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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籐萍

  你只需要是一個神醫,而不需要是一個女人。

  你的榮譽就在於,你身為一個大夫的職責和品性,醫術和道德,這些是一個大夫必須花一輩子精力去到達的東西,病人才是你的一切,而你自己,是不需要存在的。

  只為病人而存在——

  「十四年?」岐陽想想,「我六歲讀書,現在二十五歲,我也讀了十五年了,差不多,彼此彼此。」

  神歆驚訝,「十五年書?你沒有考中科舉?」她不明白,十年寒窗,假如不是為了考科舉,那麼唸書用來幹什麼?

  「科舉?」岐陽表情怪異,什麼科舉?高考?「我考了,不過不是考你們這裡的科舉——」他在考慮要如何解釋,「我考的是別的,考過了。」

  「公子考的是什麼?」神歆不解,假如不是科舉,還有什麼值得人念這麼久的書?

  「考——學醫的。」岐陽能混則混,乾笑,「我也是學醫的,也有一幫老頭子——不,一幫德高望重的夫子在教我,和你差不多,只不過沒有練功而已。」說什麼說到這分上?真是!現代人的事情只有聖香知道,容容雖然懷疑,卻還沒找他對證,就算作不知道,其他人統統不知道,假如被這個尼姑拆穿了西洋鏡,那可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學醫的?」神歆眼神有一點深邃,悵然,「想不到江湖之上,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學醫之所,也有著如此高明的醫術,名醫山莊諱莫如深,那倒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看著岐陽,「雖然我並不瞭解你們的救人之法,但是我看得出來,雖然方法是大大不同的,但是你們的醫術,絕對不會比名醫山莊差,也許,是更好,更直接也更傑出。」她說這話顯然很痛心,「名醫山莊數十年的精研,百年傳統,難道是井底之蛙?可悲可笑。」

  岐陽看見她難過,倒是大大地不忍,「不是不是,你們的醫術不差,你看你們找得出鬼臼這種東西,就證明你們有你們獨到的地方。我們的醫術雖然直接,見效很快,但是你也看見了,又是針,又是刀,弄得血流成河,膽子小的絕對學不來,病人也怕,醫生也怕,很容易一個不好,救人變成殺人。」他邊說邊苦笑,怎麼說到這分上去了?他是學西醫的啊。「以我個人而言,只要能救得了人,可以把對病人的傷害減到最低,隨便什麼方法都是最好的,不用分你們的,還是我們的。」岐陽很正經地道,這也是他很久以來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救人的啦。」

  神歆心中微微一震,他竟然沒有門派之見,也沒有存計較高下的心眼,只是想著救人而已。是她也跟著老化了?敗落了?否則為什麼,聽見岐陽的想法,她總是覺得別有一種開闊新鮮的感覺,絲毫沒有沉重的負累?學醫原來是一件快樂的事情?竟然可以是沒有責任,也沒有負累的?神歆明定地看著前方,那只是因為,他並沒有背負著一個百年傳統的門派的榮辱,也沒有背負著,幾百個人的期望與要求。

  他只是一個人救人,所以會很快樂。

  「對了,那個中了Ebola的人是誰?」岐陽這才想起來問,「很厲害的人物?」

  「嗯,聽過孤山書生白溫情嗎?」神歆微微一笑,「很有名的浪蕩才子,花中少爺,紅顏知己滿天下的那一個?」

  「白溫情?」岐陽歎氣,「聽這名字就不怎麼樣,一個花心大蘿蔔的典型,難怪被人下毒,這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女人。」

  神歆好笑,「不是,白公子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他只不過風流才品天下皆聞,多少武林才女想要與之結交,他理也不理呢,他絕不是下流的男人,只不過多才,偶爾也多情,你知道的,多才多情的男人,很容易惹來一身的感情賬,扯也扯不清的。」神歆難得真正開心地笑,「你不知道,自從白公子到了名醫山莊,有多少名門女子賴在山莊不走呢。」她又瞥了一眼車外,淡淡地道,「外面那個人,他心愛的女子也在那裡,所以他想殺了我,讓白溫情死。」

  「你笑起來就不像個尼姑,」岐陽卻淨和她扯不相干的東西,很認真地看著她的臉,「其實我覺得你的臉形很漂亮,把頭發放下來,或者不要梳理成這種老太婆的髮型,你說不定會是個美女。」他就像完全忘記了她在說白溫情,而一個勁研究她的臉,「你穿白的不好看,不襯臉色,穿粉色的可能會好看很多。」

  「你——」神歆一怔,他完全不像個輕薄男子,但居然,輕薄到她的儀容衣著上去,如何叫她不變色?

