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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湍梓

  「要不咱們把那姑娘解決,以免事端擴大。」許重仁一不做、二不休的建議道,他最恨拖拖拉拉。

  「不,用不著咱們動手,我自有除掉她的辦法。」只要能將她調離展裴衡身邊就可以,非到必要時他不想動手,尤其對像還是個女人。

  對付一個從天而降、不請自來的闖入者,他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魏豈詳鬱鬱的想。

  第七章

  她又莫名其妙地回到展宅了。

  詠賢頭痛不已的支起身體,愣愣的注視著四周熟悉的景象。從柑色的絲幔到雕工精美的檜木床,在在顯示這裡的確是展宅。

  可惡,又被他溜了。詠賢氣得痛捶床鋪,對於自己的失敗只有「可恥」二字可以形容。她依稀記得昨晚她和龍蟠你來我往,吼得好不熱鬧,最後他卻乾脆點了她一記,教她不得不住嘴,連帶陷入黑暗中。

  也只有這個見鬼的年代才會出產這些卑鄙的招數。她搖搖晃晃的下床,恨死所謂的武林。她的頭痛死了,那卑鄙的小人究竟點了她什麼穴,怎麼她的頭會痛得像有人拿著槌子捶她一樣。

  「叩叩!」明顯猶豫的敲門聲輕輕的響起,聽在頭痛欲裂的詠賢其中卻彷若是廟會中的大鼓,隆隆得惹人嫌。

  「進來。」她沒好氣的回道,理都不理來人。

  倒霉猜輸了拳的丫鬟畏畏縮縮的推開房門,用更畏縮的語氣開口:「小姐,少爺請你上正廳一趟。」說完便一溜煙不見人影,比逃難還快。

  她是鬼嗎?或是瘟疫?詠賢皺著眉頭看著丫鬟遠去的背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羅剎轉世,否則怎麼每個僕人見著她跟撞見鬼似的,一個溜得比一個快。

  她是凶了一點沒錯,但也不必怕成這樣啊。她看看自己的手,上頭彷彿留著揍展裴衡的掌痕,她的臉不知不覺的紅起來。或許她真的太過分了,他也不過稍微女性化一點,她就把他打成肉餅,實在很難想像,若是有一天他說要變性,她會不會把他踹凹個洞?

  「你啊,就是不懂得尊重別人,總以為別人都該和你抱持同樣的看法。」

  和她的脾性相去不遠,但更懂得識時務的耕竹不時的勸道,她也總是嗤之以鼻。

  如今想來,耕竹的話竟成了金石良言,或許她的脾氣真該改改。詠賢搖搖頭,腦中反倒清醒了不少,頭好像也不再那麼痛了。

  人妖公雞居然會遣婢女來喚她,以往不都由他親自上陣,唯恐那些倒霉的僕人會接連陣亡嗎?莫非有什麼大事發生?

  她緩緩的踱向正廳,腦細胞不斷運轉,試圖找出各種可能性,結果答案出人意表。

  「Shit姑娘,這位是孫大人。」

  她前腳才跨進正廳的門檻,還沒來得及縮腿,便看見一張肥肉橫生的臉,上頭撲滿了白粉,兩頰上還畫了個大紅圈。

  媽媽咪呀,陪葬用的紙人復活了!

  詠賢費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笑出來,她甚至盡力擺出一個高傲的表情點了點頭。「幸會。」這瞬間,她十分慶幸遇見的是展裴衡,至少他不會在臉上畫兩個紅色月餅!

  「雪……雪特姑娘的模樣真是高貴,真不愧是從天而降的神人,就連點頭的樣子也美麗極了。」孫大人讚美道,偽善的臉讓她聯想起殺人不償命的政客。

  「我倒不知道我這副長相還能稱得上高貴,你他媽的亂讚美人有什麼目的?」她這一生最恨的就是像他這種說是一套,做是一套的偽君子,這紅色月餅的馬屁可拍錯了方向。

  「呃,在下只是認為雪特姑娘麗質天生,沒別的目的。」孫大人汗流浹背的回道,作夢也沒想到她會這麼難應付,從天而降的神人果然不簡單呀。

  「哼!」她才不信,國文課本都說了,無故獻慇勤非奸即盜,這其中必有問題。「姓展的,你說。」平日老愛亂啼的人妖公雞這會兒反倒成了沉默的羔羊,絞著一雙青蔥般的手,活像她是個始亂終棄的大暴君。

  「是……是這個樣子的。」他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望著她,一副無可奈何樣。「孫大人不知上哪兒聽來的消息,知道Shit姑娘是由天而降的貴客,無論如何也想請你過去住上一段時間為孫府添添福。」在她的瞪視下,他連忙閉上嘴巴,投給孫大人一個求救的眼神。

  「是啊,是啊。」孫大人從善如流的接口,彷彿已經見到神光庇佑。「難得展兄願意割愛,讓姑娘過府住些時日,我保證絕不會虧待雪特姑娘,必求讓您住得舒舒服服。」

  恐怕是「保佑」他們全家大小舒舒服服吧!

