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短暫的邂遁值得付出這麼高的代價嗎?他暗忖,罷了!他敞開心胸決定。就當是度假散散心,只不過將加勒比海的海灘改為台北的貧民窟,玩玩就算。
「好吧,我答應你。」他微笑的送給她一份大禮,隨即提出附帶條件。「不過,我頂多在那兒待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以後,若是那群老人仍然無法改變我的觀念,我仍會如期動手拆掉那些房子。你得先答應我,到時你不會再發動抗爭。如何?」
這個賭約不小,但若不答應損失可能會更大,畢竟他本來就是那塊土地的擁有人,隨時可以趕走那群老人。
「就這麼說定。」她肯定的回答。
「另外還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答應,否則剛剛說的全不算數。」他突然又出了一道難題。
「什麼條件?」她手忙腳亂的接招。
「你得陪我一起度過一整個星期,我不想一個人像個傻瓜似的陷入老人堆裡不得動彈。」說這話的同時,關以升的眼睛瞟來閃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什麼嘛!根本就是不敢獨自面對那些可愛的老人,還故意擺出冷面允來恐嚇她,真是!
「哦答應你。」她努力憋住笑意,以免先前的努力給笑丟了。
「好,很好。」他微微輕咳。「你可以走了,正確的時間我會通知你。先說好,你不准作弊。」所謂的作弊就是怕她先和那群老人串通好演戲來騙他。
「我才不會。」她做了個鬼臉,算是道別。
「最好如此。」他咕噥的撇開臉,拿起文件以實際行動送客。
勝穎琦長吁了一口氣,愉快的轉過身品嚐得來不易的勝利。雖然只是一個小讓步,對她來說卻是天大的勝利,彌足珍貴。
「等一等!」
就在她即將跨出辦公室門口的剎那,關以升又叫住了她。和上一次一樣,這次她仍沒有回頭,只是心跳加速的停下腳步,屏息以待。
「你……曾回想過那個吻嗎?」他再次詢問。
仍是相同的問題,一樣困擾著勝穎琦。是她自己敏感嗎?為何她有一種他也和她一樣緊張的感覺?
「回答我。」背對著她的聲音不容她沉默。
她該如何回答他,再一次說謊?
「你自己猜。」無法再對自己說證,勝穎琦丟下這耐人尋味的回答後拔腿就逃,留下一臉愕然的關以升,獨自面對空氣發呆。
你自己猜……這個回答比「不曾」好多了。
他微笑,拿起筆來繼續他被打斷的工作。
這就是他未來一周的住所?
關以升眉頭挑得老高,無聲詢問站在身旁的勝穎琦,勝穎琦點點頭,十分認真的回答。
「這是我所能找到最好的地方,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勉強住下吧。」她偏過頭偷頭他那副德行活像被人拖下十八層地獄,只差一副手銬腳鐐就根完美了。
「是哦!」關以升可沒略過她的動作,她分明在笑。「真高興作還笑得出來,別忘了你也是住在屋子裡的人。」他沒好氣的看向眼前的破木屋,用手摀住鼻子以擋住撲鼻而來的霉味。這間屋子是他見過最破、最恐怖的建築物,早該拆了當柴火僥,真搞不懂自己為何會答應她過來住一星期,八成是中邪了。
「別這樣說嘛!」她笑得更開懷了。「這間木屋可是附近最整潔、最好的房子,你看看其他的房子哪一閒比得上它?」
這倒是,他不得不承認。從他一踏入這個舊社區開始,一路走來看見的房子,不是缺了片牆,就是屋頂捅了個大洞,只有這間房子完好無缺,勉強算是人住的地方。
「而且啊!他們一聽我的朋友要來,馬上就讓出這間屋子,一句廢話都沒多說哦!」她得意洋洋的炫耀,未料被潑了一桶冷水。
「是呀!真感謝你那群老人朋友,居然留了間是它給我,真是感激不盡。」關以升嘲諷的回嘴。打死他也不會對那群老人產生好感,他一向憎恨髒亂。
「好吧,當我沒說。」她投降,瘋子理不得的。「你先把行李放卜,等一會兒我們整理好了,我再帶你認識四周的環境,順便拜會一下附近的老人。」
「是『你』要整理行李,不是我。」他立刻更正她的用詞,順便將未來一周的行李丟給她,擺明了不負責。
勝穎琦只得接下行李,暗暗詛咒他一千回,拿起掃把盡量將四周整理乾淨,而他竟然只負責捏鼻子發呆。
「這種房子也能住人?他們為什麼不乾脆搬家算了!」他不明就裡的蹺起二郎腿,冷眼旁觀整理得快斷氣的勝穎琦,不可思議的發問。
