙,湊到唇邊親了一下。
「誰……誰准你親我的名字?還給我!」雨音臉一紅,對他這親暱的表現非常不好意思。
搶過那張紙,她卻不禁笑了起來,因為他唇邊、嘴上都沾了墨汁,」傻瓜!」
他手背一擦,發現自己吃了一嘴的墨,他玩興起,索性抓住她親個不停,兩個人又笑又鬧的,臉上都染黑了,也染紅了。
那晚起,「安靜」不再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形容詞。
第七章 變
幽怨從前何處訴。
鐵馬金戈,清塚黃昏路。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蝶戀花·納蘭性德
雅夫和雨音成親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月,除了周家兩老常來探視,周家大女兒和二女兒也沒忘記來關懷關懷小妹。
冬陽難得一現,在這溫暖的午後時光,周淑媛和周慈梅相偕來訪,雨音當然竭誠歡迎,準備了許多佳餚甜點。
三姐妹在房裡縫製冬衣,自然也聊起彼此的近況,周淑媛盯著小妹已經很久了,終於忍不住問:「雨音,你怎麼變漂亮了?」
「有嗎?」雨音摸摸自己的臉,「我不覺得呀!」
周慈梅頗有同感,「你看來氣色很好,皮膚也變細了,你是吃了什麼補品嗎?」
雨音試著推想道:「沒有啊!食物都是雅夫帶回來的,或許跟以前在爹娘家裡吃的不大一樣吧?」
「真好,雅夫又會種田又會打獵,那些食物當然是最新鮮的了。」周淑媛點頭道:「雖然我看他不大順眼,不過這一點我可不能否認,他幹活時確實很認真。」
周慈梅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對了,我老公想吃山豬肉,你叫雅夫有空送過來。」
「哦!」雨音放下針線活兒,拿起帳簿記下來。
「現在都是你在幫他做生意嗎?」周慈梅看了不禁問。
「嗯!錢也是我在管。」雨音誠實以對。
「啊!不會吧?」周淑媛瞪大了眼睛,很不願相信這事實,「那小子把錢都交給你?他就這麼信任你?」
「有什麼不對嗎?我是他的娘子啊!」雨音一臉的無辜。
周淑媛和周慈梅相對一望,她們兩個都在藏私房錢,這種辛苦豈是小妹能夠明白的?
周慈梅轉了個話題,指著桌上的小花瓶問:「好可愛的小花兒,我從沒看過呢!」
雨音微笑了笑,「雅夫每天都摘花給我,所以我都插起來欣賞。」
「摘花給你?」周淑媛和周慈梅又是杏眼圓睜,無法置信。
「很奇怪嗎?」雨音被姐姐們的反應嚇著了。
周淑媛歎了口氣,感慨萬千道:「我家那口子只有在求親的時候,塞給我一朵路邊的野花,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摘花給我了。」
周慈梅也好不到哪兒去,「我要是提起以前他摘花給我的事情,他就叫我們兒子去鄰居那兒討朵花兒回來,丟死人了!」
「哦!」那她還是別說出雅夫送了好幾年的花兒,而且還是爬到那麼高的山上。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周淑媛咳嗽一聲,敲敲肩膀,「昨幾個洗衣服洗太久了,全身都酸疼起來。」
周慈梅也道:「天那麼冷,我晚上有時候雙腳冰得都睡不著。」
聽著兩個姐姐抱怨,雨音很迷惘地問:「難道你們的相公不會幫你們按摩肩膀,還有幫你們的雙腳搓暖嗎?」
周淑媛和周慈梅又是相對凝視,然後一起瞪住三妹,「你家相公會嗎?」
雨音鄭重的點頭,「會啊!每晚睡覺前他都會這樣啊!」
周淑媛和周慈梅同時搖頭,這是什麼沒天理的世界啊?
周淑媛懶得多問,直接道:「你家相公到底是怎麼對你的,你就全部說出來吧!」
雨音歪著頭想了想,她真的很想知道別人家是如何生活的,那就說出來讓姐姐們聽聽著也好。
「他會去井邊挑水回來,他會把那些可怕的肉處理好,他會把我做的菜吃光光,他會砍柴燒水讓我洗澡,洗完以後他會幫找擦乾頭髮,他會用竹子刻小人偶送給我,他還會……」關於他的好處,她一時也說不完。
「夠了!」周淑媛制止了雨音繼續發言。
周慈梅直接做出結論,「你家相公對你很好。」
「真的嗎?不是每一對夫妻都這樣的嗎?」雨音還是懵懵懂懂的。
周慈梅拍了拍雨音的手,肯定道:「別懷疑,雅夫真的挺好的。」
「可惜是個啞巴,再怎麼樣他也不能跟你鬥嘴、吵架!」周淑媛這話一說完,卻開始想像如果家裡那死鬼能縫上嘴巴該有多好。
「我開始教他寫字,他已經學會不少了。」雨音發處不平之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