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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湍梓

  「笨……笨蛋。」她費盡力氣吼出這兩個字,發誓自己就算不被腹痛折磨死也會被他的駑鈍氣死。她是造了什麼孽?掉進這天殺的時代也就算了,竟還遇見這更該殺的白癡。「我……我肚子痛……」說著,她的臉色更顯蒼白,和展裴衡臉上的白粉沒多大差別。

  「肚子疼?!那可不得了啊!」白面公子叫得跟殺雞似的,可比現代擴音器。「你上過茅房沒有?要不要我帶你去?」

  他連一桶水都提不起來,哪來的力氣帶她上茅房?更何況她的腹痛跟茅房八竿子打不著,去了也沒用。

  算了。她耗盡力氣想辦法撐起身體,結果只是白搭,反倒像只時日無多的毛毛蟲,在泥地裡緩慢的蠕動。

  她一定是被詛咒了,否則不會這麼慘。

  慘白著一張臉的詠賢忙著自立自強,而摸不著頭緒的展裴衡則努力提出下一個揣測。

  「Shit姑娘是不是吃了孫府送來的雪花糕?」很有可能哦。「我就說嘛,那家子個個居心叵測,沒一個好東西,就連送來的東西也不乾淨,嘖嘖!」

  她真希望展裴衡不要再叨念下去,拚命敲響使人發瘋的喪鐘。她的腹部不斷地痙攣,頻頻抽痛的頻率和他發出的音波一搭一唱,比教堂裡的唱詩還來得整齊。「我不是吃壞肚子,而是另一種痛。」只要能阻止他繼續嘮叨下去,就是教她馬上進棺材她也願意。

  「不是吃壞肚子,那不就是——」

  接著詠賢的身體倏然騰空,她還以為自己直接上了天堂,連躺棺材都省了。

  「放我下來,我不需要——」怎麼搞的,他何時變成大力士了?

  「閉嘴。」寒冷至極的口氣自她的頭頂上方傳來,她愕然的抬頭,又愕然的發現他緊閉的雙唇正隱隱傳送出怒氣,和平日好脾氣的他完全不同。

  「你……你怎麼突然不一樣了?」他是發了哪門子的瘋,居然比她還凶。

  「啊,我有嗎?大概是心急的緣故吧。」他立刻又變回原先的嗲聲嗲氣,音調提得老高。

  「還有,你何時變得這麼有力,平時你不是連一桶水都提不動嗎?」她的體重可是一桶水的好幾倍。

  「真的耶,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呢!我何時變得這麼有力?」不小心露出本色的展裴衡只得裝瘋賣傻,誰教他一時心焦,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可是——」

  「你就別再可是了,快躺下來休息要緊,我去給你拿瓶藥油來。」不給她再次懷疑的機會,他一溜煙的跑得不見人,留下痛得無力再想的詠賢抱著肚子打滾。一會兒後,他手上拿著一瓶藥油,眉心深鎖的看著一臉蒼白的詠賢。

  很顯然的,詠賢犯了女人家的毛病,可是她又倔強得不肯講。她到底來自什麼地方?她曾提過那是個不同於此的世界,但他懷疑那世界真有她說的那麼好嗎?單單不懂得求饒這一項就足以讓她人間地獄來回闖好幾趟,更別提她那要命的倔強。

  這瞬間,他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弄不好她成不了他的幫手也就算了,自個兒說不定還得想辦法騰出好幾隻手來救她哩。

  他苦笑搖了搖頭,在踏進門檻的一剎那又換上一張截然不同的臉。剛剛的疏忽差點讓他露出馬腳,這回得更謹慎才行。

  然而當床上那張痛苦至極的小臉倏然映入瞳孔之中,反映出赤裸裸的痛楚時,他立刻忘了謹慎,更忘了偽裝。

  她一定很痛,否則不會慘白著一張臉,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他連忙大步一跨,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頭,心疼不已的翻過她的身子。

  「你……要……干……嘛……」她有氣無力的把話問完,驚懼的看著他的下一步動作。這個一天到晚強調男女授受不親的傢伙不但主動碰她,而且還像個登徒子般解開她的腰帶,眼看著就要春光外洩。

  展裴衡不理她的叫囂,反正軟趴趴的聲音聽起來跟叫春沒兩樣,沒什麼好值得理會的。倒是她的臉色愈來愈差,他的動作最好快一點。

  「我不需要……你幫忙……」詠賢咬牙看著他的動作,明白他是要幫她。

  「你當然不需要,你只會像只沒用的蟲子趴在地上幻想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不客氣的批評和他溫柔的手勁呈對立狀態,分別落在她的心口及腹部上,弄亂了她的思路和呼吸。他的口氣怎麼和龍蟠那麼像,甚至連搓揉著她小腹的大手也很類似?

