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是第一次自殺吧?」喻姍同情的打量他發顫的身軀。這人還真想不開呢,
跳樓的死法是最難看的,只比自焚好一點。
「如果你是第一次自殺的話,那我勸你最好選擇高一點的地方;比如說c棟。」她
纖細的手指一比,將發抖的病人目光調向另一處樓頂,八層樓的高度比他們的所在地明
顯高上許多。
「依據專家的說法,二、三樓的高度是跳不死人的,摔斷脊椎變成植物人或殘廢的
成分居高。最保險的方法是找高於六層樓的樓頂自殺,運氣好的話一次成功,運氣背一
點的話全身的骨頭可能會斷成好幾截,而且還接不回來。」喻姍說完她少數能記全的醫
學常識,很有誠意的建議。
這……這個死護士!他都已經衰成這樣了,還得聽她毫無同情心的建議,天理何在?
「讓開!你給我讓開!」可憐的病人顯然已瀕臨崩潰邊緣,一心求死。「我管他會
不會殘廢,反正我現在與死人無異!我的老婆跟人跑了,又欠了一屁股債,還被人追
殺……」他越說越傷心,腳也抖得越厲害,搖搖欲墜的樣子看起來危險極了。
哇,聽起來滿慘的,難怪他想自殺。喻姍面帶同情的想。不過她是一名優秀的護士,
怎可任病患死在她面前?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救他。
「先生,你先不要激動;自殺的方法很多,你不一定要選擇跳樓。」她向其它呆在
一旁的醫生護士眨眨眼,要他們想辦法將墊子挪到適當的位置。
「我看過很多跳樓失敗的例子,不是缺手就是缺腳,而且弄到最後就連父母也不要
他,但是追債的人還是一路追到底,甚至搶走他唯一的泡麵。」快了快了,再一吋就沒
事……喻姍邊想邊喊話,一顆心幾乎跳到胸口。拜託千萬別真的往下跳啊!要是讓他自
殺成功,她最後一個工作也會跟著升天。
「不……不會這麼慘吧?」原本就嚇得半死的病患聽了她這番話後不禁白了臉,臉
色比她身上的制服還要慘白。
「是真的,先生!那碗泡麵還是我出錢幫他買的,我記得好像是牛肉口味……咦,
還是排骨面?又好像是肉燥面……」她乾脆人也不勸了,直接研究起舊日回憶。
站在樓頂上搖得跟風鈴一樣的病患早已放棄自殺的念頭。與其杵在這兒聽樓下的笨
護士胡謅不如趁早打包行李跑路,至少還有泡麵吃。
「先生,你不跳了嗎?」一頭霧水的喻姍看著垂頭喪氣往回走的病患,趕在他離開
前滿足她的好奇心。
「不跳了。」她說得這麼恐怖,瘋子才會跳樓自殺。
「哦。」她搔搔頭,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暫時沒有丟掉工作之虞。
「喻姍,你真了不起!」站在一旁的醫生護士瞬地上前興奮地和她抱成一團。
「啊?我有嗎?」真是莫名其妙,她只是想不出泡麵的口味而已,這也值得讚美?
「你當然有,你救了一個人的命啊!」所有的人不約而同的大翻白眼,對於她的後
知後覺沒轍到了極點。
從頭到尾將一切看在眼底的佐原之臣悄悄綻開一個算計的微笑,細長的雙眼盯著一
臉莫名的清秀佳人,準備帶給她意外的驚喜。
這就是他選中她的原因。別看她迷迷糊糊地少一條神經,卻又老是能蒙對不至於出
亂子,正好用來對付他那難纏的爺爺。他相信爺爺的「病情」經過她的悉心照顧後,必
能有明顯的改善。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說服她,而這點也很容易辦到——她還欠他一個人情沒還哩,
相信她不會反對才是。
心意既定,他無聲無息的悄悄逼近,像只優雅的山貓蜿蜓潛行,輕輕鬆鬆的攔住正
想回急診室的喻姍,微挑的嘴角勾勒出一個浪蕩的弧度,就和屈之介一個樣兒。
一雙狹長的眼睛不期然的映入喻姍的眼眸,重重嚇了她一跳。
「屈、屈……織敏的老公!」她太驚訝了,以至於口吃。
「好久不見。」佐原之臣故意將聲音壓低,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屈之介。他和雙胞大
哥十分相像,最明顯的不同就屬聲音。
「不會吧?」這人的記憶力真差,他們昨晚才碰過面而已,怎麼還說好久不見。
「昨天我才和你們一起吃過飯,你忘了?」
「但我總覺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他狡猾的回答並未說謊,他與她最後一次一起
「吃飯」是在兩年前他大哥的婚宴上頭,當時他倆還是鄰座哩。
