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然不察危險的路耕竹還以為羅伊爾港只是個普通的港口小鎮,認為所有的傳言不過是誇大其詞。她邊走邊看繼續她的探險,一點也不曉得自己正成為人口販子的目標,還不要命的踏進一間酒館,想買杯水喝。
當她一腳踏進酒館,酒館裡的酒保和客人彷彿電影中的停格個個定住不動,全瞪著一雙大眼瞪她。
「小鬼,你要酒嗎?」過了一會兒酒保終於開口,人們也再度動了起來,不過目標依然放在她身上。
「不,我只要水。」儘管渾身不自在,她仍裝出一副勇敢的模樣以配合外表的性別。「請給我一杯水。」
三秒鐘的沉默後按著是一陣響徹天際的狂笑聲,甚至有人笑到流淚。
這是怎麼回事,她說了什麼笑話了嗎?
「小鬼,你不知道羅伊爾城裡沒有水只有酒嗎?你要找乾淨的水不如直接找上帝要去,或許上帝會因為你的虔誠祈禱而降下神跡。」這是個被上帝遺忘的地方,上哪兒去找純淨的水?
連水都沒有,這怎麼可能?
「既然如此,那抱歉打擾了。」路耕竹連忙道歉,決定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等等。」一個粗壯的聲音自酒館內其中一個桌位響起,叫住即將離去的路耕竹。
她一看見他那副壯碩到可媲美拳擊選手的體格立刻明白麻煩大了,她應該聽維陰斯的話留在船上的。
「你從哪裡來的,小鬼?」濁黃的眼睛散發出淫光,一看就知道是個變態的傢伙。
她不開口,怕給維陰斯惹麻煩。
「不敢講話,莫非你是潛逃的水手?」變態的傢伙猜測道。
原本等著看好戲的水手全都因這句話站了起來,因為這代表人人有份——如果誰比較幸運先捉住她的話。
「我不是!」她大聲否認,十分瞭解若承認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我們不信。」為首的大變態露出一口黃板牙,證明了這個時代的口腔衛生保健有待加強。「你苦不能說出你的船長的名字,那麼依島上的規定,誰捉到你就有權帶走你。」
眾人一致點頭。
這是什麼爛規矩,又不是聖誕節抓火雞比賽。
「我要是不說呢?」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目標也相準了。
「怕是由不得你!」大變態雙手一撲,像是在抓小雞般伸手就要捉她。
路耕竹毫不猶豫的回贈他一張板凳,順手抽出他掛在腰際的佩劍,較他個措手不及。
頃刻間口哨聲四起,原本等著捉她的大漢全都決定不捉了,個個抱胸看戲。
「臭小子,算你有種。」大變態踢掉橫在眼前的障礙,恨恨地看著她手中的劍。
「我不只有種,還很有膽量,你要不要試試看?」她虛張聲勢,真實已經怕得半死。她的力氣恐怕不及人家的一半,玩起來准輸。
「試呀!你怕什麼?」眾人一陣喧嘩,甚至有人免費把劍送到家,大變態直覺的接下它。
「小鬼,你死定了。」大變態得意的吐了一聲,一支長劍右手左手的換個不停,表情掙檸。
「誰死還不知道,大話別說得太早。」路耕竹強硬的回嘴,現場立刻又熱鬧起來。
「上啊,還猶豫什麼?」
一波接一波的口哨聲不絕於耳,傳遍整座羅伊爾城,刺破它寧靜的假象。
路耕竹知道她即將為她的任性付出代價,她除了打贏之外別無他法。她作夢也想不到在二十世紀的興趣竟會成為救命的工具,幸好她的劍術還不錯,只是對方看起來更強,她有辦法贏他嗎?
很快地,她發現沒有時間細想。這個時代的劍不僅是運動的工具,更是取人性命的利器。她反射性的格開對方一記致命的攻擊,圍著他繞圈。
她乾脆俐落的動作立刻引起滿堂彩和不斷的口哨聲,大變態的臉也立即轉紅。
「媽的!」他咒罵了一聲,漲得過火的臉色讓人誤以為他極有可能腦溢血。
在眾人的調侃之下他終於發狠了,握緊劍柄以她從未經歷過的強勁力道朝她直撲而來,路耕竹根本抵擋不住,被這力道震得手發麻,手中的劍也踩著飛出去。
此時一道銀光條然落下,她知道那是對方的劍,她完了。
「你對我的小廝有何意見可以直接告訴我,犯不著動刀動槍,更用不著使劍。」
維陰斯!
