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一向是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怠慢。」即使緊張,身經百戰的總管仍是一張無辜誠實的臉,看得琉音想吐。
「我相信。」淡銀色的眼斜睨向總管手中的帳冊,神情中充滿了興味。
被睨視得快得心臟病的總管再也忍不住懸掛於額際上的汗珠,連忙低下頭迴避亞蒙輕蔑的視線。
「如果主人沒有其它吩咐的話……」
「等等。」亞蒙伸手淡淡的一揮,適時阻止想腳底抹油的總管。
「你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小貂?」忽然而至的詢問嚇了琉音一大跳,她還以為他忘了她的存在。
「沒有。」雖然很想當場發飆,她還是選擇忍住不說。
聞言,亞蒙笑了笑,眼中淨是讚賞。
「退下吧。」微微頷首,亞蒙示意總管可先行退下,饒了他一命。
待總管退下後,琉音忍不住發揮她的正義感叫了起來。
「他根本是個騙子,帳上的數字及明細和他對你報告的內容一點也不相符!」要不是多年跟監磨練出來的眼力,那超快的翻頁速度任誰也難以招架。
「我知道。」淡透的眼睛瞬地多加了些色彩,有趣的啾著她看。
「你知道?」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彷彿他是傻子。
「我識字。」
短短的三個字惹來她臉上強烈的紅潮。她還以為他是文盲,沒想到他居然識字。
「既然如此,為何你還放縱他的強盜行為?」她不解,這人的行事風格真怪。
「正因為他是強盜,所以我才要用他。」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淡淡地飄浮在半空中,引來一陣錯愕。
「心生畏懼的強盜無法萌生多大的貪婪,頂多像個無恥的小偷一點一滴累積他所能劫獲的利益。這個城堡需要的便是像他這樣的管理者,人性的貪婪有時反倒是一條最有力的繩索,緊圈住自身的靈魂不放。」
不可思議的觀點。
長這麼大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論調。她迷惑的看著他,銀色的亮光也回照著她,揮灑銀光點點。
「這是個奇怪的說法。」在她的觀念裡,沒有任何一件違法的事值得寬容。
「一點都不奇怪。」原本倚著巨椅的身軀忽地站起,踩著無聲無息的步伐踱至她眼前。
「奇怪的人是你,小貂。」寬闊的五指輕巧的抬起她細緻的下顎,深進她黑色的眼。「你不是早就決定不加入我的生活,最好像個陌生人閃得遠遠的?」
她的確是打這個主意,但她從未表現出來,為何他能瞭解她的心思?
「我只是看不過去罷了。」琉音連忙將臉側向一邊,氣惱自己無謂的正義感。
「你最好學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世界若要細看遲早會把人嘔死。」
淡淡的語調中夾帶著些許的無奈,使琉音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們在浴池的那一天。
我們都不像法國人,卻又都是法國人,這真諷刺,不是嗎?
那時他的表情也跟現在一般無奈,只是他臉上的表情變換太快,來不及細究而已。
一想起那天,她便忍不住想起當時的情形。粉紅色的乳尖在他的輕捻揉搓下瞬間成為怒放的花朵,給滿豐累的果實。她以為自己會死在強力的擠壓之下,然而高大的身軀卻出奇的溫柔,僅是摟著她嬌小的身體貼近他讓她好好的休息,未曾再打擾過她。
他……對她失去興趣了嗎?她默默的揣測。如果是的話,為何他仍堅持她必須侍寢卻又不侵犯她?