「哦。」在他的凝視下,喻姍覺得極不自在。屈之介沒事找她幹嘛?他們倆平時根
本說不上兩句話。如今他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她上班的醫院便代表一定有事,難道是——
「織敏出事了?!」她反射性的大叫,臉色迅速翻白。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佐原之臣仍是保持微笑的表情。他早料到她一定是這種反
應。
「糟了!」一聽見死黨出事,喻姍的腦子瞬地一片空白,心中只有織敏那張蒼白的
臉。可憐的織敏,她一定很需要她。
「快帶我去見她!」她拉起佐原之臣便往醫院的大門沖,壓根忘了自己還在上
「這可是你說的。」對於她的舉動,佐原之臣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她就像一隻無尾
熊,好奇膽小又沒大腦,總有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喻姍不疑有他一路勇往向前,被拉著跑的佐原之臣倒也輕鬆,連拐人都省了。難怪
澳洲政府要立法保護他們的國寶,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們在一輛黑色跑車前停下,喻姍的眼睛立刻閃閃發亮;她最愛車了,雖然她一輛
也買不起。
「你又換車了?」喻姍又羨又妒的看著眼前的黑色流線型跑車,對著它拚命流口水。
這就是有錢人的好處,哪像她這種小老百姓,只能用瞪的。
佐原之臣但笑不語,將她塞進駕駛座旁的座椅,確定她跑不掉之後才對她柔柔的開
口,表情促狹。
「我沒換車,我一直都開這輛車——至少在台灣的時候。」他好心的補上最後一句,
提醒她兩年前那個酒醉的夜晚,她就是搭他這輛車回到她和織敏、雨楠一起租賃的小公
寓。不過憑她比無尾熊大不了多少的腦容量,他懷疑她還能記得多少,更何況當時她已
爛醉如泥。
「是嗎?」喻姍懷疑的看著似曾相識的車子內部,怎麼也想不起來。「我記得你只
有三輛車,三輛我都搭過,就是沒看過這一輛。」除非他背著織敏買第四輛,否則她一
定記得住,她最迷跑車了。
果然!
佐原之臣挑高了眉,有趣的看著喻姍並將刻意壓低的聲音拉回。他敢打賭,眼前這
個迷糊蛋到現在還弄不清楚他究竟是誰。沒辦法,誰教他和大哥是雙胞胎呢。
「你不只看過,而且還搭過,只是你忘了而已。」明顯高了一階的男中音迴盪在狹
小的空間裡,敲醒她不甚管用的警覺心。
「我搭過這輛車?這怎麼可能!我對車的記憶最好了,像這麼特別的車我一定記得
住……」不對不對!他的聲音怎麼突然高了好幾個音階?屈之介的聲音不是這樣啊!他
的聲音比較低,而且也不像這麼頑皮。現下灌入耳際的男中音輕快得宛如寵物店裡賣的
鈴當,叮叮噹噹的捉弄著摸不著頭緒的呆頭鵝,讓她聯想起他那智商一八零的雙胞兄弟。
那人的頑皮和天才是她生平僅見,和她這個笨蛋剛好完全相反。
莫非……
「你……不是屈之介。」她困難的嚥下口水,祈禱自己不會這麼倒霉碰上最不想碰
到的人。她已經夠笨了,不需要一個天才來提醒她有多笨,更不想憶起自己曾欠他人情
的事。
「我沒說我是啊!」佐原之臣愉快的開口,很高興她終於開始用大腦。
噩夢成真!她的運氣真是背得可以。
「你故意誤導我,讓我以為織敏出事。」她氣惱不已的指責,恨死他的狡猾。
「是你自己說織敏出事,我只是沒反駁而已。」佐原之臣微微一笑,涼涼的將責任
丟回她身上。
「你……你你你……」她又開始口吃;這是她的老毛病了,每次只要她一緊張便開
始語無倫次,敗得更徹底。
「深呼吸,喻姍。」佐原之臣笑得更愉快了,好久沒遇到這麼笨的人,玩起來特別
帶勁。「你若不小心噎死了,你欠我的人情我可找不到人還。」
這是什麼話!這人前世一定是羅馬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我不記得自己曾欠過你人情。」裝傻就對了,反正她是傻瓜嘛。
喲,才兩年不見,她也開始學人耍心機了?無妨,他多得是整死地的辦法。
「你想裝傻也可以,不過最好先繫上安全帶。」佐原之臣皮笑肉不笑的撂下話。話
聲一落,他手上的方向盤也跟著轉,轉得喻姍天旋地轉,整個人頭暈眼花,就像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