路耕竹張開眼睛看著救命恩人的臉,冰冷的綠暉正呈現出前所未見的殺意,如同雕像般的側臉滿聚地獄的寒光,陰冷得教人害怕。
在這瞬間她不確定自己是死在大變態的劍下好還是他的怒氣,他看起來快氣瘋了。
他的確快氣昏了,要不是她的長相太特殊、太惹人側目,酒棺的氣氛又太喧嘩,他根本不合注意到她。她居然敢違背他的命令私自下船?等會兒有她好受的!此刻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脫困。
「魯德爾?」眾人發出驚訝的聲音,眼睛的方向一致。
「你還敢踏上這兒來,你不知道你的腦袋現在很值錢嗎?」大變態首先發難。
「我的腦袋一向都很值錢。但想拿它去換錢,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木事。」明顯侮辱的語調激起了對方的志氣,他雖沒本事,但一樣想拿賞金。
「我或許沒這本事,但兄弟們有。」他登高一呼,原本還涼涼看戲的水手們立即拔出腰際的劍,將他們倆包圍起來。
「殺了他!」大變態高喊。「霍金說過不論死活,只要能讓他看見魯德爾的頭就發賞金五萬鎊。」
五萬鎊?原來他只值這麼多,他還以為自己應該更值錢哩。
話才剛落下,霎時一陣混亂。在閃閃發亮、快速得教人眼花的銀光中,她只看見維陰斯的劍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劃出一道道銀色的弧度,漂亮的擊退敵人。
但多如過江之卿的水手就像踩不死的蟑螂一樣朝他們湧來,照這個情形打下去,他們得打到退潮才行。
一手忙著退敵、另一手忙著保護路耕竹的維陰斯決定采速戰速決的方式,他無法在必須保護她的情況下做出更有效的還擊,何況他的體力有限,他還要留點力氣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
「趁著混亂的時候逃出去,懂嗎?」他在她耳邊低語。
「那你呢?」他該不會想當烈士吧。
「我會跟著離開,趁現在!」
不給她回答的機會,他輕喝一聲,銀色的長劍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形成一個半圓,劃開前方的包圍。
「走!」
在維陰斯怒吼的同時,路耕竹低下身體趁著大伙愣成一團的當頭火速離開,誰也沒注意到她。
她邊跑邊回頭凝望,果然不久後就看見維陰斯的身影,氣喘吁吁的跑來。
「快走!」他乾脆直接用拾的,後頭那一大票只認錢的傢伙可不好應付。
「開船!」他朝早已有準備的比爾大叫,三兩下便跳上海女號的甲板,指揮船隻。
「張帆!把所有帆打開,我們要盡快離開。」船滿帆時的速度最快,海女號是艘雙桅船隻,沒有理由逃不掉。
瞬間,張滿帆的海女號有如一隻傲游的飛鳥,在水面上快速滑行。路耕竹著迷於它的優越性能,根本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
「為什麼下船?」陰寒的聲音自她背後升起,冰綠色的眼睛滿是不悅。
「我……」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她差點回不來是事實。
「為什麼違抗我的命令?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下船的嗎?」
嚴厲的聲音一點也不像情人間該有的語氣,她也火了。沒錯,她是抗令下船,那又怎樣?她是人,不是物品,也會覺得好奇,他憑什麼依個人喜好決定她的去留?
「我只是好奇,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儘管明知是她的錯,她仍然選擇倔強地回嘴。
「好奇?」維陰斯氣絕,冰綠色的眼眸猛然轉灰。「只因為你的好奇,整船人差點被羅伊爾那群人渣踏平,而你居然如此理直氣壯?」恐怕他是太疼她了,她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小廝。
「我只是……」一時間她也找不出足以支撐她抗令的理由,在她日漸貪婪的心底,她希望他對她的感情不只是慾望那麼簡單,而是更多。
「反正……反正任何人都可以下船,為何唯獨我不行?我不服!」她死不肯認錯,昔日那個戰戰兢兢怕被拆穿真面目的小可憐正迅速脫離她的身體,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備受驕寵卻得不到真心的女人,在她日漸不安的情緒中發酵。
她明白自己是奢求了,但無法觸及靈魂的焦慮使她開始變得任性。她不願自己只是洩慾的工具,她希望能獲得更多真實的東西——愛情。
「你不服?」很明顯地,她皮癢欠揍,不好好修理一番總有一天會被她爬到頭頂上。「你憑什麼不服?你不過是我的小廝,你以為跟我上過床就能改變這一點?」最後這一句是貼在她耳根子說的,輕蔑的笑容教人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