「習慣了嗎?」低啞的聲音連同溫熱的空氣一道灌入她的耳裡,打亂她的迷思,引燃她更熾烈的迷惑。
「習慣什麼?」將頭壓得更低,琉音不自然的逃離他的陰影,這人老愛打啞謎。
「習慣我的存在,習慣我要你的感覺。」強力的手指再一次支起她的下顎,這一次,她無法躲避。「不碰你,不代表我不要你。侵略並非我想要的方式,我希望經過這些天,你已經熟悉我的味道,瞭解我的體溫。」
原來他這些天來只要她躺在他身邊卻不碰她是為了讓她熟悉他的存在。再一次地,她為他的體貼折服,也再一次說不出話來。
「為我展現你的溫柔,小貂。」彎曲的五指像根飄忽的羽毛輕柔地滑行於琉音細嫩的臉龐,悄悄的摧毀她新生的決心。「溫馴並不可恥,戰爭才是罪惡。我說過我們之間沒有戰爭,別將你的利劍指向我的心臟,我無法承受。」
溫柔嘶啞的聲音像是搖鈴般發出清脆的聲音搖掉她最後的反抗,淺淺的輕撫也悄然地進駐她的心底。在凝聚勇氣合眸的瞬間,琉音發現自己竟開始想念他的擁抱,想吸入他的味道。
「對一個戰士而言,這真是一個奇怪的說法。」琉音喃喃自語的回答,對於迎面落下漸漸壓近的嘴唇一點辦法也沒有。
「或許吧。」亞蒙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專注於眼前的櫻唇。「再勇猛的戰士遇見令他傾心的淑女也會投降,更何況是我聰明的小貂呢?」
她不是貂,是人。很想出聲反駁他的琉音在急促中失去呼吸,在舌浪間忘了自我。彷彿是故意要勾起她記憶似的,巨大但溫柔的手掌罩住她豐挺的雙峰輕輕的揉捏,加快她的氣喘聲。
這微嗔的嬌喘聲真的是屬於她的嗎?琉音迷亂的想。然而蠱惑的舌尖卻不給她多餘的時間思考,只是侵入再侵入,一如舌尖的主人上戰場時的勇猛。
正當琉音全身的感覺被喚起的時候,挑起情慾的主控者卻選擇全身而退,緩緩的放開她。
「看來你已經熟悉我的味道了。」再一次輕染紅唇,亞蒙鬆開混沌的她,伸手拉鈴召喚城堡總管入內。
「主人有何吩咐?」長得小鼻子小眼睛的總管斜眼睨視琉音紅腫的雙唇,眼中淨是不屑。
「從今天起你不必再管帳了,帳務的工作就交給小貂。」亞蒙淡淡的丟下革職的炸彈,架空他的權力。
「可是,帳務一向是由我負責的呀!」眼看著油水就要換人撈,總管驚惶失措的大叫。「何況她只是名女僕,哪配擔當這麼高尚的工作?這個工作可不輕鬆呀,主人!她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又要如何記帳?」尖嘴猴腮說得理所當然,把琉音短暫迷路的魂給勾了回來。
她還來不及發飆抗議這麼嚴重的侮辱,城堡的主人倒是先說話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危險的開口。
「需要我提醒你誰才是城堡的主人嗎,總管大人?」微微挑高的濃眉之下是涼透的眸子,發射出冰冷的銀光。「我可以向你保證她認得的字絕對比你多好幾倍,也懂得清查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帳目。」不容反駁的語氣傳遍整個大廳,彷彿是喪鐘敲打著總管脆弱的心臟。
「現在,你有兩條路可選。一是閉上嘴巴繼續你的工作,二是收拾行李滾蛋。反正這些年來你也撈夠了,所累積的財富也該足夠你舒舒服服的度過餘生!」
簡短的幾句命令倏然戳被他繼續撈錢的美夢,正式宣告他今後的命運。一定是因為那個女人!總管恨恨的想,一點也料想不到是亞蒙本身識字的關係。
「屬下自當竭盡所能繼續效勞。」深懂得生存之道的總管裝出一張偽善的臉,識時務的卑躬屈膝。在他邪惡的想法裡,報仇只是時間的事,他發誓非弄得城堡雞犬不寧為止,首先報仇的對象便是被喚為「小貂」的女僕。
「退下吧。」連手都懶得揮,亞蒙的口氣是不屑的,好似他早就知道他沒膽走人。
「是。」總管微微欠身告退,臨走前朝琉音的方向投予一個怨恨的眼光。
不過琉音沒空答理他陰冷的恨意,她腦中的思緒也是亂成一團,聚集黑眸中所有思索的亮光,不解的望著謎樣的男人——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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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總是做些出人意表的事。
身在郊外的琉音偷偷的打量亞蒙的側臉,如刀鑿的線條意外的剛硬,雖欠缺法國人慣有的優雅,卻多了幾分異國的味道。
她猜,他應該有其它國家的血統,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國罷了。英國、德國或是意大利?幾乎被沉默打敗的琉音無聊的玩起猜謎遊戲,暗自推敲他的血源。他是她見過最沉默的男人,大部分的時間都懶得開口,一旦開口卻又全是些充滿哲理的話,教人免不了懷疑他的出身。
「想問什麼就說吧,我盡可能回答你。」牽著馬匹佇立一旁的身影忽地開口,直接命中她的心思。
「你會讀心術嗎?」琉音沒好氣的回答,不明白為什麼他老能屢屢擊中她的腦波。
「只懂你的。」勾勒出一個毫不在意的弧度,亞蒙的嘴角淨是愜意的輕鬆。
「為什麼?」琉音不由自主的臉紅。該死的男人,為何連如此親密的話也能輕易說出口。
「同類總是最容易分辨彼此的影子,你有我見過最哀傷的眼神。」淡透的眼睛不見哀傷,或者該說是哀傷過後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