  但是岐陽又接下去一句,讓她一下子沒有把話說出口,他說的是:「女孩子要懂得打扮自己,而且可以打扮的時間也沒幾年,等到老了後悔了,再來扮老妖精可就不討人喜歡了。要做老太婆以後機會多的是,你急什麼?」

  神歆哭笑不得,這讓她說什麼好?「你還真瞭解女人的髮式衣服,看不出,岐陽公子原來對女人也很有一手。」她半開玩笑道,一半是好氣,一半是好笑,從來沒有人說她衣服穿得不對,從來沒有!

  「沒有啦,看得多了就會了,」岐陽不以為意,「我聽她們都是這樣說的。」

  「她們?」神歆問。

  「啊?」岐陽乾笑,「她們就是我同門師姐妹。」也就是一天到晚追在他後面,用可以做糖醋排骨的醬汁的那種聲音,高八度地喊「岐陽——」的那一種美女。

  「原來岐陽公子和白公子一樣,紅顏知己也是不少的。」神歆笑道。

  說的時候,一點淡淡的失落,一點點諷刺,一點點玩笑。

  岐陽縮了縮脖子,「嘿嘿,有時候,有太多美女知己也不是什麼好事,你不明白的。」

  神歆倒是笑了,「我明白的。」她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可以感覺她是真心的,「我也是女人。」她淡淡地道。

  這一句話說出了口,她才恍然想起——已經有多少年——忘記——自己也是個女人了?

  「幸好你不是那種女人。」岐陽聳聳肩。

  「女人要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神歆淡淡地道,「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岐陽聳聳肩,他莫名地覺得,神歆說這話的時候,很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一個有這樣堅定信念的女人,也會落寞嗎?她不是早已選擇好了她正在走的路?也即將那樣一直走下去,永遠都不回頭,也永遠都不為什麼東西所羈絆。

  車聲轆轤,岐陽難得地沒有說話,枕著自己的手臂,哼著流行音樂,休息。

  其實是他心神不寧,老是想著身邊這一個沒什麼意思的尼姑,又悶又不會說話,卻是有某些地方老是讓他不愛動腦筋的腦筋想來想去。

  外面那黃衣人也很奇怪,一路跟蹤,一直跟到了名醫山莊門口。

  ——+※+——

  「神歆,你受了傷?」

  神歆和岐陽一進名醫山莊九環殿,裡面坐著的一位白衣老者,正在寫字,頭也不抬,便淡淡地道,說著筆走龍蛇,寫了一個字,自己退後兩步,似乎頗為滿意。

  「是。」神歆進了九環殿,本來就很拘謹的人,更加變得泥雕木塑一樣,除了那一臉微笑和淡淡的語氣態度,不會有絲毫變化。

  岐陽可就大大不同,他好奇得很,東張西望已經不算什麼,他顯然很想摸摸看,這牆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為什麼這麼暗的光線?這桌子椅子又是多少年的歷史,還有啊,這老頭是多少歲?這是什麼墨?那又是什麼筆?

  這些東西和他在聖香書房裡看到的又不一樣,當年他也一樣好奇過,幾乎整個拆了聖香的書房,現在他算客氣了,還沒有想直接扛一張桌子回去的衝動——回去賣掉的衝動。

  「夫子好。」岐陽絕對沒有什麼尊師重道的優良品德,但是,對於「古人」,他還是有幾分尊敬的,畢竟,和他學校裡假裝很有學問的某些人不同,至少,在古文化的修養上,他們絕對是有資格做先生的,這一點,岐陽敬佩。

  不過顯然他難得的禮貌在白衣老者的眼裡實在是不怎麼禮貌,他抬起頭看了岐陽一眼,淡淡地問神歆:「朋友?」

  神歆點頭,「這位公子是宮中的太醫,神歆在宮中再次遇見了斑蠱,是這位公子相助,神歆才得以順利解決,所以關於白公子的事,神歆想——」

  「胡鬧!」白衣老者筆下重重一頓,「這世上假若有名醫山莊治不好的毒,世上還會有何人治得好?何人敢說治得好?」他看了岐陽一眼,淡淡地道,「如此年輕就做太醫,宮裡對此真是越來越輕率了。」

  岐陽呆了一下,乾笑兩聲,「年輕也有錯?難道夫子你沒有年輕過?」他說話一般情況下不經過大腦,只有在考試寫論文,或者遇到什麼嚴重的事情的時候,才會動動他本來天分很好的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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