  她感到疑惑,因為這不是展裴衡應有的語氣。時而催緊時而放鬆的力氣更不是人妖公雞能掌握的,說句不客氣的話,他連一個西瓜該由那邊下手剖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能夠如此精確地掌握好推拿的力量?

  但事實擺在眼前,她的腹痛真的減輕了許多。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按摩技巧太高明還是藥油太有效,她漸漸覺得舒服許多,眼皮也逐漸沉重,折騰了她一夜的絞痛逐漸緩和,抹去強烈的陽光,送她進入她渴望許久的黑暗之中。

  倔強的小白癡!

  望著她平靜的面容和漸趨平穩的呼吸,展裴衡伸出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鼻頭,對她的好強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太好強了,而且不懂得屈服。她再這麼逞強下去,遲早有一天要闖下大禍,連帶害了他,說不定連龍蟠也會受到影響。

  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正是打這個主意吧。

  你不喜歡你的工作嗎?

  展裴衡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曾說過的話,當時他的反應是驚訝,是不可思議,如今想來卻不見得這般難以理解,他的確對龍蟠的身份漸趨不耐煩和無奈。

  不知從何時開始,龍蟠的本質變了,變得愈來愈複雜。當初的滿腔熱血至今猶在,只不過在熱血中摻雜了更多難以理解的狂熱,再也無法像剛成立時一樣單純。

  他還記得在某次的任務中兄弟們瘋狂的模樣,原本說好只劫財不殺人的約定,卻在被害人屢屢反抗中超出了界限,個個成了嗜血的殺手。

  他從來不是個冷血的殺手,也不打算是。在龍蟠日漸擴大的名氣背後隱藏著更大的危機,他真怕遲早有一天他再也無法控制潛藏在他們血液中的殺戳,若真有那麼一天,也將是龍蟠解散之日。

  他希望那一天永遠也不會來臨,更不希望親手解散這個由他一手建立的組織。

  「龍蟠……牌簡……」

  詠賢無力的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彎曲的十指彷彿想抓取些什麼。

  展裴衡連忙伸出十指與她交握,穩定她的情緒。

  他明白自己沒有權強留她,硬要她待在這他鄉異地,但翻攪於心中的渴念卻是波濤洶湧,教他不得不昧著良心背道而馳。

  再給他一點時間吧!他告訴自己。或許再過些時候,他便能適應沒有她的念頭,再回頭過以往的無聊生活。

  ***

  人妖公雞又不見了!

  無聊到快數米缸裡的米粒過活的詠賢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找個沙包出出氣,否則真會悶死。怪得是一向無所事事,成天忙著鬥蟋蟀、斗蒼蠅,斗一大堆稀奇古怪玩意的公子哥兒竟比他斗的蟲子還忙,老是天一亮就不見人影,真是勤快得教人生疑。

  事實上,最近他的一切動作都很可疑,比方說她鬧腹痛的那一天。

  一想起那日的衰弱,她就羞憤得想一頭撞死。沒想到外號無敵女金剛的身體會跑到古代來犯病,還像只失去行為能力的小蟲在地上爬行,且被人逮個正著。

  「我警告你哦,你千萬不能將我腹痛的事說出去,要不然就扒了你的皮!」

  第二天,女夜叉立刻恢復她叉人的本事,提起展裴衡的衣襟又是一陣猛吼,邊吼邊臉紅。

  他照例點頭。

  「我跌倒的事也不准說出去,聽見沒有!」他還是點頭,不明白她到底在臉紅些什麼。

  「還有,你為什麼知道我是……我是那個痛,不是拉肚子?」支吾了半天,扯了一大堆毫不相干的威脅,她終於說出心裡的疑問。

  「這個簡單呀。」重獲自由的展裴衡整平了被扯亂的衣襟,然後像作賊般東張西望,要詠賢把耳朵附過去,她立刻照做。「其實我一直想當女人,所以對女人的問題頗有研究。不怕Shit姑娘笑話,我甚至買了姑娘家戴的耳墜子,你看。」

  兩個晶亮的黃玉墜子當真攤在他巨大的掌心之中,看得她的眼珠子突爆不已。

  「要是我能戴著它們上街不知該有多好,鐵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Shit姑娘,你說是嗎?」接著兩粒晶燦的玉石就這麼掛在他的耳垂上面,外帶他那對跟墜子一般光亮的眼睛。

  這還像話嗎?

  砰砰兩聲,詠賢不假思索連著就是兩拳,展裴衡立刻應聲而倒,她也跟著奪門而出。

  她一定是神智不清了才會感謝這不男不女的笨蛋。被他的「雄心壯志」氣得快嘔血的詠賢登時無語問蒼天,腦海中倏然浮起另一個影子——龍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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