  詠賢不屑的想,目光轉向畏畏縮縮的展裴衡,怎麼也不肯相信他居然會答應這個荒謬的提議。好歹他們已經相處四個多月了,他怎麼可以說丟就丟,扔下她不管?

  「這麼說,你是決定把我賣掉囉。」詠賢極力忍住淚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就連她丟掉全國紀錄保持人的寶座時她也沒這麼難受過,而天曉得那寶座對她有多重要。

  「沒這回事。」她難掩的悲哀教他心痛,同時也教他興奮。她是真的在乎他,或許她自己並不知道,但卻在無形中表現出來。「孫大人只是接你過去住些時日,然後——」

  「我知道了。」詠賢氣呼呼的打斷他的辯解,一張小臉紅得像吞了一千顆辣椒,渾身顫抖不已。「我立刻就走,省得留在這兒惹人嫌!」不給展裴衡任何辯解的機會,她接著把頭轉向孫大人,目帶凶光的喚道:「孫大人。」

  「是。」真……真可怕,天上的神人都是這等模樣嗎?

  「你最好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否則有你好受!」她撂下兩句狠話,趕在淚水決堤之前離去。

  隱隱抖動的肩膀是她軟弱的唯一證明,渺小得教展裴衡想擁住她,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希望她離去,告訴她,他最想要的就是她能永遠留在他身邊。

  但是他不能,只要龍蟠存在的一天,他便無法這麼做。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是個多大的負荷,重得教他喘不過氣來,甚至失去個人呼吸的自由,只因為他是龍蟠的首領。

  他想到,當孫大人帶著一臉笑和成堆的禮品敲展宅大門上的銅環時,他立刻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看來兄弟們自有主張,決定藉孫大人的手一舉掃除後患,非常有技巧的將詠賢帶離他身邊。難怪昨兒個沒有人有意見,也聽不見任何抱怨,原來大伙早有默契,而且在當晚就付諸行動。

  「展兄。」

  「孫大人。」

  「展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明知我最信這一套,有這等好事也捨不得通報一聲,枉費咱們平日的交情哪!」圓滾滾的臉上僅僅開了一條細細的縫,自扁薄的兩唇間擠出一個笑容。

  「孫大人所指何事,小弟實在不知。」雖不清楚他來的目的,但絕非好事。

  「還裝蒜?」孫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先別說他在此地的勢力有多大,單單是和展家的交情就可追溯到兩代以前,壓都能把他壓死。

  「我問你,前些日子你的棚車是不是掉進了一位姑娘,並且說了一大堆你聽不懂的話?」

  「是……是有這麼回事,孫大人如何得知?」奇怪,他明明已遣那日的僕人回鄉,他到底打哪聽來的消息?

  「自然是有人通風報信,你看看這張字條。」一張紙倏地在展裴衡的眼前攤開,上頭寫著——由天而降一佳人,破棚而入囈語難。速至展宅。

  原來如此。

  展裴衡默默地看著那些字,心中十分明白這一切都是誰的傑作——魏豈詳,更明白他要是不照著做,詠賢的生命便會危在旦夕。

  這是兄弟們的最後警告,也是能強迫他放棄她唯一的方式。

  該死,他被掐住脖子了,除非他想她死,否則最好照做。他暗自苦笑,明白自己沒有其它選擇。

  「那麼,孫大人的意思是……」不用問也知道,八成是迎回去當神拜,他最信這些。

  「當然是請回去好好供奉哪。」最好能保佑他家大富大貴,六畜興旺。

  「我是說,難得有神靈降臨,展兄若不介意的話,可否讓賢一段時日,也好讓寒舍沐浴在一片佛光之中?」

  剩下的話也就甭再提了,展裴衡十分瞭解最有可能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孫大人都開了口,小弟哪有拒絕的道理,我立刻喚女僕請Shit姑娘過來。」也好,就讓這位喜歡和孔老夫子唱反調的迷信大王嘗嘗苦頭,他相信詠賢絕不肯乖乖安坐在神台上,最有可能的情形是拿個橘子塞進他的嘴裡,然後將他五花大綁,當成祭祀時的供品。

  想到這裡,她紅著眼眶咬著唇的樣子似乎不再那麼教人心疼。反正又不是生離死別,或許保持一些距離反倒能看清一切。他敢打賭,此刻她必定咒聲連連,什麼Sonof  bitch、Fuck、Shit這一些亂七八糟的髒話泰半脫口而出,罵得比市場上爭地盤的菜販還凶。但願孫大人不會讓她這些穢言穢語嚇出毛病來,他愉快的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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