「等你看見他們再自己問,我沒空理你。」她咬牙切齒的回答,發誓非找到機會整他不可。
「你在生氣嗎?氣我不幫忙?」他索性躺下來放鬆個徹底,也把她氣得徹底。
「我哪敢啊?」只是很想拿起掃把敲他罷了。「你是出錢的大爺,隨便一個噴嚏都能把我們嚇死,我就算是有怨言也不敢說。」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那裡吱吱歪歪,討厭死了。
「一點也沒錯,我本來就是給錢的大爺。」他大言不慚。「而且話說回來,是你害我必須住到這個鬼地方,所以讓你掃掃地、擦擦桌子也是應該的。
是是是!都是她自我苦吃,自願服侍他這個大少爺,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邊做鬼臉邊整理四周,還沒擦到最髒的廚房已經累掉半條命。還來不及丟抹布哩,門外就傳來一陣吵嘈的聲音。
「快起來!」她把抹布隨手一丟,三兩下就將關以升拉起來。
關以升滿頭霧水的任她宰割,根本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向那些老人家提起你的身份,只說你是我的朋友,剛上來台北找工作沒房子住,所以你千萬記住不要洩漏身份,不然會很麻煩。」她緊張兮兮的叮嚀,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看得關以升忍不住揚起嘴角,表情極端嘲諷。
「我懂了,原來你這群朋友還是黑白分明的人。很顯然我是黑,他們是白羅!?」求人還能像他們這麼拽的,他倒是第一次看見,
「拜託你配合一下好嗎?」她不禁仰天長嘯一番,恨自己為何惹麻煩上身。
「沒問題。」他笑得悚然,大有將門外的訪客大卸八塊之勢。
勝穎琦沒空理他,她沒想到老人們會來得這麼快,連讓他倆串供的時間也不給的一下子衝進來。
「你的朋友到了啊?」
「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呀,長得真俊俏。」
「你的朋友何時到的呀,怎麼也沒通知我一聲?」
「剛到很辛苦吧,吃過飯沒?」
你一句、我一句的問候聲即刻傳遍整個破舊的社區,大伙七嘴八舌擠成一堆,像探監似的包圍整橡木屋,霎時好不熱鬧。
「我……他不是……」勝穎琦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人的問題,每個人都堅持一定要先回答他的,令她左右為難。
關以升反倒沒事,只管涼涼的抱胸杵在原地,剩下的全看她表現。
「這……你們自己問他好了。」她也學起他的模樣打起太極拳,於是焦點一下子掉了個頭,目標全對準了關以升。
「你們好。」他皮笑肉不笑的上場應戰,極想掐死勝穎琦。
「敝姓關,第一次北上工作,請多指教。」
關以升彬彬有禮的態度很快地為他的人緣加分,不一會兒,老人們就開始喜歡起他來了,直稱讚勝穎琦找到一個好男朋友。
「原來是小關呀!」其中一個老人的說法差點教他當場噴鼻血。
小關?虧他想得出來,難聽死了。
「真是不錯聽的姓,這個姓很少人有呢!關先生的名字叫什麼呀?」又有一個老人發問,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彷彿他是菜市場上侍宰的種雞,等著待價而沽。
「晚輩的名字叫——」
「小關!他就叫小關!」勝穎琦連忙搶先說話,以免洩漏天機。
「呃,我是說……大家都叫他小關,沒人喊他的名字。」在關以升挑往天際的眉頭下,她只好低下頭胡謅,躲避他嘲弄的視線。
「是這樣啊,那我們也叫他小關好了。」大伙點點頭,不再拿這話題做文章。
「不過說起來也真巧,那家死沒良心的建設公司,老闆也姓關的樣子,是不是呀,小琦?」和她最親近的楊老太太突然想起關以升的真實身份,連忙打了個問號。
「是……是呀,真巧。」她邊微笑邊拭汗,心跳一百。
「無巧不成書嘛!」眾人一哄,勝穎琦也跟著笑。
好險,總算沒有露出馬腳。正當她慶幸之餘,關以升也沒閒著,掛著比死屍還難看的笑容瞪著她。
「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把她拉到一旁低語。
「幹什麼?」她可憐兮兮的跟進,還得忍受成打猜測的目光,
「未來一周內,我都必須忍受這群牙尖嘴利的老傢伙,在我耳邊說我的壞話不可嗎?」發火的眼神擺明了不幹,勝穎琦只得安撫他。